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體育大學的網球館是可以媲美專業球場的大型建築。擁有了固定的啦啦隊陣容，露華也在觀眾席位挑選上獲得了一定的優勢，她為自己的學校選擇了一塊不容易曬到太陽的平台，這樣可以一目了然地得知，在場上，她的支持率是多少。

  露華提前進入場地拉伸的時候，上一場半決賽才結束不久。首次晉級四強的另一位國士中學好手、也就是另一位Akiba同學遺憾出局，兩位選手都算是完成了自己的突破，正友好的一起坐在最近的看台上。很巧的，剛好是南葛中學啦啦隊指定看台的隔壁。

  早苗、尤佳莉等足球部成員到得很早，兩個人坐在最前排說著悄悄話，不時看她一眼，再看一眼。露華一皺眉，撇了拍子走到廣告護欄前方：“你們是有話跟我說？”

  現場人不太多，另一名選手和她的聲援團隊尚未到達，但早苗和尤佳莉顯然被嚇了一跳，頓時噤若寒蟬，尤佳莉擔心地回過半個腦袋，去望後麵不知是誰的座位。

  “翼君在那邊呢。”露華往相反的方向努努嘴，一旁還有不知是開是關的攝像機，她克製住了跳上看台的衝動，“你們的表情太明顯了，最好……快一點兒。”

  早苗把手伸進衣兜裏，掏出幾塊顏色鮮豔的水果糖，她遞給露華，神色很不自然：“我們在說，長野君早上突然低血糖，把膝蓋摔傷了。呃，你能吃麽？”

  露華盯著早苗，沒回答，也沒伸手，被她用這種探究的目光看著，早苗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尤佳莉倒是想說話，卻再次悄悄地回過頭，不知在看誰，她的耳朵也紅了一半。

  “我不愛吃糖，你們吃吧。”露華看著她們倆，緩緩地說，“我——已經吃過早飯啦。”

  “賽前最好別亂吃東西吧。”尤佳莉口不對心地幫腔，“萬一果糖不耐，讓你緊張了來回跑廁所，那就麻煩大了！”

  早苗辯解道：“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們平時也——”

  “好啦，知道你們關係好，什麽都想著給對方分一半！”尤佳莉突然提高了嗓門，緊張地瞥了露華一眼，又對著早苗說：“倒是你，什麽時候認識了大帥哥？也不引見給我們，太不夠意思啦！”

  “都說了，那人是來找露華的……”早苗的臉紅得更厲害了，一股腦地把所有糖果都推到了尤佳莉手裏：“都給你，還堵不上你的嘴！”

  足球部現役的幾名女經理人和她們坐在同一排，男生們則隨意地分布在後麵，不是個交換情報的好時機。露華發現久美就坐在兩個空位之外，側著頭專心聽其他女生講話，自己卻不開口。

  她突然發現，盡管引退還不到半個月，自己好像很久、很久沒見過足球部裏的學弟妹們了。然而一年級經理人們已經看到了她，紛紛伸出手，熱情地向她打招呼：“秋庭學姐，今天也請加油！”

  小女生們嘰嘰喳喳的嗓門一旦變得整齊，就將左鄰右舍圍觀群眾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露華來不及跑回場上，隻能大方地表示照單全收：“謝謝，我會盡力。”

  “學姐要是再拿個全國冠軍回來，就是自己的第四個全國大賽冠軍了吧！”小女生之一感慨地說，“三年級跨社團，都能這麽厲害，秋庭學姐應該能拿學校下半年的特殊貢獻獎了吧！”

  突然有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後排響起：“特殊貢獻獎，難道不該從我校獲得最多冠軍的——第一社團裏麵誕生麽？這是慣例啊！”

  一年級經理人中有個膽子大的，當即回過頭去反唇相譏：“足球部的三連冠是大家集體努力的結果。你又摸不到獎杯，說什麽酸話呢？”

  早苗和尤佳莉沒敢回頭，她們聽出那正是三年A組、神田幸治的聲音。他輕輕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刻意抬高了音量：“酸話？好笑，我拳擊社也是全國三連冠的社團，隻不過，沒有個別‘職業選手’那麽會造勢，也不是集體冠軍，而已。”

  聽到“全國三連冠”“職業選手”這些具有代表性的字眼，早苗有些迷茫地看看尤佳莉，又一臉不安地忍著想要回頭的衝動。她聽到後排的石崎使勁“嗯吭”了一聲，但是，沒有聽到翼的聲音。

  “真的嗎？”

  一個清冽偏低的聲線跟著響起。眾人齊齊地回頭，說話的正是露華，她兩手支撐在廣告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神田，盡管是視線偏低的一方，她的目光中卻透出十足森然的味道。

  她生氣了。久美倒吸了一口涼氣。

  足球部中誰人不知，女教練不愛講話，在自己班上也不甚合群，平時為人更是冷淡又自我，除了必須參加的社團活動，與學校裏的任何同學幾乎都沒有交集。

  神田微微眯起眼睛。作為校園熱點的同級同學秋庭露華，他自然也聽說過對方的大名，以及各種小道消息：秋庭同學成績尚可，除了數學總拖後腿、家政總交白卷，其他各科目都可以算是“優秀”的程度；人氣也有，然因其低調的處事方式和極強的自我意識，在校園裏被視作頭號“另類”；縱然在足球部是個逆天的存在，但大家始終認為她是員智將而非得力幹將——在加入網球部之前，秋庭同學並沒有展示出什麽過人的運動技巧，直到現在突然爆發，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她竟然會替已經引退的社團主動承擔口角糾紛，恐怕是入校以來的頭一次。

  露華沒等神田將矛頭對準她，冷笑一聲說：“拳擊社的‘三連冠’，是指今年的春季選拔賽、夏季錦標賽和正在進行的全國大賽男子單人賽，第三個，目前還沒完成；這‘三連冠’其中有你神田同學三分之二的貢獻。你這麽厲害，要不要拍張照片留作紀念？”

  神田瘦高的身體僵住了，不敢再吭聲。一年級經理們好奇地互相交換眼神，顯得很感興趣，久美也十分不解，正要問個究竟，露華卻轉身向場內走去，大家隻好不約而同地打住了話題。

  上帝啊，不要讓他來找我說話！早苗鬆了口氣，卻依舊不敢回頭，在心裏默默祈禱著。

  露華背對大家，板著臉舒展上臂。她是真的有火，這位神田同學是腦子不好使還是蠻橫慣了，怎麽就這麽——記吃不記打？幾天前的事，就算沒有照片佐證，但石崎臉上的傷痕也不是騙人的！她若是真有心把這件事捅出去，兩廂對證，神田最少也會被取消全國大賽比賽資格，他還能坐在這悠閑地看她比賽、並言語攻擊她看重的朋友？

  隻是，這樣做對足球部和早苗也沒好處，純粹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罷了。轉身前的一刹那，她看到了早苗坐立不安的模樣，不到萬不得已，露華投鼠忌器，並不打算聲張。

  （第十七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