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

  位於南葛城市廣場中心的大鍾終於敲響了三下，這似乎比放學鈴提前打響還要更加令人興奮。聽到鍾聲響起，石崎“嗷”地大叫一聲，不顧還站在講台上的上杉老師驚怒的神色，一馬當先搬著自己的椅子，三步並作兩步，當仁不讓地挪到翼和岬的座位中間，牢牢占據了他認定的黃金坐席。

  石崎的動作迅速異常，當他落座三秒後，教室前方的彩電才“唰啦”一下，由教務處的終端統一遙控開啟。上杉停止演講，看著屏中先出現一片雪花點，隨後跳轉了幾個頻道，最後定格在南葛市地方體育台，又經曆了將近半分鍾的無信號時間，望眼欲穿的學生們終於看到了一大片淡藍底色、白格子的塑膠場地——網球全國大賽，女單八進四的比賽即將開始。

  這個畫麵停頓了好幾秒，足夠全班同學紛紛湊到前排，當石崎恨不得跑上講台去敲打電視機外殼時，直播終於恢複了。鏡頭依次緩緩掃過記分牌、坐得滿滿的觀眾席、或坐或站在場上的三名裁判，最後聚焦到一個梳著一頭蓬鬆短發的高個子女生身上，她正在做發球準備。

  隨後，畫麵恢複成了標準身後機位，露華微微彎著腰，出現在球場上方，三年B組的同學們不約而同地摒住了呼吸。

  第一盤、第一局開始，先發球的是來自國士中學的小山莉子。屏中傳出簡短的解說聲，在沒收到信號時，電視台解說已經做了參賽雙方簡介，由於臨時轉播，沒有準備太多的選手資料，因此解說員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比賽本身，選手小山連續參加過中學三年的全國大賽，並獲得了兩屆女子雙打冠軍，比賽經驗豐富。

  天氣不好，參賽選手可以任意選擇服飾，兩位選手都身著短衣長褲。露華戴著她的護肘，穿著南葛中學的體育課長褲，顯然準備先觀察對手，跑動頻率並不大。六次發球後，小山先拿下了自己的發球局。

  “這樣才是1比0？”解說員在叫好，石崎難以置信地看著屏幕，“對方發了六個球，頭號經理得了兩分，不應該是4比2麽？計分怎麽算啊？還有，得分了球權不交換？為啥讓對麵的一直發球啊？”

  觀賽前，早苗也做了一部分功課，此時不得不壓低聲音為石崎解惑：“一局裏隻有一個人發球，下一局才會交換的。一局就是4分，哪個人先贏到4分，並且超出對手兩分，就算贏了這一‘局’，先贏下6局的人——”

  石崎幹脆地擺了個“STOP”手勢，咧咧嘴：“對不住，但你這麽一說，我更亂了！先專心看比賽吧，輪到她發球了！”

  教室裏外都很安靜，一局打完，選手交換場地，他們這番小聲交談並沒有引起其他同學的議論。也許大家都不太熟悉規則，隻需要根據形勢判斷他們聲援的人是否得分就好了。早苗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屏中，心裏卻有點兒發怵：對手好歹是兩屆全國冠軍，而露華是貨真價實的三年多空窗期，就算她曾經接受過更專業、強度更高的訓練……驟然來到全國舞台，心態真的沒問題嗎？

  露華已經開始發球了，從電視的水平角度看去，她的身體重心壓得極低，揮拍動作顯得輕飄飄的，連續發了幾個球，用的都是同一種姿勢，打出的都是直球。再看小山，球倒是都接到了，然而第一次直接接球出界，第二次打出一個高吊球，顯然她十分不習慣露華的打法，而露華抓住機會速戰速決，用輕鬆的四個發球零封了對手。比分變為1比1平。

  第三局，小山也變換了發球姿勢，似乎想要用發球跟露華一決雌雄，發球個個凶狠有力，露華不知是在保存體力還是無力應對，隻成功回擊了一次，不多時，小山再次拿下發球局。

  隨後又是交換場地。看完這三局，石崎多少了解了網球規則，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一局就是先得4分，等於拿下一個大分，一個大分還必須比對手領先兩分，像乒乓球似的！”

  他輪流看著自開始比賽後就默不作聲的翼和岬，不解地說：“不知道他們那個排名是怎麽做出來的？看著挺勢均力敵的啊！”

  翼短促地笑了笑，岬一直盯著屏幕，邊留心解說邊小聲說：“沒看過其他選手、包括露華自己的比賽，那些數據當不得真的。”

  就算官方估算的實力指數正確，臨場發揮也是比賽最重要、最富有變化的一環。他們都是擁有豐富比賽經驗的運動員，能看出另一名選手意圖控製比賽節奏，更加為露華捏了一把汗。

  屏幕中的小山擦了擦臉，蹲坐在邊線外整理鞋帶，鏡頭給她較多，似乎目前占優勢的一方是她，想要放慢比賽節奏的也是她。露華已經站在了場地上，本局又輪到她發球，等到小山站好，她依舊用那招腰彎的很低、軟綿綿的發球方式，但是翼和岬都發現，球速變快了，小山接連三次接發球失誤，回擊飛出了底線，露華又拿下了第二局，戰成2比2平。

  兩位選手不約而同地將得分重點放在了發球上，解說員見縫插針地評論著，根據資料顯示，選手秋庭的一發成功率……在70%以上，選手小山在雙打組合中，更加擅長底線作戰。可以說，想要在這場比賽中取得優勢，破發是關鍵。

  比賽被這位解說一語道中了，在隨後的幾局中，雙方不斷變換發球，比分交替上升，都守住了自己的發球局，卻都無法拿下對方的發球局。40分鍾過去了，露華再次拿下自己的第五個發球局時，主裁判起身宣布，淘汰賽中將實行短盤製。

  “什麽叫短盤？”石崎問早苗，剛才，他一直跟著場內的氣氛大喊大叫，或唉聲歎氣，這場比賽打了這麽久，卻仍無法看出誰高誰下，他有些坐不住了，抓耳撓腮地說：“網球的比賽節奏好慢啊，真不如足球比賽來得痛快！”

  “每局先得4分，就獲得一個大分，稱為贏了一‘局’，先贏下6局就是拿下一‘盤’。”小山已經開始發球了，早苗雙眼盯著屏幕，一心二用解釋，“乒乓球比賽要淨勝兩分，你知道吧？換成網球，一盤中必須比對方多贏兩局的，叫長盤；若是6比6打平，率先拿到7局就贏的，叫短盤。我說得對嗎？岬君？”

  岬點點頭，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電視。來自網球名校的小山莉子連續兩年拿到了雙打全國冠軍，是位不折不扣的強力選手，但是因為參加比賽較多，能力和打球習慣早已公開，官方整體評價反而不如新秀露華。然而，輿論壓力也是不可小覷的，反映在賽場上，就是無論是誰，都打得束手縛腳，有失水準。

  就在這時，突然從屏幕中傳來一陣歡呼，教室和校園裏則發出一片歎氣聲，小山接連保住了六個發球局不失，交換場地，假如下一局她能夠破發成功，將會拿下一盤，取得絕對的領先優勢。

  這一比分為場上形勢帶來了巨大變化，而女子比賽是三盤兩勝製。看到對手領先，石崎更加如坐針氈，嘟囔著：“剛才那一球，再多跑兩步不就能接到了嘛！那個懶家夥別是故意放水吧！”

  選手小山憑借經驗優勢，再次領先。電視裏，解說員的聲音突然也變得緊張了，但是，我們注意到，開賽以來，選手秋庭從沒有丟過自己的發球局，說明——她同樣是一名擅長保發的操盤手，而本場比賽——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破發！選手小山會率先打破僵局嗎？選手秋庭會那麽容易地讓選手小山贏下這一盤嗎？

  電視轉播很配合地給了露華一個特寫鏡頭，她站在底線右側，把球扔在地上彈了幾下，沒看對麵，更沒看鏡頭，臉上是一貫的麵無表情。

  岬盯著視網膜中，一閃而過的露華的殘像，微微一笑。

  會有那麽容易嗎？

  （第十六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