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風塵仆仆跟著石口校長走進校長辦公室的不是露華，而是一道回來的香取。他的任務也很簡單，拿了一份采訪提綱，到B組教室找到露華，說是體育周刊的記者們留下的，因為明後日還有更重要的兩場比賽，不好占用露華寶貴的休息時間，但是，在全國大賽結束後，他們希望露華可以配合報社做個專訪，這份提綱給她先“熟悉熟悉”。

  露華看著共計十張紙、密密麻麻的提綱，頗有些頭疼，嘴裏打著哈哈，決定讓專人辦專事，等路德一回來，立刻丟給他處理。

  一轉頭，發現香取手上拿著同樣的一份提綱，正在逐字逐句研究，露華疑惑地問：“你在幹嘛呢？”

  “研究一下專業記者們的提問方式啊。”香取也沒藏著掖著，痛快地回答，“我挺喜歡拍照的，也喜歡挖掘故事、打聽消息，將來，你們一個個都成了國際球星，我就可以第一時間采訪你們咯！一定要給曾經的同學留個特別通道呀！”

  露華笑著把一摞紙收起來，看著香取問道：“這麽早，就確定了你想做的工作？”

  “不是確定的那種，或許可以作為最優選項。”香取搖搖頭，笑了，難得正經地說，“比如秋庭同學和——大空翼，你們都有特別突出的一技之長，早早立誌成為職業選手也不奇怪吧，秋庭同學說呢？”

  露華搖了搖頭，誠懇地表示不清楚。她剛剛才下定決心，憑本心做事，不要想太多，也有些聽天由命的打算。像翼一樣把夢想掛在嘴邊，沒日沒夜的訓練，時刻不敢鬆懈，那樣得多累啊？

  想到這裏，露華微側過頭，打量著正在談笑的翼和岬，三年級原足球部成員們看完了比賽，又照常訓練了一小會兒，都在等她整理完東西，好一起回家。尤佳莉有事先回去了，早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垂著腦袋看著腳尖，似乎正在想心事，卻不知為何，從她的方向傳來一陣陣莫名的低氣壓？

  最近忙著練球，沒再關注早苗和翼、以及那位“程咬金”神田同學的進展。看這幾個人各幹各的，莫非又發生了新的變故？露華不由得有些好奇，又不好當著翼的麵直接發問，便用了最為迂回的辦法，向早苗喊道：“早苗，彌生醬說要請我們吃點心。後天，約上尤醬一起去吧？”

  “啊？啊，好。”早苗回答地很快，飛快地看了一眼露華，又扭過頭盯著書包，“後天，什麽時候？”

  看吧，果然心不在焉。露華小小地翻了個白眼：“如果你方便的話，要麽——下午五點半？”

  “這麽晚？”早苗吃驚地說，再次對上露華的目光，呆了一呆，這才反應過來：“哦，哦！後天下午，在東京是吧？要等你的比賽結束之後？”

  “正是如此。”露華優雅欠身，卻抬起頭來咧咧嘴，“不知，中澤小姐當日是否可以屈尊——大駕光臨？”

  “啊——豈敢豈敢，一定一定！”早苗笑著站起來，學著露華的樣子行了個屈膝禮，不料，她才剛直起身體，露華就一步湊過來，用低到不能再低的氣聲問：“這些天，那個打拳擊的神田應該沒有再來打擾你吧？”

  早苗一怔，條件反射地看向翼，緩緩搖了搖頭。

  露華卻不太放心，又低聲追問：“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真的跟他把話都說清楚了嗎？”

  “說清楚了！”早苗垂下眼簾，移開目光，“一個兩個都這樣……你們就不能——偶爾信任我一回麽？”

  露華斜覷著早苗的臉，輕輕點點頭，還特意手指比出“1”和“2”，表示抱著這種看法的人無獨有偶。早苗無言以對，一時陷入了沉默，露華盯著早苗，早苗盯著不知是誰的課桌一角，腦海裏卻不由得浮現出半小時前，尤佳莉和自己的交談。

  今天因為觀賽的緣故，他們展開訓練比平時晚了許多，然而在半小時前，翼脫離大部隊先回了一趟教室，尤佳莉就是這個時候匆匆趕到了校外草坪，直接把她拉到一旁。

  “我看到神田君了。”尤佳莉簡明扼要，語速飛快，“他說，他明天也會去東京。事不宜遲，我建議你立刻去向翼君表白。”

  早苗還沒來得及對前半句表示驚訝，就被後半句大幅度的轉折嚇得目瞪口呆，不由得驚叫一聲：“什麽？”

  “神田君恐怕沒死心，萬一趁明天人最多，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時候突然過來找你，你怎麽辦？”尤佳莉先是擔憂地看了一眼石崎的背影，繼續快速說，“你喜歡翼君那麽久，到現在都沒過明路，萬一神田也知道，明天當眾為難翼君的話，你說，到時候要怎麽辦？”

  早苗不由得低了頭，底氣不足地囁嚅著：“我已經拒絕過他了……”

  “問題就在於，你總是這樣吞吞吐吐的，直接說出心意真的那麽難嗎？”尤佳莉翻著白眼望天，“我不用想也知道你是怎麽拒絕神田的，一定說你有喜歡的人，又不肯直說，是吧？你連拒絕別人都這麽磨磨唧唧的，又怎麽可能幹脆地表達喜歡呢？”

  看到早苗低頭不語，尤佳莉隻好祭出殺手鐧：“你知不知道，杉本久美已經向翼君表白了！”

  早苗立刻驚愕地睜大雙眼，尤佳莉連忙把話說完：“放心吧，翼君好像沒有答應同她交往。但你要知道，一言勝千行，語言永遠是最直接有效的，比你這個悶葫蘆默默付出一千次行動直觀多了！”

  說著，尤佳莉看看時間，揮了揮手：“我要趕緊去圖書館了，翼君自己在教室裏呢。早說晚說都要說，莫非你還要等到放寒假之後嗎？趕快去吧！”

  想到後麵發生的事，早苗就恨不得在腳底下挖個大坑，把自己埋進去。許是被尤佳莉的話觸動了神經，她看著逐漸黑下來的天空，竟然如同鬼迷心竅一般，真的跑到教室去找翼了。

  翼幾乎沒有休息時間，今後她要忙著備考，他要投入更多的訓練，恐怕沒有什麽單獨相處的機會了。聽天由命吧，如果能遇到他，那她就……說了吧？早苗當時是這樣想的。

  然後他們就真的在教學樓的拐角處相遇了。翼手裏攥著手機，正在大步向外跑，他們差點撞個滿懷，翼反應很快地往斜邊一閃，笑著說：“嘿，經理！嚇我一跳！你是回來取書包，還是上廁所？”

  早苗抿著嘴笑笑，心跳卻開始加速。翼總是這樣不拘小節，就算他沒直說，她已經知道剛才他急急忙忙回來是做什麽了。

  可是，早苗還沒來得及醞釀情緒，就見翼舉起手機，開心地說：“周六、周日，露華的比賽，足球部全體成員都去現場加油！瀧一已經搞定了！”

  “啊……？”

  “我也是剛接到電話的，瀧一已經跟他爸爸申請了到三輛空巴士車，專程接送全體足球部成員來回東京！經理們也會去的吧？”翼一口氣把話說完，笑著摸摸自己的後腦勺，“我這是明知故問了！你們的關係那麽好，肯定會去現場加油的。”

  翼習慣了自說自話，注意到早苗的表情，他才發現，對方並不像自己期待的那樣激動、開心，早苗隻是靜靜地看他，那目光裏甚至帶著些掃興的意味。

  “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翼奇怪地問，“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沒事……”早苗隻好咧嘴笑了笑，“那個，明天在哪裏集合啊？”

  “明天早上九點，就到學校門口！”翼急著去練習場上和岬等人匯合，衝早苗揮揮手，“先走了，一年級經理們——女生那邊就拜托你傳達嘍！”

  早苗勉強揮了揮手，覺得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和心裏的那一點點悸動一起煙消雲散了。

  直到她在教室裏獨坐了半晌，聽著足球部、網球部和新聞社的一部分成員簇擁著勝利歸來的露華進入教室，再聽著她追問自己，早苗覺得，這樣的情景著實有些諷刺。

  露華皺著眉頭，正想趁熱打鐵再勸勸早苗，就聽到一個聲音高喊著自己的名字，從樓道中遙遙傳來，越來越近：“前輩——秋庭前輩還在嗎？！”

  （第十六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