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

  巴西“獨狼”、羅伯特的前隊友帶領巴西隊獲得美國世界杯大力神杯的第二天，是南葛SC與島田小學的縣預選賽準決賽，在島田市體育館舉行。

  一周以來，終於開始像模像樣走上正軌的南葛SC經曆四場單循環賽、一場四分之一決賽後，沒有再出現隊員們互相爭球、不配合的明顯狀況。依靠石崎的烏鴉嘴不幸言中的“進球比丟球多”策略，五場全勝後，南葛SC磕磕絆絆地挺近準決賽。前冠軍成員隊在隊長and王牌守門員缺陣的情況下，奇跡般地“每場比賽進球都能比對手多一個”，也成為被本市小學生體育板塊津津樂道的話題。

  進球比賽讓大塚教練非常頭疼，卻能讓觀眾們大飽眼福，尤其是翼進球時，早苗呼喊得格外帶勁兒。她和市川、中野、阿學等人不辭辛苦，坐著各線城際巴士穿梭來到他們的比賽現場，為南葛SC加油助威，羅伯特和翼的媽媽奈津子也是每場比賽必到，讓南葛SC的其他成員羨慕不已。

  “那是因為，我跟羅伯特，還有爸爸媽媽做了個約定。如果能拿到本次全國大賽的冠軍，羅伯特就在暑假後帶我去巴西踢職業聯賽！”翼對南葛小學的幾個朋友解釋說，“媽媽說，她想把我在國內最後的這些比賽都記錄下來！可惜我家裏沒有攝像機，不過，應該可以跟城山領隊拷貝一份隊裏的錄影吧？”

  “真的嗎？”不知誰問了一句，剛發了條即時郵件給三杉的露華抬起頭，就看到早苗的眼神一下子變了，有吃驚，有懷疑，還有更多的——不可置信。

  剛剛結束的準決賽，他們贏得不輕鬆，頂著烈日和突然降下的大雨，經曆整整45分鍾苦戰，上下半場各被擅長防守的島田小學隊得了一分，翼奮起努力，依靠全隊給球和森崎最後的漂亮撲救，在下半場連追3球才險勝對手。據早苗說，她在看台上披著雨披，頂著客場觀眾們熱烈的歡呼，“心髒病都要犯了！”

  好在他們沒讓她失望，結束比賽回到南葛市後，城山領隊讓球員們回家休息，為明天在南葛市體育館進行的決賽做最後準備，又交給露華一個任務：讓她回南葛小學一趟，找校醫丸山小姐取一份指導小學男生間歇科學訓練的文件，那是他拜托她收集的。露華這才知道，城山領隊和丸山老師原來是畢業於同一所師範學校、學長學妹的關係，關於南葛小學這幾位進入SC聯隊的成員，早在選拔賽前他就有所耳聞了。

  於是，翼、岬、石崎和早苗等人便散著步，一起去了南葛小學。剛走到小草坪，石崎在調侃露華又要麵對那個據說對人的麵孔能過目不忘的“魔鬼看門人”中村老師，早苗和翼聊著天，不經意地問，為什麽羅伯特和奈津子每場比賽都要去為翼助威呢？其他隊員的家長偶爾會去鄰市觀賽，卻不是逢場不落，翼的媽媽不至於如此不放心他吧？

  然後，他們就聽到翼說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是真的，我的護照已經在辦理了！”翼看著岬和石崎，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羅伯特嘴上說，不能奪冠就不帶我去，但他已經在幫我申請簽證了，說明他也相信，我們是能做到的！但是，在隊上對大家這麽說的話，好像太張揚了？也有點兒像在炫耀……所以我沒說，你們要替我保密呀！”

  岬笑著點頭說“OK”，石崎則捶著他的肩膀嘟囔“怎麽對我們也要保密”，阿學、中野和市川都羨慕他可以出國、可以一個人生活、可以不再上學等等，隻有早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翼的側臉，沒有再說出一個字。

  驟然聽到翼很快就要離開的消息，露華同樣吃驚，但她首先感到的是為他能實現從小的夢想而喜悅，然後是“一榮俱榮”的自豪感。看著早苗的神情，她知道此刻早苗心裏一定五味雜陳、極為複雜，而且這種狀態可能要持續很久，想了想，露華看到胸口的相機，靈機一動，舉起它說：“天氣不錯，我們一起拍張合影吧？大家都上鏡，讓中村老師幫我們拍！”

  阿學第一個拍手讚成：“好哇！上次我就沒拍成，剛好這次一起拍了！翼君要是過了暑假就出國的話，一定要留下紀念照啊！”

  “合影不是隻有一張嗎？”岬問露華，露華按動開關，看著剩餘電量和相紙說：“滿的，人手一張沒問題，不過大家要辛苦一點兒，多拍幾次，而且每個人拿到的合影可能不太一樣，因為一次成像相機記錄的片刻都是獨一無二的。但是，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出現在畫麵裏。”她特別對早苗說。

  “拍吧！”早苗突然說，用力眨了眨眼睛，指著前方說，“就到南葛小學的校門口拍！等我去喊中村老師！”

  “大姐頭，稍等一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石崎跳了起來，指著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若林和他的愛犬約翰張口結舌，聽他愉快地說：“我聽到了後半段，合影可以算我一個嗎？”

  露華看著剛從那家骨科醫院複查出來的若林，醫院門口還停著他的自行車，笑著說：“隊長也想留下紀念嗎？”

  “嗯。”若林一本正經地點頭，鬆開約翰讓它去找石崎撒歡，輪流看著他們說：“我的目標，也是成為職業足球選手。雖然可能要比翼君晚很多，但我，”他對翼攥緊拳，握在胸口，目光堅定，“也許是明年、也許三年後，我一定會去國外挑戰職業聯賽的。”

  翼笑著點點頭：“真是迫不及待呢！”他對岬和飛奔的石崎說：“來約定吧，我們以後，一定要一起成為職業選手啊！”

  “超有自信啊！你快讓它起開！！！”石崎狼狽地連滾帶爬，邊躲避著約翰的口水邊喊，岬帶著一貫平靜的笑容點頭，若林走上來伸出手，四個男生一起碰了碰拳頭。此時無聲勝有聲，露華在一旁“哢嚓”按下了快門。

  隨後，早苗拉來不情不願的中村老師，他們一起擺著各種姿勢，拍了一小時的合影。雖然攝影師的功力有限，每個人留在相紙上的笑臉都很燦爛，結果就是拍了很多照片，但還是沒辦法按需分配。最後，露華承諾會把這些照片想辦法複製成人手一份，大家這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了。

  多年之後，露華每每看到這組她留下原版相紙的合影，都會不勝唏噓。那次他們都認為是告別前的留影後，在那個暑假裏，陰差陽錯的，他們之中想著離開的兩個人一個成功了，一個沒有走成，而另一個一直在途中的人不得不繼續踏上行程。時隔多年再看這些合影，那的確是離別曲奏響的開始。

  （第十五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