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球全國大賽靜岡縣預選賽於11月8日正式拉開序幕，男女單打賽程安排基本一致。露華和網球部部長雲母作為南葛中學的參賽代表，比賽都被安排在10號、11號這兩天，接連兩個下午不用上課。他們在一小群人的目送中，分別乘上了去往鄰市與南葛市體育中心的巴士。

  下午兩點半，翼坐在教室裏心不在焉，每隔一會兒就偷瞄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從這周開始，他終於帶著手機上學了。剛才的課間，他實在按捺不住，打電話給路德詢問賽況，岬本來在給來生講解一道數學題，卻一直麵對他的臉，翼知道他在聽。

  話筒那邊一片嘈雜，路德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翼知道這並非信號緣故，不過他好歹辨識出了最關鍵的一句話：“等下還有一場。”

  既然要連賽，就說明她沒被淘汰，還在爭取晉級中。翼第一時間向大家報告了這個好消息，朋友們的反應卻不一樣：石崎用力一拍桌子，疼得手抖，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森崎笑著說“提前說恭喜”，阿學大笑著表示“頭號經理沒問題的”，來生等人哄笑著附和。

  不請自來的新聞社長香取提議，露華結束比賽回來的時間差不多放學，一起去校門迎接她吧？尤佳莉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說，香取君的動機很有問題，隨後拍了一下早苗的肩，早苗點點頭，說了聲好，接著沉默。

  一大圈人裏，隻有岬和他相視一笑，臉上是略微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我這是在提前見證世界冠軍的誕生曆程！”香取被尤佳莉懟了也不在意，而是義正嚴辭地解釋說：“靈感還是從你們身上獲得的呢！”

  他用手虛指著翼、岬和一大幫足球部原成員，接著說：“這間教室裏會走出將來的世界冠軍，絕對的！至於多少個？不好說，但是能和你們成為同學，我感到非常榮幸，想用我的鏡頭從頭開始，完整地記錄下來，不行麽？”

  “可現在你也沒在比賽現場啊。”石崎難得一針見血地說。

  “這不是沒有條件嘛！但我們可以爭取啊！”香取白了他一眼，提議道，“如果秋庭同學能進入全國淘汰賽階段，我會向學校申請去現場跟拍。你們——有人要一起嗎？離校的理由自己想啊！”

  “早苗，想什麽呢？”尤佳莉低聲說，聲音很小，但翼不偏不倚聽到了。

  石崎用他的招牌動作——掀鼻子吐舌頭表示鄙視：“就算需要現場助威，那也是所在社團的事，輪不到你吧！”

  “在想，靜岡縣本來就是體育強縣。”早苗愣愣地回答：“體育院校也多，有很多人在學校時，就立誌要成為職業選手吧。”

  “你這死猴子，敢拆本大爺的台！”香取隨手拿起手邊一本書卷成棍子，作勢要打，石崎怪叫一聲，靈活地後躍一步，學著若島津的空手道動作，拉開架勢，大吼道：“嘿——哈！”

  “你怎麽會突然想體校的事？”尤佳莉的聲音依舊很小，“你還知道誰立誌成為職業選手啊？”

  香取一擊劈到他們桌前，岬無法繼續看書，合起本子笑了笑；其他人都在看熱鬧，今天的值日生急得大叫：“阿了，要打鈴了，你們別鬧啦！”

  “我們認識的還算少嗎？”早苗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著反問。

  眾說紛紜，十分嘈雜，一句連著幾句話，混在這間不大的教室裏，像觀看足球比賽錄播時沒剪輯好的現場原聲。但翼又一次冷靜地發現，他坐著沒動，卻竟然可以把這些雜亂的聲音一一辨識出來，按照邏輯梳理成完整的對話，並挨個分析其中信息。

  他是怎麽做到的？翼覺得自己十分冷靜，又十分好奇，這簡直和他一直好奇露華的“一心多用同步處理器”能力一模一樣。

  放學鈴聲才剛響起，香取和他的好搭檔、新聞社秘書長南就架著器材衝進了B組教室，連尤佳莉和跟著趕來的足球部眾人都被擠到了後麵。翼立刻撥電話給路德，簡單說了幾句話，對身旁望眼欲穿的大家笑著點點頭。

  “她回學校，已經下高速了！”

  “那還等什麽！”石崎性急，立刻跳起來，帶頭就向校門衝，“我們搞個歡迎儀式吧！”

  岬一把拉住石崎，他要冷靜得多，笑著問翼：“獲得縣代表權了？”

  翼點頭：“是的。路德先生說，非常輕鬆！”

  新聞社秘書南帶了一條空白橫幅和膠水來，他們忙忙地做好了一條彩色慶祝橫幅，香取親自在上麵貼了近百張露華的訓練照——大部分是他這幾周拍到的。石崎咋舌，追問他是不是對頭號經理“有想法”，香取抱著他的寶貝相機，理直氣壯地點點頭：“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們沒看到，秋庭同學訓練的時候非常帥啊！哦，我有預感，她將來一定會成為職業選手的，走向世界隻是遲早的事吧！我要先下手為強，將來秋庭同學去打職業比賽了，我呢，就當她的禦用供稿人！”

  “這就是你最近一直追著露華的理由？”尤佳莉對這種花癡似的行為報以鄙夷的目光，她搞不懂，香取平時做事很靠譜，足球部的比賽報道他也不是沒參與過，怎麽網球部才剛拿到一個出線權，就讓堂堂新聞社長變成狂熱追星族了，於是挖苦地說：“上學期，你胡亂拉郎配，給人家添麻煩的事——你忘記了？”

  香取訕訕地笑了，還用眼睛偷瞄了一下岬：“那是民眾票選，不是我一個人決定的。”

  尤佳莉翻了個白眼，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們來到校門的時候，露華還沒回來，雲母先回來了，一個人背著球拍包，慢悠悠地往校園裏麵走。

  “二年級部長，你小子怎麽樣？”石崎眼尖，馬上喊住他，“拿到縣代表權了嗎？”

  “……”雲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低聲說：“我很想回答學長：是的。不過，很可惜，我輸了。秋庭學姐很順利，她已經出線了，你們知道嗎？”

  石崎一把攬過雲母的肩膀，伸出一隻手在他頭上揉了揉：“知道了，都在等她呢！你今天也別訓練了，說聲恭喜吧！別垂頭喪氣的，你已經比去年進步太多了不是麽？”

  雲母笑了笑，沒再說話，和他們一起站在校門前。又過了不到五分鍾，阿學突然指著遠處的下車牌喊道：“那是路德先生的車吧！秋庭同學，嘿！”

  露華跳下車來，扯出球拍包晃到身後，對他們遙遙舉起一隻手，跟司機說了幾句話後，就向他們跑來。翼看著她幾大步就穿過了這條長長的步道，半長不短的頭發高高飄起，臉上燦爛的笑容越來越近，隨後鼻腔裏傳來一股好聞的果汁味兒，他的後背被抱住了——露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她的手指依舊涼涼的。

  哢嚓——哢嚓——

  “露華，恭喜。”翼感到自己的笑容快要溢出臉龐，他顧不得一旁衝著他的臉閃個不停的相機，收攏手臂回應，“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真的，好高興。”

  露華帶著同樣的笑放開了翼，轉向岬，伸出右手，岬回以微笑，緊緊地握住，不多時間就鬆開了。

  “嘖嘖，這差別——”石崎在一旁陰陽怪氣地揉著鼻子，“我呢我呢？”

  “你等會兒！”露華笑著掃視了頭頂上的橫幅一會兒，伸出一隻手擋住香取不住要求“看這裏看這裏”的鏡頭，另一隻手準確地找到雲母，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女孩子的手要溫柔多了。雲母後知後覺地紅了臉，咧嘴一笑。

  他聽到露華對他說：“明年秋天，富良野見。要約麽？”

  明年的網球全國大賽，國中、高中單打會場都設在北海道、富良野市。雲母仍帶著些落敗的惆悵，看到露華的淺色眼睛，覺得心裏沒那麽堵得慌了，就笑著點點頭：“好哇！”

  （第十四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