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場上沒有憐憫，隻有勝負。

  這是露華來到東京都預選賽決賽現場時，唯一的感受。

  東邦學園以匯集了全國的足球尖兵而聞名，按照學生年紀，學園分為幼齡、小學、國中、高中和短期大學等幾個學部，學校隻招收男生，幾乎全部為邀請入學。

  從小學一年級起，每個學生都會按照培養標準足球員的規格，循序漸進，接受專業化訓練，並參加一些國內組織的比賽。直到進入大學後，一部分優秀學生才會由足協出麵簽約，進入J聯賽或推薦給其他各國的足球俱樂部。

  傳聞東邦學園曾做過實驗，隨機從國中部和高中部中拎出十一個人組成陣容，跨越六個年級，每個位置的成員均互不相識，卻能進行良好的合作，在與全國各體育高校的十場練習賽中勝了七場。光就教學資源整合這一點，是很多同類學校無法企及的。

  眼下，這場決賽由日向小次郎領軍的東邦學園中等部對上手術成功、複出不久的三杉淳所率領的武藏醫大附屬中學。露華看得出，東邦的監督北詰誠派出了最佳陣容，從比賽一開始就對三杉不在場的武藏中學進行狂轟濫炸。武藏隊教練也不示弱，排出343陣形與東邦對攻，三杉因為結束調養剛剛複出的緣故，全隊不敢讓他冒險，每天他最多隻參加半場比賽。

  在上半場的前20分鍾裏，盡管東邦隻有兩名前鋒，但武藏卻被東邦壓製得很慘，沒能得分。反觀東邦流暢的進攻卻屢屢得手，進球效率也越來越高：20分鍾內他們就進了3個球。

  在這種不利局麵下，三杉不得不上場了。迎著場內觀眾們驟然響起的熱烈歡呼，他把球穩穩地放在中線上，鎮定自若地看著對麵蠢蠢欲動的日向。

  沉寂兩年、未出現在任何賽場上的三杉，一度因身體原因被傳出無法成為職業選手的壞消息，他本人和其家庭也從不辯駁。他的出現，如同為本就精彩的決賽加注了一劑強心針，場上無論是敵是友，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動作。

  裁判一吹哨子，日向立刻加速跑進武藏的半場，同時澤田武誌向帶球的三杉逼近，就見三杉把球向前踢高，輕而易舉地閃過了澤田的攔防。在若島津健的指揮下，東邦幾名後衛集體回縮，防止三杉突然傳球，然而三杉徑自帶著球來到禁區前方，獨自麵對東邦後衛們形成的包圍圈，若島津也向他衝來。

  “哎呦，那小矮子吃獨食不好吧？”與露華一起來現場看球的比良戶中學足球隊隊長、次藤洋皺著一邊眉頭觀察著場上比賽，聲如洪鍾地吆喝著，“能進入決賽，他們的中場和前鋒也沒那麽差吧——哎呦？！進、進了？！咋地回事？”

  一聲哨響，三杉頂著防守，近距離射門得分，而且若島津完全撲反了方向，他看著網中的球惱怒地捶了一下草地。三杉眨眼間就扳回一分，令武藏全隊士氣大振，進球的三杉並沒有作出慶賀動作，隻是不慌不忙地跑回中線，等待東邦開球。

  “東邦的球員大概也是這麽想的。”露華望著場上武藏的陣容，在心裏默數了一遍，回答說：“他們想逼迫他傳球——算上三杉君本人，武藏隊裏現在有……七名成員，都是小學時從東京幾百所學校裏選出來的足球佼佼者。”

  “我們當然看得出他們很默契！”另一名從比良戶中學來的觀賽者、名叫佐野滿的二年級球員追問：“隻是——這人心髒不太好，不是麽？他還要比賽很久吧，沒人逼他一上來就必須得分啊，幹嘛不把球傳出去，減輕一些自己的負擔呢？”

  這就是王牌的作用。露華繼續看比賽，沒說話，三杉因身體原因，一向是被當作“奇兵”來使用的，肩負全隊扳平甚至獲勝的希望。他深知在上半場縮小比分差距的重要性，更是不敢懈怠，就算給心髒造成巨大負擔，也一定要有所作為、用最快的速度創造得分。運氣也好，他成功了。

  這是一個暗示，也是一個宣告。從他進球的那一刻開始，比賽的主動權、觀眾的心理倒向就都掌握到了武藏隊手中。日向似乎被激起了鬥誌，哨聲響起的同時，帶著球就向三杉衝過來，三杉也沒躲避，向後撤了一小段距離。最後在三杉和另一位後衛的包抄之下，趁日向抬腳的空隙，三杉突然來到他前麵把球勾走了，又嚐試了一次遠射，若島津縱身一躍，將射門攔了下來。

  上半場比賽結束，很可惜武藏隊沒能得到第二分。佐野擺弄著手持攝像機，抓緊時間把場上球員們迅速點評了一遍，最後對次藤說：“這兩所學校誰進入下一輪都不奇怪。是吧，隊長！”

  “東邦的守門員不錯。”次藤不在意地說，“小矮子的隊伍想要追平，就得多來幾次得分……會那麽容易嗎？”

  次藤的塊頭太大了，使得他就算自己想小點兒聲，發出的聲音也比常人更有底氣，何況他並沒打算壓低聲音。這話引得身邊一眾東京女生對他怒目而視，次藤不明白地看著四周接連投來的仇恨目光，說：“怎、怎麽了？都看我幹嘛？”

  “你最好別發表任何評論。”露華聽著場內接連不斷的“三杉君加油”背景音，好笑地搖了搖頭：“在甲子園附近讚美巨人隊，可是鬧出過人命的。”

  次藤撓了撓頭：“什麽東東——怎麽又扯到棒球上麵去了？”

  “這裏可不是有隻大老虎嗎？”佐野很聰明，立刻大笑起來，“而甲子園是阪神虎隊。學姐，你真逗！”

  露華看著他嘻嘻一笑，這個學弟不錯，把她不能說的話給說了！這個笑話讓周圍不少女生也緩和了臉色，不再怒視次藤。她們轉而關注起沉寂兩年又驚豔亮相的三杉來。

  下半場還有整整30分鍾呢，他會帶給觀眾、帶給武藏隊精彩的反轉嗎？

  （第六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