露華突然打斷了他：“三杉君，看看大家。”

  她直起腰，手朝向在公園裏分散苦練的隊員們，說：“這些人，跟你一樣，都是想成為職業選手的人。在他們中間，有的人不擅長停球，有的人跑不快，有的人則是因為身高、慣用腳，無法完成某些技術動作。這些問題，他們可能要用整個職業生涯去解決，卻未必能有所突破。”

  三杉有些驚訝地看著露華，露華繼續說：“沒有哪個職業選手能夠麵麵俱到，你知道的。你的基本功紮實，身體素質很好，還能進行戰術指揮，說你是這裏最全麵的選手也當得起。健康情況不穩定是你唯一的——缺陷，不是嗎？而你正在積極治療，也就是加強、突破。”

  露華看著三杉的眼睛，認真地說：“以己之長，克敵之短才是製勝之道。你想踢球，想和他們一起獲得勝利，卻用自己的短處去跟別人的強項硬碰硬，那怎麽會贏呢？”

  三杉久久地看著露華，她沒有移開目光。那雙平靜的琥珀色眼睛被夜空和路燈的映照滲透了一抹漆黑，又折射出奇異的晶彩閃光。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的內心一定也像她的瞳孔一樣，透徹、深邃、美麗。

  “我從以前就覺得，”三杉突然笑了起來，移開了視線，“秋庭同學——真的非常擅長說服人呢。”

  “專心治療吧，你很快就可以打滿整場比賽的。”露華這才安慰地拍拍三杉的肩膀，“三杉君有個了不起的夢想，也要對自己有信心。”

  “是的，我想我可以試試。”三杉不由地握緊右拳，放在自己胸前，輕聲說，“五年、十年，哪怕一輩子，我一定要克服這個——缺陷。然後，球場上見。”

  露華也笑了，對他做個舉杯的動作：“慶祝未來的南葛隊又多一個勁敵，幹一杯？”

  “我想成為的可不僅是南葛隊的勁敵。”三杉笑著伸出右手，露華伸手握住，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醫院和方案一直在調整，這次大賽結束，未來幾年我可以專心地配合治療。”三杉最後說，“任何手術都有風險，複建期很長，之前一直沒法徹底下定決心……有好消息，我會立刻通知秋庭同學的。”

  露華點點頭：“嗯，那我們就說定了。”

  “我說，你們倆在這幹嘛呢？”石崎不知何時扒在長椅靠背後麵，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們，“什麽‘一輩子’、‘慶祝’、‘一心一意’、‘約定’的，還手拉著手！你們終於要宣布交往了？”

  “不許造謠！三杉君要告訴我一些他自己的好消息。”露華聳聳肩，“以後也會告訴大家。”

  石崎懷疑地看著笑而不語的三杉，大聲說：“喂，想追求頭號經理的話，靜岡縣還有幾百號人在排隊呢！你小子不是有女朋友嗎？叫什麽來著……”他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幹脆一拍椅背，對三杉瞪眼睛：“總之，不要打頭號經理的主意！你沒戲的！”

  “有建議嗎？我確實傾慕秋庭同學。”三杉鎮定地說。

  石崎大張著嘴，不敢相信地說：“說你胖，你還真就喘上了啊！”

  三杉微笑著站了起來，別有深意地借用了露華剛才說過的話：“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我是說真的。”

  露華也站了起來，趁石崎發愣的空檔吹響哨子，大聲說：“大家夥兒，九點半多啦，我們該回去啦！”

  男生們從不同的方向挨個應聲，各自撿球。露華和三杉一同走到草坪下方，清點人數，開始思考等下要怎麽跟見上解釋——他們一定已經發現大家不在賓館裏了。

  “頭號經理，這是什麽情況？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你們等等我呀！”石崎忙忙地撿起球，追著大部隊離去，一邊高喊著。

  解釋就是掩飾，才不要理你呢。露華專心看著沒電了的手機，在心裏小聲嘀咕著。

  ·

  回程的腳步比去公園時慢了好幾倍。盡管有心理準備，然而，在見到一臉焦急的見上領隊和住友教練、以及許多聞訊趕來幫忙找人的賓館工作人員時，全體隊員還是遭到了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

  自知嗨過了頭的男生們老老實實地排隊上樓，一個個都噤若寒蟬，耷拉著腦袋，就連若林也不敢分辨半句。送走其他工作人員，見上仍沒消氣，叫過三杉和鬆山，板著臉開始挨個訓斥：“你一向是最穩妥的，為什麽出去不帶手機？外麵黑燈瞎火的，能訓練什麽？隊長怎麽也跟著胡鬧？你們幾歲了，怎麽可以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萬一受傷——”

  “抱歉，領隊。”露華從後邊舉起左手，用最大的聲音說，“這次特訓是我組織的！”

  見上疑惑地看著一臉鎮定的露華：“你？組織特訓？”

  “我想我可以解釋一下。”沒看到片桐，事情應該還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於是露華慢慢地說，“本來，我約了翼君、太郎和阿了去散步聊聊天，結果在三號路遇到了跑步的——日向君和鬆山君，呃，他們吃多了，大家打算用賽跑回賓館……快到賓館的時候又遇到三杉君——咳，他的資料夾被撞掉了，我們一邊幫他揀一邊看技術統計，大家，包括源三，都對自己的數據提出了疑問……我覺得，可以在放鬆的時候重新測試一下，最後就變成全體特訓了。我們不是故意不帶手機的。”

  在她抵達公園時，若林和三杉就交代了。他們也想參加訓練，怕被打擾或追問，這兩人一個直接關了機，一個把自己的全球漫遊手機擱在宿舍裏沒拿，而她的手機沒電了，至於唯一的本地住民岬——他還沒買手機。所以可想而知，見上發現隊員們全都跑了出去，卻一個人也聯係不到的時候，會有多擔心。

  幸好沒出事。看著見上的臉色，露華也有些後怕。下次出去前，還是留個字條吧！

  見上不是傻子，他看了看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也能把隊中主力都拖下水的露華，又看看她身後一幫互相交換眼色、最後把目光齊刷刷對準自己的男生們，哪還能想不出事情經過？好在沒人受傷，見上無奈地歎了口氣，揮揮手：“快點兒回去吧！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一下，然後集體開檢討會！不準再自作主張了！”最後一句是對露華說的。

  “是，領隊。”露華衝背後正在偷笑的幾個人聳聳肩，接受了三杉投來的感激目光。由她——隊裏唯一的女生承擔責任，見上總不好把她當眾罵個狗血淋頭，這事暫時揭過去了。但是，這幫男生明天最好不要出幺蛾子，不然見上恐怕會找她算總賬的！

  （第九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