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各小組的比賽陸續結束，此刻球員教練都在午休。沒有人經過這間會議室，也沒有人來喊他們吃飯，翼走後，房間中安靜地隻聽得到露華執筆唰唰在紙上抄寫的聲音。

  身上的汗珠早幹了。岬把毛巾掛在脖子上，身體後仰靠著椅背，閉上眼睛放空自己。在安靜又有點兒悶熱的空氣裏，他可以什麽都不做，哪裏都不去，想想他的夢想，他的旅程，也想想那些遙遠的、被他埋藏得很深的小心事。

  比起去年，小次郎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他們真的失敗了嗎？還是，隻是一場失利？

  幾分鍾後，露華打破了沉默。

  “你說，他為什麽會覺得我‘沒有失敗’過？”

  岬睜開眼睛看著露華，不知說什麽好。露華繼續翻動紙張核對數據，連頭都沒抬，對岬說著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我這麽笨，手工活兒完全做不好；也沒什麽榮譽感，考試從沒拿過第一名，多邊形表麵積都算不來，長跑每次還是倒數第一；更不像他，有自己的強項，從小被稱為‘神童’。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我卻不知道……明明是個無用之人，他怎麽會得出‘我沒有失敗過’這個結論的？”

  “他不了解你。”岬起身，走到露華身邊坐下，把左手放在她的肩頭，果斷地說，“翼君說了氣話。你不要在意，露華。”

  露華笑笑，緩緩搖了搖頭：“我不想在意。可是好奇怪，為什麽他要指責我？難道因為我‘沒失敗過’，就要為這場失利負責嗎？”

  岬心想，翼在生日當天受到如此打擊，如果他表現得毫不在意反而不正常，可是說起生日，又難免會勾起露華傷心的往事，這件事卻是屬於他們兩人的秘密。權衡再三，他采用了一種溫和的表述方法，緩緩地說：“露華，我覺得，翼君是真心把你當好朋友了。”

  露華皺著眉，靜靜地看著岬，似乎在等待一個合理的解釋。

  “露華作為體育代表，參與任何的運動社團活動都很正常。但不可否認，到正式入部前，你為足球部付出的心力是最多的。”岬指了指桌上幾本攤開的冊子，笑了笑，“露華喜歡足球嗎？”

  露華下意識地想搖頭，岬了解她，對於她為什麽加入足球部也一定心知肚明，於是她說：“不討厭。但沒你們那麽——喜歡。”

  岬點點頭，看起來並不意外：“翼君最好的朋友是足球，最大的夢想也是足球。所以——喜歡足球的隊友，也是他的好朋友。既然在一個社團，一支球隊，他會很自然地想要與你‘榮辱與共’。”

  這是不久前若林說過的話，城山領隊也一再強調，南葛SC是一個團體。就算不能上場去踢比賽，她的確不能算是局外人。露華知道岬一定還有後文，就接著聽。

  “露華能加入足球部，大家都很感激。不過，到目前為止，露華隻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在冷靜地觀察我們踢球，甚至沒看今天這場重要的比賽，不是嗎？”岬看露華一臉平靜，於是接著說，“我當然知道你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不過，就像翼君說的，你沒有參與感，對我們的勝負也沒有共鳴。剛才你對他說的話，與其他人的鼓勵沒什麽不同，翼君可能覺得有點兒失望吧。”

  露華皺著眉頭：“你的意思是……他更想從我這裏獲得一些有用的建議，而不是鼓勵、安慰？”

  岬點點頭：“不完全是，不過也差不多啦。”

  “可是，不是有羅伯特教他嗎？我要怎麽給他啟發呢？”露華的注意力被轉移了，疑惑地問，“經理人能做的工作就那麽多，我又不會踢球。”

  岬微笑，目光流轉，仿佛遙想到了往事：“不一定吧，關於足球，露華也不是外行呀。小時候，露華醬也能踢球，不是嗎？”

  聽到這個稱呼，露華緊繃的臉浮出一絲笑意：“那都是幾歲的事了……鬧著玩的，不提也罷。”

  岬卻認真地說：“這是我的真心話。以前我也說過，還記得嗎？露華醬如果認真踢足球，一定能比我踢得更好。”

  “我沒聽到過！”露華伸出雙手堵著耳朵大聲說，眼裏卻帶著笑，“太郎，你還記得我們一起踢球的事呀？我還以為——你都不記得了。”

  “不會啊，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就踢球呢。”看到露華笑了，岬放心地鬆了口氣，也笑著說，“那麽，既然在一個隊伍裏，露華醬能更多地參與進來嗎？‘榮辱與共’的那種？這是我個人的請求。”

  露華沒立刻回答，把資料一張張全部收起來，才看著岬說：“你想要鼓勵嗎，太郎？”

  “嗯。”岬點點頭，“露華醬的鼓勵，能讓我狀態大好哦。如果還能有一些專業的建議的話就更好了。誒，忘了告訴你，我剛才真的踢出弧線傳球了！”

  “真的？！”露華趕緊拿起筆，翻開最新一頁的日程表邊說邊寫，“記下來記下來，7月28日上午9點，第6屆小學生全國足球大賽小組賽第一場，對明和FC……太郎第一次踢出弧線傳球的比賽，OK。有沒有人幫你拍照啊？去把隊裏的錄影複製一份！以後，太郎出名了，有記者采訪問你‘首次踢出弧線球的日子’，一定要說是今天哦！”

  “好。”岬忍不住露齒而笑，伸出手在露華眼前晃晃，隨後雙手合十，誠懇地說：“我們不是約好，要一起獲得世界杯、奧運會金牌和許多冠軍嗎？少了露華醬怎麽可以！拜托了，一起來吧，好嗎？”

  看著他的眼睛，露華無奈地妥協，擺了擺手：“好吧，好吧。容我先問問領隊，上午比賽到底是怎樣的經過。然後，如你所願，從現在開始我先學著，試試看能不能當足球教練！女人可以當教練吧？”

  岬站起身，同她一起向門口走去，肯定地說：“露華醬的話，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第十六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