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還有一場比賽，在A組的德國、加拿大兩國之間展開。一小時的換場時間中，超過六萬名觀眾和數不盡的媒體蜂擁出入球場，片桐早已不知蹤跡，露華無法找到其他工作人員，就以逸待勞，站在VIP席附近給片桐打電話——在見上抵達巴黎的前一天，他終於想起來（讓露華在逛街時幫忙）買了個新手機。

  電話很快接通，露華剛說了一句“他走了”，片桐就說知道了，讓她在當天的比賽全部結束後再去找他，立刻掛斷了電話。

  露華不明白片桐到底在打什麽玄機，聽話筒那邊傳來的聲音，他似乎不是一個人，也許有什麽不方便讓非相關人旁聽的信息？

  下午兩場比賽結束後，就是晚飯時間，飯桌上能碰到，給少年隊省了一筆電話費。露華聳聳肩，向著給各國選手們預留的觀賽席位走去。

  剛結束比賽的日本少年隊員們已經洗換完畢，來到了代表選手預留席。場館並沒坐滿，前來觀賽的人們形形色色，初來乍到，足協官方沒有組織當地的日裔團體來助威，片桐似乎也無意這樣做，於是坐在那裏替他們加油的觀眾，大部分是岬在巴黎的同學和平時一起踢球的朋友們。

  露華費勁地往日本隊所在的那幾排座位擠過去，一眼看上去，啦啦隊人還不少，其中就有高個子混血兒遠藤和唯一的女生淳美。

  岬為隊友們介紹了他的同學和朋友們，兩撥人合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說著“旗開得勝”“祝賀你們！”

  “岬君真的好厲害，比國外的職業選手們毫不遜色！不過，挺意外，你們的十號也很厲害哦！”看到岬身後的人，淳美興奮地跑上來說，看著她崇拜的眼神，翼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還好啦……”

  “這是誰呀，岬君？”石崎坐在岬身邊，一眼就發現了啦啦隊裏唯一的女生淳美，好奇地問，“你在法國的女朋友嗎？”

  “才不是哩。”岬立刻就笑著反駁說，對通道另一邊走來的露華揮了揮手，“他們是日語學校裏的同學。”

  “我叫早川淳美。”淳美回頭看到遠遠走來的露華，想到她前些天也被遠藤說成是“岬的女朋友”，心裏怪怪地不是滋味，“大家都知道岬君的足球技術十分厲害。這次世少賽，我們會全力支持我國的！”

  “這是法國的大姐頭，哈哈。”岬衝翼和石崎笑著，石崎還沒看到露華，又看了淳美一眼，自顧自地說：“你還不知道吧？那個大姐頭一上國中，簡直完全變了一個人，要多淑女有多淑女啦！球隊合影你也見過吧？幾個女經理簡直就像是親姐妹呢！”

  露華剛從觀眾通道忙忙地擠過來，隻聽到這一句，以為他們在調侃翼，就衝翼擠擠眼睛：“那當然，早苗本來就是我的好姐妹嘛。”

  “而且呀，大姐頭超喜歡翼君呢，兩個人就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哦！”石崎接口說。

  “真的？”岬連忙追問。

  “哪有啦！”這次輪到翼著急地反駁，微微紅了臉，“阿了——你不要亂說！”

  石崎挑高一側眉頭，右手托著下巴湊近翼，做了個意味深長的表情，卻話鋒一轉：“你說，我說的是不是真的。頭號經理？”

  正在坐到若林另一邊的露華心裏暗暗叫苦，腦中把寫著石崎名字的小人用大錘砸了又砸，看到翼和石崎同時投來的目光，她想了想才說：“早苗變得很淑女是沒錯啦。但是說真的，你又不是女生，怎麽可能知道早苗怎麽想的？莫非——”露華對石崎眨眨眼睛，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低聲說：“阿了有了喜歡的女生？就在足球部嗎？”

  石崎沒想到露華竟然把話題帶歪了，眼睛一瞪，立刻大聲喊：“好哇！頭號經理，連你也——”

  “我一直想問，‘頭號經理’是誰發明的？這個稱呼蠻別致的。”坐在石崎和翼中間的岬饒有興趣地問，終於成功轉移了話題。

  “露華的專屬稱呼啦。”翼悄悄鬆了一口氣，趕忙解釋，“這三年，露華當南葛中學的球隊教練，又當經理，大家就這麽叫開了。我們能夠三連冠，至少有50%要歸功於露華呢。”

  “——歸功於露華和所有辛苦工作的經理人。”露華接口說，示意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賽場上，“之前，有誰看過這些國家、這些少年選手的比賽？一場也算。”

  日本少年隊員們坐成三排，聽到她這樣問都搖頭並互相看著，隻有若林和岬舉起了手。

  露華繼續問：“我放在你們宿舍裏的資料冊呢？選手的名字都記住了嗎？”

  少年隊抵達巴黎後，露華也沒閑著，她在最短的時間內，從浩如煙海的參賽國資料中篩選出了幾十名有特色、能力強的各國主力球員，整理打印成彩頁，裝訂好放在每間宿舍裏，希望隊員們在訓練間隙時或睡覺前順手拿來看看，補補功課。然而，露華沮喪地看到，全體成員——除了幫忙完善資料的岬和一貫細心的助理教練三杉——全都一臉茫然地看著她，石崎甚至問道：“那不是法語雜誌嗎？我還說，誰這麽好心，標了片假名在上頭呢！”

  翼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露華，不安地問：“呃，我也以為是宣傳畫……露華，那是你做的？很重要的資料嗎？”

  露華無奈地咧咧嘴，轉過身子對全體球員正色說：“我現在要實行助理教練的一點兒職權了，請大家聽好：今晚回去，各位把我做的其他參賽國家選手資料看一看，就放在茶幾上。誰和誰經常搭檔、誰是隊伍裏的得分手、誰是球場攪拌機……在我們的下場比賽開始前，務必牢記於心。這很重要。”

  連同翼在內，大部分人隻在國內接受過單一的訓練課程，並不是所有人都一心想成為職業足球選手。少數幾個已確定誌向的，職業生涯還沒起步，國內也不會轉播外國的低齡足球比賽，他們的確沒有了解世界上同齡球員們的渠道。

  男生們都答應得很痛快。露華微微歎了口氣，捏了捏拳頭，現在開始——應該還來得及。

  （第八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