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華直接跟著翼去了醫務室，臨走前吩咐眾人補水、吃檸檬片和其他補充能量的糖棒，大家一聲不吭地嚼著食物，準備室裏卻盤旋著一片低氣壓。古尾穀老師和尤佳莉忙著替他們檢查球鞋、給受傷或碰撞的地方噴藥，不停地為他們打著氣，但是沒有球員響應。

  最樂天的石崎也皺著一張臉，不安的氣氛沉甸甸地籠罩著準備室：他們真的會輸嗎？

  大宮球場的主治醫師是個一臉胡茬、笑眯眯的中年人，言語親切、手法嫻熟，三兩下就幫翼搓正了肩膀，翼痛得大叫出聲，站在醫務室門外的早苗緊張地喊他：“翼君，不要緊嗎？”

  “沒事，很快就好了！”

  露華轉過來，看到翼滿頭滿臉的汗珠，肩頭纏了厚厚幾層繃帶，整條左臂都在發抖。肩關節錯位治療並不難，但一旦受傷就很容易再次脫臼，前天醫生剛叮囑了翼不要與其他球員近身碰撞，至少得養傷兩周，作為主攻手他卻不能逃避對抗——就算對方是球場收割機也一樣。

  露華拿起一條毛巾，沾濕了遞給他，翼抹了把臉，套上自己的球衣，感激地笑笑：“久等了。剛才……倒在地上時，我看到岬君了。”

  醫務室裏外都很安靜。

  “我看見岬君了。”翼重複了一遍，他眼裏閃著淚光，低聲說，“你知道他怎麽說嗎？”

  “我猜他會說：就算他不在，你還有很多的同伴可以合作……別放棄，之類的。”露華笑笑，側過臉，輕輕拍拍翼沒受傷的肩膀。眼下的情況與小學全國大賽時，那場遇到三杉淳的雨中半決賽何其相似！

  然而這一次，翼的身邊卻沒有了岬。無論跌倒後多麽難捱，多麽痛苦，翼自己選擇的道路，終究他必須靠自己重新站起來。

  “是的。他笑著說：南葛隊精誠團結，翼君放心地依靠大家吧。”翼低頭抹眼睛，汗珠和淚水一起滑過臉頰，但他的表情卻越來越堅定：“這種情況，岬君一定會想辦法，先扳回一分……岬君……他一直都在，鼓勵我，影響我。你別擔心，我沒事，讓我好好想一想。”

  露華給了翼半分鍾恢複情緒，然後打開醫務室大門，南葛全隊成員都在，還有擔心翼而趕來探望的浦邊等人。他們就在通道中開了個簡短的戰術會議，露華環視一圈表情各異的隊員們，平靜地問：“落後三球，這局麵挺糟糕的，對吧？”

  大家不吭聲，過了幾秒，森崎小聲地接了一句：“還有下半場呢。”

  “如果大家仍心有疑慮的話，比賽——現在已經結束了。”露華輪流看著他們，語氣平靜得嚇人，“我想知道，大家還想接著踢下半場嗎？”

  石崎眉毛一豎，咬牙切齒地開口：“當然了！誰會就這麽認輸啊！”

  立誌全國三連冠的南葛怎麽可以在這裏止步？而且，浦邊和岸田竟然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著他，不能忍！怎麽著也不能被他們看笑話！

  “比良戶中學並不擅長防守，所以他們總是倒腳控球，我想大家也看出來了。”看到球員們都望著她，露華終於開始切入正題，“下半場是我們開球，我希望整個下半場是我們的主場。”

  “西本經理的表哥，那個次藤……”來生心有不甘地說，“要越過他射門，不太容易呢！”

  露華點頭：“次藤——擅長打架，是個遇強則強的選手。但是進攻能力強的球隊，我們見識得還少嗎？打對攻，我們什麽時候怕過？現在開始，用你們的體力、配合、經驗甩掉他們！至於那個大個子——”

  她拍拍高杉的手臂：“靠你了，南葛清道夫。比體格你是不如他，但你的控球比他強。”

  高杉明白，露華要他伺機前插去牽製次藤，他隻回答了一個字：“好。”

  “那個小個子要怎麽辦呢？”瞄到站在浦邊身旁的新田瞬，石崎氣呼呼地說，“腿那麽短，溜得卻賊快，還淨繞圈，像蟑螂似的！”

  露華和隊員們一起笑了，不遠處的新田漲紅了臉。或許深受路德的影響，遇到比她年紀小的人時，露華都想摸摸對方的頭，最後還是忍住了，她問新田：“新田，你來說說，怎麽對付像你這樣的前場選手？”

  “呃，不讓我拿到球？”新田紅著臉回答，“縣決賽上，學姐不就是這麽做的麽？”

  露華點點頭：“總體上來說，是這樣沒錯。隻要不讓佐野碰到球，比良戶就沒辦法得分。發揮你的死纏爛打精神吧，阿了，不要讓佐野離開你超過一米。中裏、小田，如果他被那個二年級的甩開了，你們立刻踩著他去補位。”

  兩名二年級後衛應“是”。石崎氣得幹瞪眼，應承也不是，反對也不是。露華又接著囑咐井澤：“破壞給佐野的直傳球，他們的進攻會減少至少80%，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好，我會盡全力。”井澤笑著撥動頭發，英俊的麵孔上閃爍著自信的光芒。經此一役，南葛若能絕地反勝，他也能一戰成名了。他要讓全國都看清楚，他井澤守從小學四年級開始踢球，已經踢了貨真價實的六年中場，可不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草包！

  “更重要的是，下半場，我們必須快速得分。”露華看著翼，鄭重地說：“奇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方沒有多少比賽經驗，一定會被打亂陣腳。先拿回一分，再組織進攻，我們隊上有能力得分的，可不止翼君呀。”

  來生和瀧一互相看了一眼，點點頭。

  “時間差不多了。”露華看看表，抬手示意大家準備上場，最後貌似不經意地問：“我們的口號是？”

  翼帶頭，南葛正選們一齊大喊：“Oneforall，allforone！（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露華轉頭走向通道，嘴角泛起笑容：“去吧，夥計們！給他們點兒顏色看看！”

  南葛的隊員們跟著她向球場走去。新田走在最後麵，驚奇地睜大了眼：幾位大友中學的前輩，連同隊長浦邊在內，聽到這句口號後都是一副心潮澎湃的模樣，情感豐富的岸田甚至眼眶都濕了。他不禁好奇地問：“學長們，沒事吧？”

  浦邊對他笑笑，沒說話。這句口號屬於曾經的南葛SC，那個短暫的暑假後，隊中成員天各一方，卻都仍在繼續踢著足球。此時此刻再次聽到，令他們想起了那段辛苦的、懵懂無知卻又難忘的歲月，竟有一種仍然在為了勝利、為了冠軍而共同奮鬥的錯覺。

  中學是沒機會了。但高中時，或許還可以接著做隊友吧？

  （第六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