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要開早班會，露華卻一反常態，遲遲出門，踩著點走進教室，避開了所有人來找她說恭喜、或詢問選拔情況的可能。

  一個上午過去，南葛小學足球隊中有三名隊員入選南葛市聯隊的消息已傳開，卻因學校裏有能力參加全國大賽的運動社團不止一個，而且正式比賽尚未開始，因此隻是在球隊裏和六年級學生之間引發了小範圍的話題。

  “不出意料，南葛小學裏，大空翼、岬太郎和我石崎了三個人成功進入南葛聯隊集訓名單。”午休時間，恢複正常的石崎得意洋洋，邊吃便當，邊對南葛小學足球隊的隊友們第五次發布訓話，“領隊說，翼君的進球總數在隊中是第一，岬君的綜合素質更是數一數二的，至於我——”

  “——妥妥的瞎貓撞上死耗子。”早苗聽不下去了，抱著胳膊插話。

  “哈哈哈哈……”這片空場上頓時爆出一片笑聲，阿學笑得噴了一地飯，隻好在眾人嫌棄的目光中一粒一粒撿著米。石崎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動怒，隻見他抬起眉頭，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右手比著八字支著下巴，用一個非常欠扁的表情大大咧咧地對早苗說：“大叔說過，怎麽說來著——哦，運氣就是實力！抓到耗子就夠了，誰管耗子是死是活呢！有本事——你也抓隻死耗子來啊？”

  “阿了今天很有氣勢呀！”阿學蹲在地上整理飯盒，看著石崎笑著說。露華看著翼隻顧大口吃飯，岬捧著便當盒含笑不語，他們兩人顯然認為入選是石崎這段時間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因此都沒當回事。

  論理，他們三人都是轉學生，沒經曆過南葛小學之前五年的學校活動，也不知道被別的校隊踢成0比30是什麽心情。被修哲一直壓得死死的石崎便是南葛小學足球隊悲慘的代表，眼下終於鹹魚翻身、揚眉吐氣了，一時的得意忘形也在情理之中。隻是，對著和他相處了六年的阿學、早苗等同伴，石崎這樣自得真的好嗎？

  早苗果然揚起雙眉。露華突然有點後悔跟岬一起來到這裏吃飯，她把筷子丟進沒吃幾口的便當盒裏，還沒扣住盒蓋，就聽石崎說：“那是。論球技，我的確不如翼君和岬君，這個我承認。但是教練說過啊，比賽又不是靠一兩個厲害的人就能贏球的！我已經被選中了，說明我還是有能力站在南葛SC裏的！你覺得我不配？撞大運？那麽，你能嗎？先自己做到再來說我吧！”

  “你隻是被選入隊伍而已，一場比賽還沒參加過，甚至還沒當上正選呢。有什麽了不起的？”早苗硬梆梆地說，“我是女生，才不稀罕跟你們一起踢球呢！”

  “得了吧！”石崎哈哈一笑，言之鑿鑿地用筷子點著早苗說，“看看你的臉，吃醋的女人醜死了！你明明就是在嫉妒，經理能跟我們一起參加全國大賽吧？你真的不想當經理嗎？”

  “阿了——”阿學聽著這句話，覺得要壞事，剛喊了他一聲，就見早苗飛快地起身，抬腳用力一踹石崎坐的那把椅子，唬得他捧著飯盒原地跳開，長椅向後翻倒在地，掉進後麵的灌木中，發出“咣當”一聲巨響，碎葉子落了一地。

  突如其來的動靜把大家都嚇了一跳，阿學和男生們麵麵相覷，誰也不敢上來扶椅子。早苗則盯著石崎，一字一句地說：“你說誰醜死了？！”

  “大姐頭！”翼把滿嘴的飯咽下去，連忙喊道，“冷靜一下！阿了，你也別說啦！”

  石崎終於不敢說話了，早苗威脅地瞪了他一眼，轉頭揚長而去。看不到她的背影後，石崎小聲嘟囔：“大姐頭瘋了？昨天還鼓勵我呢，我還以為她轉性了！她算什麽？又不是南葛SC成員，憑什麽說我啊！”

  身後傳來“哢吧”一聲輕響，石崎以為早苗又回來了，驚出一頭冷汗，轉過臉才發現是露華正在裝便當盒，按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露華看了一眼石崎，什麽也沒說，對男生們說了句“你們慢用”，向校門走開了。

  “搞什麽，一個兩個都這樣，今天大家都吃錯藥了嗎？”石崎剛自言自語了一句，身後又響起一聲“我吃好了”。岬也收拾好了東西，對他們點點頭，卻沒往教學樓方向走，而是向露華離開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走去。

  “阿了……你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沒朋友哦。”五分鍾後，眾人沉默著吃完飯，紛紛腳底抹油離開，阿學好不容易撿起了所有掉在地上的飯粒，站起身，一臉嚴肅地說。

  校園另一邊，露華拎著便當盒溜溜達達往校門方向走。路德有時早上來不及做飯，就中午開車直接送便當來學校；有時下午不著急回去，會在校門旁等一會兒，捎了他們吃完的空飯盒回家。今天剛好二者都是。公立小學是不允許家長在上課時間進出校門的，這算是留學生的特權吧！

  路德正在值班室裏和中村老師喝茶聊天，一見到她就停住了話題，接過飯盒掂了掂重量，揚起眉毛問：“今天剩了這麽多？”

  上一次剩飯好像還是剛來日本時的事了。

  “沒胃口，吃不下。”露華用眼神示意他別問，她不想現在回答。路德會意地眨了眨眼，問：“岬君的呢？”

  “——在這裏。”話音剛落，岬便敲門走了進來，把便當盒遞過去，路德用手接過，一秒鍾後笑著說：“你們在校門口等我一下，大叔去便利店買點兒東西。下午要是餓了，到教師辦公室用微波爐加熱一下再吃。”

  “孩子不好好吃飯，家長會很頭痛呀。”中村老師看著這一幕，說：“唉，都是沒餓過肚子的小孩——”

  “我們出去吧，太郎。”露華對岬說，岬“嗯”了一聲，對中村老師微微點頭，把門帶上了。兩人走到校門旁，路德看到岬說了一句話，露華搖搖頭，麵上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他們一前一後靠著校門，沒再說話，也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

  不是吵架就好。路德放心地買東西去了。

  （第十二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