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誌在斬首-至-0120 草原之後
作者:月關      更新:2021-08-14 04:43      字數:31704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o196 誌在斬首</h2>

  ??韃子的聲勢一時把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從山下疾撲下來的韃子呼嘯著穿莊而過,驚惶跑上街頭的百姓被長刀一拖,借著馬的衝勢,毫不費力地就斬下了頭顱。

  ??盡管是從山中小徑偷襲過來的小股部隊,韃子仍保持著草原上攻擊對手的習慣,並不急著侵入各家各戶搶掠財物,而是一衝而過,借助凜厲的聲勢,衝垮敵人的隊形,打消敵人所有的反抗勇氣。

  ??這小村莊事先得到的情報並未駐紮官兵,他們穿莊而過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村民逃跑了,戰馬衝至村頭就要立即折返,開始逐戶搶掠殺戮。

  ??然而衝在最前邊的韃子飛快地掠至村口,卻愕然發現數百名嚴陣以待的官兵肅立在哪兒,張弓搭箭,矢密如林。

  ??但是他們已來不及分析為什麽突然村裏冒出一隊官兵了,火篩的部下在韃靼蒙古中最是凶悍,這支派來搶糧的千人隊更是驍勇善戰,微一錯愕,就悍然嚎叫著揮舞兵器猛撲過來。

  ??後邊看見這裏狀況的韃子都撥馬衝來,一邊摘弓搭箭,蒙古人善於騎射,馬上張弓搭箭極為嫻熟,片刻的功夫已進入攻擊狀態。

  ??楊淩見此情形,心知再也耽擱不得,村中藏不了四百匹健馬,為了掩人耳目,這支官兵均是步卒,一陣箭雨隻能阻礙片刻,若被韃子衝入陣中。隻怕數百人都得喪命在此。

  ??這裏距大同如此之近。前方又有長城阻隔,韃子還不曾在這帶出現,再加上伯顏主力轉攻平順、壺口,楊淩更是萬萬想不到方山上會突然冒出一股韃子,這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韃子要想繞過長城突襲後方,隻有偷偷潛形於崇山峻嶺間還沒有修築長城的幾段險峰。可是那裏極為難行。而且根本不容大軍通過,這千把人已是極限。

  ??一念至此,楊淩心中權衡立定,他立即高喝道:“無論官賊,都是漢人,抓賊是本職,殺寇是天職,我們的帳以後算,今日隻殺韃子,兄弟們,動手!”

  ??弓弦嘈切,楊淩一聲令下,四百弓箭手立即調轉箭矢所向。一陣急如驟雨的雕翎箭向瘋狂撲來的韃子射去。

  ??策馬急馳的韃子應聲落馬一片,幾匹背上插著箭矢的矮壯蒙古馬悲鳴著調頭逃去,腳還勾在馬蹬中的死屍在冰雪中拖出一片血痕。

  ??楊淩眼見村中千餘鐵騎蜂擁而來,心中卻變得極為冷靜,雖說他幾乎沒有親自持刀上過戰場,可是陣仗卻見得多了,如今數百侍衛皆為其命是從,他必須要保全兄弟們的性命,這是他的責任。

  ??楊淩目光一掃,厲聲喝道:“村口狹窄,不利韃子騎兵衝撞,皇衛上馬,給我堵住路口,其餘人馬立即退向白登山,恃山而守!”

  ??大內侍衛們短暫的驚愕後,勇氣已經回複,聞言立即扳鞍上馬,揮舞這長柄撲刀迎向路口。劉大棒槌平時一口的官腔,這是一激動,山東老家的萊陽腔冒了出來:“沁兒,俺日他姥姥,這六溝裏咋出溜出這麽多彪乎乎的韃子?”

  ??說著拎起鐵棍就要上馬,伍漢超一把拉住了他,喝道:“你做什麽?就是殺死一千個韃子,大人若有個閃失,你都沒地方哭去,護著大人撤向白登山!”

  ??他自己被人引走過一次,險些害死楊淩,此時自然緊緊護在楊淩身邊,不敢稍離寸步。村口人仰馬翻,打得不可開交,韃子仗著快馬衝撞,而守住村口的二十名侍衛仗著武藝高強,旁邊又有番子不斷放箭支援,暫時還可抵住,但楊虎等人還站在原地深色猶豫,伍漢超恐他們暴起

  ??傷人,是以雙目緊緊盯著他們,不敢稍懈。

  ??紅娘子看了一眼鎮定自若的楊淩,扔掉手中木板幾步走到自己馬前,騰身上馬,一舉掌中鋼刀,脆聲道:“姓楊的,但願你記得這句話,無論官賊,都是漢人,我們今日就先殺韃子。”

  ??她瞥了一眼楊虎,楊虎看看不斷湧來殺氣騰騰的韃子,再看看近在咫尺的楊淩,仍在猶豫不決,崔鶯兒不禁沒好氣地喝道:“當家的,個人恩怨以後再算,韃子是所有漢人的仇人,你還猶豫甚麽?”

  ??她怒衝衝地瞪了楊虎一眼,一挾馬腹,倏然向村口衝去,霍五叔生怕侄女有失,見狀也飄身而起,猶如一頭大鷹般旋落在自己的馬背上,一抖馬韁,搓唇發出一聲銳嘯,向韃子衝去。

  ??楊虎見狀,以頓足道:“上馬,殺韃子!”

  ??六七名悍匪聽見老大發話,立即紛紛上馬,也湧向村口。紅娘子馬術精湛,全憑雙腿控馬,如臂使指,進退自如,馬術竟比常年騎馬的蒙人還要嫻熟,她掌中一口鋼刀上下翻飛,頃刻間三四個韃子已被她斬於馬下,崔鶯兒帶馬前衝,陷入敵陣,阻住那四匹無人的戰馬,向後邊叫

  ??道:“馬術好的官兵過來兩個,奪馬殺韃子!”

  ??官兵們見一個女子也如此驍勇,頓時激起好勝之心,馬上就有四個官兵掛弓摘刀,搶鞍上馬。韃子驅馬狂衝,呼嘯聲變成了大吼,隻聽弓弦連鳴,箭嘯刺耳,韃子也開弓放箭還擊了,三棱開鋒的狼牙箭呼嘯而至,輕易地射穿輕甲,貫入人體。

  ??不知哪個臂力超群硬弓手,想必使的是三石弓,竟然一箭斜斜貫入一名剛剛斬殺了兩個韃子的大內侍衛肋下,將他帶出馬下,摜出一丈有餘才重重砸落在地。

  ??楊淩看的目眥欲裂,厲吼道:“放箭。放箭。壓製他們!”

  ??又是一陣箭雨傾下,敵我雙方的人馬不斷從馬上栽下來,方才還生龍活虎的猛士頃刻間就變成馬蹄下一灘爛泥。不知何時,二十多名帶著火銃的番子以兩側房屋為掩體,開始向韃子開槍。

  ??砰砰砰一連串響,硝煙頓時彌漫了村口。失去主人控製的戰馬被鳴鏑刺耳的怪音驚得四處奔逃。韃子勇猛多半靠著馬力,戰馬一亂,頓時挑的隊形淩亂,士氣也為之一泄。

  ??楊淩緊張地盯著村口,發現那些大內侍衛武藝雖高,可是殺起人來遠不如那幾名慣匪利索。就是簡簡單單的劈砍檔砸,伴隨著一聲聲大吼,手中的匹練般的旋舞著,鏘鏘地撞擊聲中三刀之內雙方必有一人落馬。

  ??而那些大內侍衛練的功夫都是閃轉騰挪,有實有虛的技擊技巧,若是單打獨鬥,這些馬賊中除了楊虎、紅娘子和霍五爺,鮮有能在他們手下走上十合的,可是戰陣殺敵,他們的打法卻更加凶猛有效。

  ??楊淩敲了不禁心中一動,若是我們的軍隊都能練習這麽簡單有效的劈砍之術,摒棄不切實際的花架子,訓練起來不難,戰力提高也迅速有效。

  ??後隊二百名番子,已開始急急向白登山退卻,伍漢超說道:“大人,趕快撤往白登山,您不走,兄弟們不敢撤退的,已有人趕往城中報訊了,咱們到山上守上小半日,援軍畢至!”

  ??要依著伍漢超,恨不得讓楊淩騎上快馬,獨自逃回城去,隻是臨陣大帥先逃,以後也不用帶兵了,楊淩是斷斷不會答應的,而且這隻明軍騎兵少,若是韃子精明,看出他是個大人物,快騎追去,還不如上山等候援兵安全一些。

  ??楊淩點點頭,上馬後對一個百戶下令道:“步卒依次退卻,迅速避往白登山,馬卒押後,務必守住村口!”

  ??他剛說到這裏,暗影如電,一道五尺長的標槍呼嘯而至,伍漢超大叫一聲:“大人小心”,掌中劍拚命攔去,“喀”的一聲,劍鋒與標槍擦出一串火花,標槍變了方向,“噗”的一聲插入楊淩馬前冰雪中,入地一尺有餘,槍尾嗡嗡直顫,這股力道實在駭人。

  ??伍漢超掌中的利劍雖使了巧勁卸力,仍被這股巨力震斷,虎口也一陣發麻,楊淩和伍漢超見此威勢都驚出一身冷汗,此時第二杆標槍又呼嘯而至,劉大棒槌哈哈一聲大笑,掄起手中足鋼的鐵棍,“鏗”的一聲響,將那木柄標槍砸成了兩截。

  ??遠處,幾名韃子護衛著一個斜批獸皮的彪形大漢,隔著數十米遠,加上空中還有淡淡的硝煙,看不清那人相貌,但是楊淩感覺得出,那人不是胡亂擲槍,他已看出自己是這隊明軍的首領。

  ??伍漢超急道:“大人,走,避往白登山”,他和劉大棒槌護著楊淩,撥轉馬頭,向白登山方向疾馳而去,遠處那韃子首領對手下吩咐幾句,身邊的韃子用蒙古語大呼小叫的下達著命令。

  ??兩隊鐵騎開始迅速整合隊伍,然後向村莊兩麵兜去,另有些韃子開始拆卸村民的門板,闖屋搶出矮幾,充作簡陋的盾牌,要強行硬攻村口。

  ??著四百官兵配的是短柄撲刀,步戰個個是一流的刀手,可是用來隊伍策馬狂衝的馬上勇士,那時必敗無疑,能早一刻搶上白登山,就多了一份活命的機會,所以兩裏坑坑窪窪的雪路,他們奔得甚急,到了白登山下已如強弩之末,一個個氣喘如牛。

  ??百戶長立在一塊巨石上,自己雖已心如擂鼓,但他仍強撐著大叫:“立即上山,守住所有路口,援軍馬上就到了,快快,快上山!”

  ??番子們提起精神,沿著雪坡又向山上爬去,迎麵的坡不陡,鍵馬疾衝也上的去,楊淩騎著馬走到半山腰回頭望去,隻見皚皚雪原上,三路騎兵正自後麵狂馳追來,兩邊的是繞過村子追來的韃子,兩裏路變成了三裏,腳程拉得遠些,中間一路前邊是棄守逃回的侍衛和楊虎一群人,後邊是韃子主力緊咬不舍。

  ??楊虎一路逃一路氣苦不已,這他娘的叫個背呀。早知道還不如不來了,說不定借著韃子的手就把這個眼中釘給除去了。

  ??如今倒好,手下的兄弟雖說有時也下山劫掠百姓,同官兵是死敵,可是對於韃子他們卻更加厭惡和仇恨,更有一種本能的種族排斥感,見了韃子逃之夭夭,那時北方綠林頭把交椅的虎子哥幹得出來的事嗎?況且自己的老婆已經衝上去了,崔家老寨的人肯定不會走,自己想走也走不成呀。

  ??韃子為了快速劫掠,搶在官兵聞訊趕來之前將糧草運回去,派來的這一千士卒所乘的都是良駒,竟與楊虎等人追了個馬尾馬頭。

  ??二十名侍衛隻剩下十二三人,霸州馬賊也死了兩個。韃子們堪堪追至,左右夾擊,楊虎、紅娘子等人揮舞的染血的鋼刀,左砍右劈,邊逃邊打。

  ??紅娘子殺出了火氣,手中馬刀幻化成一道道寒光弧芒,催動坐騎。刀鋒呼嘯四麵翻卷,殺出一條血路,眼角瞥見左右兩路韃子嚎叫著撲來,如今離開明軍落荒而逃的話隻能陷入重圍力盡而死,無奈之下他們別無選擇,隻得向白登山上馳來。

  ??韃子越追越近了,一個韃子搶到了他們前頭,猛地勒韁扭身,“嗡~~”地一聲響。一道深冷的寒芒掠過半空,長刀迅捷如電地淩空劈下,淩厲至極地斬向紅娘子的頭顱。

  ??崔鶯兒大驚,馬行甚速,已來不及勒馬止步,而且身後啼聲如雷,追兵甚眾,她一提馬韁,催動胯下坐騎側滑兩步,手中的單刀也在這一瞬間反腕提起,橫空一拖,鋒利的刀鋒將那提臀懸空,一刀劈空的韃子胸腹前皮襖劃破,刃尖開膛破腹。

  ??兩馬瞬間交錯而過,崔鶯兒人馬合一,刀麵在馬股上重重一拍,那人卻在馬上晃了晃,一頭栽到地上,頭顱立即被來不及避開的一匹戰馬碗口大的馬蹄重重踏進雪中,卻已全無反應。

  ??紅娘子撥馬側避,隻耽擱刹那功夫,身後兩匹馬已追到了,森寒淩厲的刀芒也如影隨形地劈來,這二十多匹健馬一路奔向白登山,彼此之間都隔著兩馬之地,就是離得最近的楊虎和霍五叔也不及救援。

  ??霍老五大叫道:“鶯兒小心,身後!”

  ??崔鶯兒忽地一個蹬裏藏身,雙刀劈空,三馬已成並駕,她的身子極靈活地從奔馬的馬腹下掠過,從另一側冒了出來,貼著馬身遊魚似的翻到馬背上,同時大半個身子斜斜探出馬背,一刀攮入那韃子的肋縫。

  ??白登山到了,楊淩在山上窺準時機,喝令道:“放箭!”

  ??一排急箭避過搶在最前邊的侍衛和楊虎等人,將躡在後麵的韃子射落一批,楊虎等人趁機加速上山,跟隨其後的幾個韃子不敢孤軍隨上山去,頓時緩了馬速,眼睜睜看著他們上山。

  ??楊虎等人衝到山上,氣喘籲籲的按住馬,抬頭瞧見楊淩,雙方的神色都有些怪異,剛剛還是你死我活的對手,如今卻要同仇敵愾,共禦外敵,可是並肩作戰的卻又是敵非友,那種心情實在難以表述。

  ??楊虎和楊淩四目相望,心情都十分複雜,楊虎沒有說話,帶著自己的人默默地站到了弓箭手緊張佇立的山口後麵,坐在馬上,一雙眼睛閉了起來,半天才悠悠籲出一口氣。

  ??紅娘子看著楊虎,又看看楊淩,唇邊不禁牽起一絲苦笑。

  ??楊淩緊張地注視著山下,山下人馬攢動,居中眾星拱月般圍著那個斜披獸皮的大漢,雖說是翻山越嶺扮劫匪的,後邊居然還有人打著一麵旗幟。

  ??對於韃靼各部落的實力、彼此的關係,通過韓林送來的情報,楊淩早已有所了解,這麵旗上雖沒有文字,隻是一個圖騰,他也能多少看出些門道來。伯顏可汗是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直係後裔,所打的旗幟是以狼為圖騰,而這麵旗幟是一頭火紅色的飛鷹,以他的了解,這該是火篩

  ??的部盟將士。

  ??楊淩不禁微微變色,這是韃靼最精銳的部隊,不是趁火打劫偷入邊關洗劫的小部落。如果他們劫掠了財物立即返去那還罷了。如果這帶隊的將領不蠢,立即下令攻山,自己每人隻攜了一壺箭的士兵能夠抵擋多久?

  ??他扭頭向遠處望去,白雪茫茫,援兵還絲毫不見蹤影,楊陵的心沉了一沉。臉色凝重起來。山下的將領是火篩部下索拉地。手下一個士卒呈上一把從死去明軍手中繳獲的弩弓和戰場用處不大的短火銃,索拉地看了看那把於邊軍所用弓弩相比,製作精良許多的弓弩,又拿起少見的

  ??短火銃看了看,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他仰天大笑道:“天佑土默特蒙。這支明軍,絕不是普通的邊軍,他們的首領一定是個大人物,伯顏大汗現在對郭勒津旗十分不滿,各部落都在懷疑我們旗主的勇氣,如果我們能夠殺掉明軍的大人物,火篩的威名將重振大漠草原。”

  ??索拉地舉起佩刀,大喝道:“勇士們,山上明軍的重要頭領,殺了他,將比擄去萬千牛羊更加榮耀,他們的援軍很快就會趕到,為了部落的榮譽和生存,我們衝上去,殺掉他們!”

  ??呼喝如雷,韃子們鼓噪起來,大隊人馬在索拉地的命令下,亡命地向山上撲來。箭下如雨,韃子也不斷放箭回射,一時漫天箭雨,不斷的有人慘呼倒地,兩個百戶緊張地催促士卒壓製韃子的進攻。

  ??可是隻有密集的箭雨可以阻止他們的進攻,然而壺中的利箭卻用一枝少一枝,山坡上丟下一具具屍體的同時,明軍的箭枝也已消耗殆盡,兩名百戶當機立斷,立即對楊淩道:“大人,卑職率兵攔住他們,你趕快從另一側下山,相信援兵也快到了。”

  ??說完,兩個百戶拔刀出鞘,高聲喝道:“兄弟們,衝下去,山坡上不利馬戰,不要讓他們攻上山來!”說著率先向山坡上跑去。

  ??天空中一隻兀鷹盤旋著發出一聲淒厲的鳴叫,短兵相接的肉搏開始了......

  ??韃子的目標在楊淩,依據索拉地的判斷,這支裝備著精致武器的數百官兵極力保護的這個年輕將領一定是明軍的大人物,說不定就是旗主談過的明朝皇帝,如果真的是他,那麽自己就算全軍都喪命於此,隻要拉上他做陪葬,那又如何?

  ??熱血沸騰的索拉地組織了一個百人敢死隊,不顧傷亡地衝過明軍的阻攔,徑直殺向楊淩。大內侍衛們也撥刀衝上了,隨著戰火的擴大,楊虎等人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伍漢超慣用的寶劍被擊斷,撿了一把樸刀護著楊淩邊戰邊退。山頂凹凸不平,黃土丘陵摻雜著岩石,被衝刷侵蝕出不少淺穀和坑洞,根本行不得馬,隻能步步後退。

  ??越來越多的韃子敢死隊員注意到了楊淩的特殊身份,向他蜂擁過來。韃子有上千人之外,攻山時死去二百餘人,如今還有八百名精兵,山上一共不過四百人,盡管依仗地利,仍被對方的箭雨射死射傷一百多人,盡管人人拚命,根本阻止不了他們對楊淩的靠近。

  ??伍漢超和劉大棒槌也同韃子大戰起來,伍漢超急得額上淌汗,他一刀架開幾個韃子的兵器,回頭大吼道:“大人,快退,馬上走,屬下照應不過來了!”說著飛身撲過去,單膀較力,另手持刀,瞪著通紅的眼睛想挾住楊淩強行突出重圍。

  ??隻是剛剛撲出幾步,幾名悍不畏死的韃靼勇士就猛撲過去阻住去路,伍漢超單臂使著沉重的樸刀威力大減,隻得鬆開楊淩,一聲大吼,將幾名韃子劈開。

  ??楊虎眼看戰事不妙,一邊同韃子遊鬥,一邊挨近了崔鶯兒低聲道:“情勢不妙,韃子誌在姓楊的,咱們走,快,晚了無論是官兵得勢還是韃子取勝,都沒咱們的好果子吃!”

  ??崔鶯兒冷哼一聲道:“逃向哪裏?山頂騎不得馬,且戰且退吧,楊淩在這裏,大同守軍必定亡命趕來。”

  ??她以及正手刀架開韃子的托天叉,再順勢進步,一記反手刀斬對了他的手臂,一腳將他踢開,扭頭看了楊虎一眼,急急道:“楊淩是欽差,代表著皇帝,代表著朝廷,他近日在數百官兵麵前親口說過隻殺外寇不論官賊,就絕不會失言,官兵來了怕甚麽?”

  ??楊虎心中恚怒,可是此時實在不宜同妻子爭吵,隻得把怒火發泄在韃子身上,刀法愈見淩厲。沉聲大喝中斷頭殘肢、勢如破竹。

  ??崔鶯兒見到丈夫如此威風,也不僅欣然一笑,倉促間扭頭瞧見楊淩身邊圍著十多個韃子,伍漢超和劉大棒槌勢如瘋虎,左支右絀,拚命抵擋,周圍的侍衛們有心靠近,可是各自正與韃子砍殺,隻怕剛一轉身就要利刃加頸,空自著急卻幫不上忙。

  ??她忙大喝一聲,使開提縱術,幾個起落間跳到楊淩身邊,一把攙住他胳膊冷斥道:“一個大男人,忒地沒用。跟我走!”

  ??她牢牢抓住楊淩,轉身向後便逃,山頂高矮起伏,錯落不平,處處堆積白雪,這樣的地勢,她帶著楊淩根本跳不起來,隻能拖著他狂奔而已。

  ??崔鶯兒揮刀攔開幾個韃子,拉著他腳下加快。搶出幾步,忽地感覺腳下積雪踏上一虛,她心中暗叫不妙,剛想擰身借助腰力緩住落勢,右手拉著的楊淩止不住腳步,已經一頭撞到他的身上,將她撞的腳下一錯,整個人落進了雪堆,右手緊攥住的楊淩不及放開,也隨著她摔了下去。

  ??這裏其實是一個深深的坑洞,飛雪飄零,由於粘性,雖然下邊是空的,上邊的積雪卻能慢慢封住洞口,看不出絲毫異狀。平原地區漫天大雪時地裏的水井就會出現這種情形,當地稱之為“鬼封井”,不知底細的路人抄近道走過時,還真有一腳踏進井裏活活淹死的。

  ??紅娘子本來可以止住身子,被楊淩這一撞一跤陷了下去,忽地落下兩丈有餘,她已顧不得再抓著楊淩,匆忙間丟刀四下亂抓,扣住的岩壁經雨水衝刷腐蝕並不結實,身子隻頓了一頓,仍然繼續向下落去。

  ??就這樣落落停停,估計落下有六七丈深,終於扣住了一塊突起的岩石。紅娘子剛剛籲了口氣,楊淩的身子也落了下來,一碰到她身子,楊淩想也不想,本能地便伸手抱去,堪堪滑過紅娘子的身子,兩手便抱住了她的大腿。

  ??紅娘子身子一墜,險些滑脫了手,虧得她手勁其大,連忙使力抓住了岩石,黑漆漆中這才驚覺楊淩死死扣住她一雙大腿,腦袋挨在臀部,不禁又氣又羞地喝道:“混蛋,放開我!”

  ??楊淩駭得心通通亂跳,他感覺崔鶯兒活動了下身子,連忙急叫道:“放不得,放不得,放了就摔死了!”

  ??雖然這場麵尷尬的要命,崔鶯兒也覺得好笑不已,她沒好氣地道:“我管你死不死?再不放手我踢你下去,這......這成什麽樣子?”

  ??雖說穿著厚厚的棉袍,她也敏銳地感覺到大腿後邊的胸膛嗵嗵地跳的擂鼓一般,看來驟然摔下,真的把這位大人嚇得不輕,倒不是有意非禮,想到這裏,她心中一軟,緩和了語氣道:“你抓住崖壁,不要抓我!”

  ??楊淩還真怕惹惱了她,他定了定神,一手扣住紅娘子豐膩修長、結實筆直的大腿,一手四下探了探,左右後邊空蕩蕩的,洞口一點微光借不上力,也不知道這坑洞多寬,紅娘子抓得實吐出來的岩石,所以對麵的岩壁也凹陷一些,試著抓了一把,卻抓住一把泥沙,嘩吵吵地落下洞

  ??去,嚇得楊淩連忙縮手。

  ??這一忙活,他感覺臂力不夠,快抓不住紅娘子了,連忙縮回了手摟住,幹巴巴地道:“周圍沒有東西可抓,你別動,我爬上去,也抓住石頭便是。”

  ??紅娘子一怔,隻感覺楊淩緊緊纏住自己懸空的身子,雙手交錯著移到跨上,身子向上一竄,兩條大腿馬上夾住了自己的小腿,緊跟著雙手交替,竟然抱向自己胸口,紅娘子大駭,嚷道:“你幹什麽?”

  ??這是楊淩的雙手已竄到她胸腹之間,又向下一滑正箍住纖腰,紅娘子長這麽大除了丈夫何曾被人這麽親近過,一時臊得滿臉通紅,又氣又惱道:“混蛋,快住手!”

  ??楊淩趕忙停止動作,停了一停才訕訕地道:“事急從權,我......我總這麽抱著也不是辦法。”

  ??崔鶯兒羞窘地道:“從個屁權!真是窩囊廢,大明盡出你這種無能將軍!”

  ??楊淩還真怕惹惱了她,被她踹下深穀,隻得幹巴巴地道:“那......那我這樣一動不動總行了吧?”

  ??二人都穿著厚衣,肌膚上倒沒有太多感覺,可是抱得這麽緊,卻令紅娘子心裏煩躁得很,而且她雙手攀著岩石,楊陵摟著她的腰枝,她縱真有通天本事,想把他踢下去談何容易,可是就這麽讓他抱著,又實在不象樣子,紅娘子無奈道:“你不要動,我提你上來。”

  ??她吸了口氣,移動了下雙手,牢牢扣住岩石,然後騰出一臂,反手揪住楊淩衣衫,說道:“撒手,我把你往上一舉,你往這邊探觸,就能抓住岩石了。”

  ??鬆手靠她單臂抓著自己?楊淩的心又嗵嗵地跳了起來,可叫他這般耍賴抱著人不放,他又做不出來,無奈之下楊淩雙手抓住她衣襟,團了團死死攥在手中,這才放鬆了雙腿。

  ??紅娘子屏著氣,單臂向上舉提起他的身子,剛剛移上半尺,就發覺他雙手死抓住自己衣襟,不禁啼笑皆非地扭頭道:“我又不會扔你下去,還不放......”

  ??這時她已將楊淩舉得與自己平齊,楊陵也怕粗重的呼吸噴到人家臉上,也在屏息,黑暗中不能視物,崔鶯兒也未注意,這一扭頭,那櫻唇恰恰從楊淩右頰滑過,輕觸上嘴唇。

  ??楊淩隻覺一抹柔軟溫暖和自己的嘴唇一觸即分,刹那的怔愣,便悟出是她的櫻唇無意間滑過,這一驚非同小可,屏了半天的呼吸再也忍不住,粗重的呼吸不禁噴在紅娘子的頰上、頸上。

  ??外邊廝殺聲已漸弱,也可能......是錯覺。

  ??洞裏靜得可怕,黑暗中楊淩也看不到紅娘子是什麽臉色,他生怕崔鶯兒惱羞成怒殺他滅口,雙手更是抓得極緊,過了好半天,才聽已轉過頭去的崔鶯兒平靜地道:“放手,你現在雙手向上攀,就能摸到一塊岩石了。”

  ??她的聲音一直很平靜,直到最後兩個字,才隱隱帶出一絲顫抖。

  ??楊淩也不敢再說別的,兩人甚有默契地絕口不提方才的誤觸,他壯著臉子鬆開手,慢慢向上移動著,先是摸到一隻柔膩的手背,楊淩忙向旁邊一挪,試了試才將那岩石牢牢抓住,鬆了口氣道:“好了,不過......我臂力有限,怕撐不了多久,外邊......也不知勝負如何了。”

  ??崔鶯兒輕聲道:“你沒力時我提你一把,外邊勝負......隻有聽天由命了。”

  ??“唉!”楊淩歎了口氣,擔憂地抬起頭來,說道:“援軍若還不到,我的人就要全軍覆沒了,韃子隻要再加兩塊石頭,我倆就要喪命在......”

  ??他說到這兒,忽地眼角似見異物落下,緊接著鼻根一酸,眼淚頓時淌了下來,竟是一顆不輕不重的石頭正砸在他的鼻梁上。

  ??楊淩猝不及防,下意識地伸手抹臉,另一隻收口處濕滑,指關節又凍僵了,整個人倏地一下摔了下來。

  ??“我日!”楊淩一聲咒罵還沒出口,就見洞口一暗,一個萊陽腔兒哭唧唧地在上邊嚎叫道:“大帥,這他娘的咋就摔死了你?”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o197 橫的怕愣的</h2>

  ??如果荊軻刺秦真的成功,以扶蘇之懦弱、胡亥之昏庸,如果李世民征伐王世充時,不是尉遲敬德單騎救主,又會是怎樣一種局麵?如果趙子龍不曾在長阪坡救下阿鬥,如果隻能如果

  ??劉大棒槌全然不知自己搶到洞口嚎喪時,雙手偶然碰落的一顆小石子,也差點就此改變一切,然而崔鶯兒有力的一雙腿,卻在瞬間又將它糾正了過來。

  ??楊淩自她身邊滑落,已來不及扯住她衣衫,崔鶯兒驚覺間,已猛地張開雙腿,一下子把他夾在腿間。

  ??楊淩下墜的身子為之一緩,連忙重新抱住了她的腿,崔鶯兒雙股極為柔韌有力,她也估不到楊淩下落之勢有多重,直至自己已挾住了他身子,連忙拚盡全力雙腿較力,急聲道:“你怎麽樣?”

  ??楊淩急促地喘了幾口大氣,耳鼓都在轟鳴,他啞聲道:“我抓住你了,輕輕些,大腿夾住我脖子啦,喘喘不上氣。”

  ??紅娘子臉兒一熱,好在黑漆漆的也沒有人看見,她略略放鬆了雙腿,楊淩趁勢抱緊她腰肢趕緊向上攀爬了幾下,雙手勾住她肩頭,這一下他鑽到了崔鶯兒的內側,成了和她臉對臉兒的曖昧姿勢。

  ??楊淩喘著氣道:“多謝多謝你救命之恩。”

  ??紅娘子臉上**辣的,她扭過了頭,嗓音發緊地道:“不必謝我。若是你就這麽死了,就算韃子退了,我們幾個人也休想能活著離開,隻望大人一字千金,信守承諾。”

  ??楊淩見過紅娘子女裝模樣,知道她英姿颯爽,體嬌貌美。但是她不但是女盜,而且已是人妻,自己和她這般擁抱,實在不成體統。聞言忙道:“你放心,我是朝廷欽差,說話代表當今皇上和朝廷,萬無失信之禮。”

  ??洞中聲音要向外傳雖然細微,不過劉大棒槌在洞口也隱約聽到一點動靜,他忙撅著大屁股探頭向洞裏瞧了瞧,隻見一團漆黑,也看不見什麽,劉大棒槌心裏不覺有點發毛。

  ??他四下看看,全是持刀拿劍的士兵。伍漢超滿臉淌汗,雙目環睜地站在旁邊,那架勢就差要移交把他踢開自己跳下去了,劉大棒槌的膽子不覺為之一壯,向洞裏拚命喊道:“大帥,你是活著還是死啦?你倒是吱一聲呀!”

  ??楊淩二人在洞中輕聲說話還無妨,他在上邊扯著嗓門這麽一喊,聲音回蕩滾滾而落,有如一陣驚雷,震得洞壁塵土簌簌而下。楊淩和紅娘子忙閉緊了雙眼靠近了身子低頭避讓。待塵土落勢一輕,楊淩急忙抬頭喊道:“別他娘的嚎啦,差點被你震死,快拉我上去!”

  ??這一聲喊完他又趕緊閉眼低頭,果然又是一陣塵土飄落。劉大棒槌在上邊聽得清楚,不禁象隻鼓足了氣的蛤蟆似的趴在洞口哈哈大笑,同時左顧右盼地道:“大帥活著,哈哈哈,按聽到了,大帥還活著,俺聽見大帥罵我啦!”

  ??伍漢超一聽這才回了魂,急忙叫道:“快,快,快找繩子,救大人上來!”

  ??失魂落魄的眾番子頓時亂了陣腳,一個個東張西望了半天,卻看不到有什麽東西可以用來救人。楊虎因為老婆也落洞,如今生死不明,心中急灼實不在伍漢超等人之下,一瞧這模樣不禁有氣,他一個箭步竄過來,從一個番子腰間噌地一下扯下了那帶百寶勾的繩索,試了試夠結實便喝道:“誰還有勾索,拿出來結在一起,快些!”

  ??方才在李家集實用勾索拉開棚子的番子忙衝過來幾個,用四條勾索結成一條**丈長的繩索,楊虎在洞口蹲開馬步,將繩索緩緩送入洞口,一邊提氣揚聲道:“娘子,你還好麽?”

  ??他素知妻子本領尤在其上,若說那個楊淩活著,那麽妻子必定不致有事,果然,洞中傳出紅娘子的聲音道:“繩索入洞瞧不清來頭,左右蕩著些。”

  ??楊虎心中一喜,連忙邊送繩子邊輕輕蕩動,繩頭鐵鉤裝到洞壁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伍漢超反手提劍,緊緊盯著楊虎,若他救人上來是敢有所異心,立即出劍斬殺,楊虎瞧了他一眼,隻是一聲冷笑。

  ??崔鶯兒聽聲辯位,待那相聲就在耳畔時急忙探手一抓,她扣住了繩索,在楊淩腰間纏了兩圈兒,然後把索勾遞到他手中,說道:“你抓住繩子先上去!”

  ??楊淩自知自己所長不在個人武力,雖是堂堂廠督,到了這地方猶如猛虎入海,全無用武之地,所以也不與她客套,忙道一聲謝,扣緊了繩索被楊虎扯了上去。

  ??眾番子看見楊淩從洞中露頭兒,不禁大聲歡呼,伍漢超自楊淩落洞,就如瘋了一般衝入韃子群中,自己也傷了幾處,卻全然不覺,這時見廠督出來,這才瀉了口氣,幾乎一跤跌在地上。

  ??劉大棒槌咧著大嘴,兩眼笑得已隻剩一條縫隙,楊淩身子剛剛被拉出一半,他就一把撲過去,抱住他將他扯上了洞口。

  ??楊淩匆匆解下繩索,楊虎又將繩索蕩入洞中,劉大棒槌瞧著楊淩鼻梁中間鼓起的紅疙瘩奇道:“大人,你跌下洞去,身上無傷,怎麽倒把腦門撞了?”

  ??楊淩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這才驚覺四下喊殺聲不斷,不禁愕然道:“韃子沒有退?他們怎麽不攻山上了,我們的援兵到了麽?”

  ??伍漢超挽住他身子道:“大人洪福齊天,訊兵走到半途便遇到馳援陽原正返回大同的杜總兵麾下荊千總的兵馬。韃子見大人落洞,也失了繼續攻擊白登山的勁頭,如今正在山下與荊千總大戰!”

  ??楊淩一聽是位千總,這才略略放心,千總麾下至少有千百兵丁。加上山上的三百多人,人數上已不吃虧,隻是不知這位千總手下有多少騎兵。若全是步卒,那還是早些將他喚上山才是,否則步卒對騎兵,勝則小勝,敗則大敗。

  ??楊淩回頭一看,隻見紅娘子崔鶯兒單手抓著繩索,已被楊虎提了上來。她仍是一身男裝,但發絲淩亂,頰生微暈,那雙盈盈秒目一出洞口就恰與自己覷個正著,不禁急忙移開目光,一步跳上洞口,那似羞似怯的風情,竟是十足女人味道。

  ??楊虎鮮見妻子露出這般姿態,一見之下不禁起疑,他懷疑地看了一眼崔鶯兒,又看了楊淩一眼,楊淩隻是為求活命沒有顧忌男女之防罷了,自覺問心無愧,所以坦然看了他一眼,便轉首對伍漢超道:“走,到山口看看戰局如何。”

  ??大部分番子守在山口,身邊跟著數十名親衛,眾人聽了大人發話,便簇擁著他走到山邊,霍五爺和幾個馬賊麵麵相覷,有心就此逃去,可是方才一場混戰,馬匹還丟在上山口,山下又四處是兵,哪裏逃得出去?

  ??崔鶯兒隨知洞中情形是迫不得已,仍覺有些愧對丈夫,所以甫出洞時神色有些忸怩慌亂,這時也已恢複了平靜。她掠了掠鬢邊發絲,淡淡地道:“楊淩有言在先,今日斷不會動手,官兵也非全然不講信義之輩,這人的話我信得過!”

  ??楊虎不滿地哼了一聲,不過真要說走,他現在也無處可逃,如今也隻有相信楊淩會信守承諾了,山下戰事關係到他們的生死,幾人也走到山邊,尋了處平坦處站定,向下觀望。

  ??此時山下正展開一場大戰,杜人國此人,楊淩雖未見過,但卻久聞他的大名。他掌中一口厚背大砍刀,重達六十多斤,據說是大明第一悍將,曾在戰場上一刀將奔馬劈為兩半,被韃子驚為戰神。

  ??隻可惜這位戰神隻講究個人武藝,從不計較什麽戰陣謀略,甫遇敵軍,便身先士卒,率領大軍一窩蜂殺將過去。他雖悍勇無鑄,一口大刀掄將起來,那真是人擋殺人、佛檔殺佛,神勇的很,可是對於整個戰局勝負卻全無作用,所以打仗敗多勝少。

  ??不過邊軍對他的個人崇拜卻達至巔峰,許多悍將以他為榮,雞鳴縣令閔紋建當初就是他麾下一名千總,打仗的做派與他如出一轍。

  ??如今山下這位荊千總,乃是大同總兵渡瘋子的義子,年剛三旬,嗜血好殺的性子一如義父杜人國,親手屠戮的韃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被三關將士稱為鬼王。荊千總以此為榮,特製大旗一麵,上書“鬼王荊”三個大字,真有厲鬼出遊、生人回避之效。

  ??他恰與此時趕到,雖是事巧,卻非無因。楊淩收到朵顏三衛已啟程奔赴大同的消息,一麵加強城中對於細作、間諜的偵察,一麵令太原指揮使張寅率軍赴金沙溝候命,同時因韃靼主力已移攻壺口,命令增援北地關隘的軍隊回師大同。

  ??荊千總接了軍令率軍回師,行至半途楊淩派往大同報訊的番子就到了,一見有支官兵,立即棄鞍下馬,匆匆報訊請求支援。

  ??荊千總話還沒聽完就興衝衝上馬,領著大軍離開官道,斜刺裏殺奔白登山。鬼王晶的部下隻有三百騎兵,前軍衝到白登山下,後軍步卒還在數裏地外。

  ??荊千總也不講什麽左翼迂回、右翼包抄,主力合攻中路的套路,領著三百多遊騎散勇大呼小叫的一陣風般殺入敵陣,憑著一股銳氣來了通衝鋒絞殺,一支大刀隊所向披靡,頓時血雨四濺,韃子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楊淩站在山頭,隻見一員黑袍將軍渾身浴血,身後的披風猶如一朵黑雲,掌中的大刀高高舉起,寒光一閃,便有一個攔路的韃子被連人帶兵器一刀劈成兩段,隨在他身後的騎士也都凶悍至極,亡命相搏,狀若瘋虎一般。

  ??楊淩聳然動容,說道:“此人好生悍勇,他便是杜總兵麾下的荊千總麽?”

  ??一個番子應聲道:“是的大人,此人便是名噪三關的鬼王荊!”

  ??伍漢超讚道:“一刀連人帶兵器劈成兩半,他手中的刀至少也有五十斤上下,真是一員悍將!”

  ??楊淩觀山下戰勢,韃子已無戀戰之心,正在逐步退卻,遠遠還有一支明軍盔歪甲斜地跑來,心中一鬆,笑道:“嗯,此人衝鋒陷陣確是一員猛將,不愧鬼王之稱,隻是不知戰陣謀略如何,要是有勇有謀,那可是我大明之福了!”

  ??索拉地聽到奏報,說那位疑似明軍重要將領的青年已墜入山洞,看這土山雖不甚高也有一百多丈,若墜下去萬無生理,他心滿意足,正欲率軍急急退卻,不提防一支明軍就殺將過來,而且全然不講什麽章法。

  ??這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饒是這韃靼將領身經百戰,可是疲憊之師,又被衝得陣型大亂,一時竟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兩軍膠著在一起,頓時陷入苦戰。

  ??鬼王荊身先士卒,手中大刀揮舞,人頭飛拋,一具壯碩的身體轟然倒下。一個韃子遠遠看見,掏出一條絆索搖了幾搖,虧得準了脫手擲了出去。

  ??荊千總正提馬狂追一個被砍斷兵器的韃子,冷不防索絆馬腿,戰馬轟然倒下,旁邊幾個韃子見機不可失,立即揮舞著兵器策馬奔來。

  ??這位千總反應極快,馬匹轟然倒地的一刹那,他的雙腿已脫離馬鐙,雙腿在馬背上一蹬,借著衝力和彈力一躍而起,戰馬轟然倒地,激起一片飛雪時,他也淩空落下,一個力劈華山,力量和速度完美的組合在一起,驚天介一聲厲喝,長刀劈落!

  ??前邊正策馬橫過眼前的一個韃子眼見勢不可擋的閃電一刀劈下,偏身邊滑邊躍下了戰馬,這一刀在荊千總沉雷般一聲大喝中,劈斷馬鞍,劈開馬脊,一匹矮壯的蒙古馬,被活生生攔腰劈成兩段,一道血光撲起,頓時把他噴得成了一個模糊的血人。

  ??隻見這廝一抹臉,墊步擰腰,大刀橫轉,一聲厲吼中,刀片子如同風車一般,呼地削向一匹前蹄驚立、駭然長嘶的駿馬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o198 同床異夢</h2>

  ??兩片馬屍倒下,鮮血噴了荊千總一頭一臉,他雙腿蹲立,手持大刀,麵目猙獰,猶如厲鬼降世一般。

  ??狂奔過來撿便宜的韃子見了這驚駭的一幕駭得魂魄出竅,幾乎以抓不住馬韁,馬兒也嚇得狂嘶一聲,霍地驚立而起,不敢再向前一步,這雖隻是片刻的功夫,已足以令那位千總再揮出兩刀。

  ??鬼王荊立在地上,沉腰坐馬,大刀橫向掄出,一刀劃過,四條馬腿落地,變成一條巨蛹的戰馬狂嘶一聲嗵地跌落在地,痛得翻滾出去,將隨之跌落馬下的韃子輾於身下,滾出一路鮮紅。

  ??荊千總隨之刀柄反撞,將一個發愣的韃子撞得吐血落馬,然後一扯馬韁,搶馬翻身而上,血紅著一張臉,像九幽地府的鬼判私的獰笑著又向敵陣殺去。

  ??楊虎等人看了這情形也不禁暗暗咂舌,原來官兵中也有如此凶悍勇武的戰將。不知鬼王荊一人如此,隨他而來的騎士每個身上都染滿鮮血,敵人的、自己的、戰馬的,刀槍的鋒刃上也是血跡斑斑,這等殺氣與他們見過的衛所官兵全然不同,看的這幫悍匪也不禁心中發冷。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陣沉雷般的響聲,明顯是大隊騎兵狂奔而來,激戰中的韃子聽了都心中一冷,這能是誰的援軍?此時、此地,絕不會是他們的人了。

  ??楊淩等人扭頭望去,山的另一側,無數騎士滾滾而來,蹄聲震耳欲聾。旗幡招集儼然是大同守軍,山上的番子齊聲歡呼,山下的連軍將士越戰越勇,士氣更盛,真是人如虎、馬如龍。

  ??韃子騎士雖然悍不畏死,此時也不禁為之大亂,索拉地眼見再不走便來不及了。立即命人揮動大旗,令全軍後撤,韃子到底日日征殺戰陣經驗豐富,雖慌不亂,開始迅速收縮後退。後陣的韃子張弓搭箭,不斷發射,阻止那群象是發了瘋似的殺人狂靠近。

  ??報訊的番自半路遇上荊千總的兵馬,話還沒說完就隻能望著馬屁股吃土,眼見那位將軍很開心地衝在前頭,自己的兵也不管不顧了,也不知這人靠不靠譜,想了想還是趕去大同報訊妥當一些,因此上馬仍奔大同而去。

  ??守城參將聞訊大驚,恰在此時總兵杜人國巡城至此,聽說欽差在城外遇襲,這一驚非同小可,代天巡狩的欽差若死在自己防區那還得了?

  ??杜人國昔年號稱杜瘋子,性如烈火、殺人如麻,這些年歲數大了,為人倒還穩重些,他定了定神,問清韃子人數,立即點齊三千人馬,隨他前往救駕,大軍出城,此時方到。

  ??前頭一隊輕騎,衝到近前先是一通排槍,“嗵嗵嗵”鐵砂如暴雨梨花,登時掃落馬下一片,死的不多,大多成了麻子臉,滿麵是血地捂著眼睛狂嚎。隨即輕騎散開,雙手持矛的大隊鐵騎迎麵而上,剛剛回攏有了陣形的韃子頓時又被衝得七零八落。

  ??這一來韃子也大光其火,他們與明軍連年征戰,深知他們取勝主要就在騎兵的優勢,否則單兵戰力並不比邊軍強上多少,如今人數不及明軍,這隊明軍又全是騎兵,他們根本已經無法逃脫,今天看來必是全軍覆沒的局麵了。

  ??索拉地橫刀大呼道:“勇士們,無敵的火篩會為我們報仇的,衝上去,多殺一個明軍,我們流出的血就多一份光彩和榮耀!”

  ??五百多名疲憊帶傷的韃子絕望地舉起刀槍,在索拉地的帶領下,向杜瘋子的大軍迎了上去,後邊是猶自追殺不休的鬼王荊,五百人,頃刻間就被湮滅在一片湧動的鐵流之中

  ??劉大棒槌看得眉飛色舞,摩拳擦掌片刻,終忍不住哀求道:“大帥,標下看得手癢癢的,就讓標下也去殺幾個韃子吧,為您報一摔之仇!”

  ??楊淩被他都笑了,他點了點頭,劉大棒槌立刻趕去山口牽了一匹馬,翻身上馬,舉起手中鐵棍向山下衝去。

  ??紅娘子看看如今情形,鼓起勇氣走到楊淩身邊,抱拳道:“楊將軍請了!”

  ??楊淩轉過身來,張眼一瞧,楊虎幾人都目光炯炯地盯著他,不禁問道:“哦,楊夫人,什麽事?”

  ??崔鶯兒氣極,禁不住狠狠剜了楊淩一眼。她性子高傲,實在說不出要楊淩放自己等人離開的話,所以隻招呼一聲,隻盼楊淩開口兌現諾言,如今見楊淩還一臉莫名其妙,不禁翻了個白眼,低頭還怨地低斥道:“你真無賴!”

  ??這聲音雖小,楊淩卻聽得清楚,他愣了愣,隨即才省起韃子攻來時自己曾說過今日隻殺外寇,不分兵賊的話來,這是他眼角餘光已注意到身旁的伍漢超一隻手已悄悄探進腰囊,顯然隻要自己說一句不放人,他就要立即下手狙殺了。

  ??崔鶯兒也看到了伍漢超的動作,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頓時威脅地眯了起來,目光由下到上將楊淩細細打量一遍,盯在他的咽部片刻,然後挑釁地一橫伍漢超,大有你敢動手我先殺楊淩之意。

  ??楊淩將二人無聲的交鋒看在眼裏,他想了一想朗聲道:“方才韃子也殺了你們幾個兄弟,賢伉儷一身精湛武藝,若想下去為你們的兄弟報仇,那也是為國效力,本官不會攔阻!”

  ??“嘎?”崔鶯兒愣了一愣才明白他這是遁詞,他眼神怪異地看了楊淩一眼,這才拱手道:“如此多謝將軍,民女告辭!”

  ??楊淩忽又壓低嗓音道:“你要殺我,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我要滅灞州綠林,也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望你好自為之!”

  ??崔鶯兒嬌軀一震,霍地抬頭望向楊淩,恰迎上楊淩凜然的目光,和雖然低沉卻十分果決的聲音:“從此隱姓瞞名,天下大可去得,若再見你夫婦為惡,我必武力狙殺,到那時禍延九族。悔之莫及!”

  ??崔鶯兒雖知眼前這人論武藝實是不堪一擊,可他此時那氣概威嚴竟是無比犀利,比刀劍還要鋒利,她一時禁受不住,目光不由避了下去。

  ??紅娘子自覺對他如此示弱,心中懊惱不已。像她紅娘子之名噪聞北方綠林。幾時向別人這般服軟低頭,可是楊淩一臉正氣,竟令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嘯聚山林也好,起兵造反也罷,竟是理不直、氣不壯,她咬了咬唇,才低聲道:“就此一別,後會無期!”

  ??說罷崔鶯兒轉身便走,從一眾持刀的番子身邊翩然走過,頭也不回地直奔山頭佇馬之處。楊虎不知二人低語些什麽,瞧見幾名手下怪異的眼神,他心中極不痛快,重重一哼,也跟著紅娘子而去。

  ??幾名馬賊翻身上馬,卷起一路雪塵,衝下山去竟頭也不回,遙奔東方而去。

  ??楊淩目送他們的身影漸漸變成一個黑點兒,方輕歎一聲道:“但願從此不見,否則你們造反縱有千般理由,天道能容,國法亦不相容,我唯有以殺製惡!”

  ??楊淩說罷,再回頭時,隻見兩個“關公”已然大步向他走來。

  ??一位五旬上下,豹頭環眼,老而彌壯。另一位未及三十,黑盔黑甲,步態輕盈,敏捷如豹,細看麵容竟清秀得很,全然不似那種戰場廝殺,以鬼王姿態睥睨生靈的殺生模樣。

  ??二人各提一把血肉模糊的大刀,衣袍戰甲上猶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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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馬狂奔出十餘裏路,心中憤懣的紅娘子才猛地勒韁停住了腳步,前方一片白雪茫茫,四野山荒路靜,毫無生氣,戰馬希兒希兒的喃著鼻息,一團團白霧在空中嫋嫋飛散。

  ??紅娘子仰麵長長舒了口氣,身下馬蹄踏踏,嬌軀隨著馬身輕輕起伏,她捋了捋粗硬如絲的馬鬢,目光睨著趕至身旁正緊盯著她神色的楊虎,一言不發。

  ??其餘幾人隔著幾匹馬的空間就緩下了腳步,楊虎軀著馬圍著崔鶯兒兜了兩圈兒,這才停了下來,微微欠身低聲道:“娘子,怎麽了,可是楊淩那小子曾對你無禮?”

  ??崔鶯兒柳眉一豎,卻又忍住,扭過頭去淡淡地道:“他有哪個本事麽?”

  ??可是倏忽想起洞中情形,想起與楊淩擦唇而過那電光火石的一吻,她的唇情不自禁地覺得有些發脹,想起他抱緊自己大腿、腦袋抵著屁股的情形,就連臀部也有些酥麻起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騎馬顛簸的。

  ??她不自然地扭頭他顧,泄氣地道:“虎哥,我們回去灞州好麽?不要再談什麽爭江山、坐天下了,就在深山裏好好的過日子,我忽然很厭惡自己的武力,自以為是在替天行道,其實我們什麽也改變不了。”

  ??她語氣低沉地說:“那個楊淩,我一隻手就可以把他殺死,那又怎麽樣呢?他說得對,我的能耐僅止於此,我能殺貪官,他能樹好官,我能搶了大戶,劫銀子送給窮人,讓大家都變窮,他卻有能力讓百姓有吃有穿,人人都變富,嗬嗬人家才是真正有本事,我們這點能耐真的隻是匹夫之勇,沒甚麽用處。”

  ??楊虎拍拍馬頸,眼神怪異地道:“娘子,你在說什麽呀?若是被兄弟們知道就連你也這般想,我們的大事還能成麽?姓楊的到底跟你說了什麽?你從來不聽人勸的,居然聽他的話,你”

  ??崔鶯兒打斷他的話,冷聲道:“他什麽都沒有說,我自己有眼睛會看,他引了那些莊稼回來,比我們劫富濟貧更能救人,而你卻想殺人毀莊稼!

  ??韃子衝進莊時,他若亂箭殺了我們,在侍衛保護下逃跑,十裏路程,韃子未必追得上他,可是他卻釋了我們這些欽犯,隻為集中全力殺蠻人,替天行道?到底誰在替天行道?”

  ??楊虎被她銳利的目光瞪得瑟縮了一下,隨即惱火地道:“這天下是他們的,他們當然要這麽做,結果還不是許多人餓死?結果還不是韃子年年來襲?如果我們奪了天下,哼哼!”

  ??崔鶯兒苦笑一聲,說道:“虎哥,你總說奪天下,奪天下,你到底憑的什麽奪天下?奪了天下又靠什麽去治理,靠咱們山上那些兄弟們?那時咱們去搶誰?搶咱們自己的百姓?”

  ??楊虎不以為然地道:“嘿!風從虎,雲從龍,等到我們大事已成時,自然會有能人來投靠我們,這些事現在何必擔心?”

  ??霍五爺瞧見二人似在鬥嘴,忙催馬過來,遠遠就咳嗽一聲,馬到近前,方和顏悅色地道:“虎子,咱們現在去什麽地方?如今露了行蹤,大同是回不去啦!”

  ??楊虎朗聲道:“五叔,他們料到咱們走了,咱們偏不走,肖家寨有我一位道上好友隱居,咱們去避避風頭,昏君若死了,我們要謀天下就容易多了,況且今天死了三個兄弟,他們不能就這麽白死,這筆賬咱們一定要和昏君、要和楊淩算個清楚!”

  ??“我們走!”楊虎招呼一聲,縱馬相北而去。

  ??崔鶯兒瓷玉般細膩的俏臉上滿是失望神色,望著楊虎的背影,她忽然覺得很陌生。原來覺得他豪爽認俠、威武不屈,武功雖不如自己,可是在強盜群中也是一條光明磊落的好漢,如今怎麽隻覺得他如此淺薄、如此利欲熏心?

  ??今日若不是一隊韃子誤打誤撞地闖了來,一行人遭重了楊淩的計被亂箭射死了,還想殺皇帝?看看今日明軍的威風,自己隻怕連皇帝什麽樣子都見不到,就要被斬成肉泥了。

  ??霍五爺見崔鶯兒猶豫不前,不禁勒住馬韁說道:“鶯兒,不是五叔說你,你是虎子的媳婦兒,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胡子在北綠林,如今是坐頭把交椅的好漢,論聲明地位並不委屈了你。

  ??老寨的積蓄全用來買了兵器甲丈,老爺子很希望姑爺能坐上江山,你是老爺子唯一的閨女,將來當個皇後娘娘,叔也為你高興。不要為了點小事就使性子,虎子是男人,在家裏怎麽讓著你都行,除了門你得給他這位綠林大哥留點麵子,嗯?”

  ??崔鶯兒黛樓緊鎖,苦悶地歎了口氣,默默地點點頭,然後在馬臀上狠狠抽了一鞭,隨在楊虎身後揚長而去。

  ??雪花,不知何時又開始嫋嫋地飄灑下來

  ??霍五爺看著她落寞的背影輕輕一歎,也縱馬揚鞭而去,輕盈的雪灑滿一地,不消片刻,就湮滅了一切痕跡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o199 鳳欺遊龍</h2>

  ??“通知皮貨行,彌勒教的刺客還未露麵,他們在城裏應該還有人,密切注意所有生麵孔,不,等等,偵緝方向錯了!彌勒教在各地開設香堂,信徒甚多,大同是大城,應該有他們的秘密分舵。

  ??查本地人!彌勒教陝西造反失敗是四年前的事吧?就查四年前開始至今所有大戶人家有過可疑舉動的,或者曾有外鄉人長期在他們家中居住的,尤其是有道士出入過的。”

  ??“是!”

  ??“李家集前天剛剛有人收買了一批牲畜寄放在那兒,今日便有韃子翻山越嶺準確無誤地趕來,一定有細作通知消息,也要查,同時官府也有查,查查那個商人的來路,和什麽人有過交往,以及這些人中誰有能力出城北向。”

  ??“是!”

  ??“今日觀白登山,易攻不易守,尤其山頂凹凸不平,怎能讓天子在那裏與人會盟?唔,找個理由,就說大同官兵在那兒殲滅上前韃寇,本官為彰揚其事,要在山頂築亭立碑,趁機平整土地,在四麵八方架設隱秘火炮,緩坡上多挖陷馬坑,埋鐵蒺藜,隻留出一條登山口。”

  ??“是!”

  ??“收殮被殲的韃子,發現他們的肩飾、馬鞍、蹄鐵、帽盔甚至兵器,多由出自中原的,顯然有人走私,若走私茶鹽等物賺錢也罷了,經人出售軍械,罪無可赦,給我查!”

  ??“是!”

  ??“韃靼主力已移往平順、壺口一帶,火篩作為韃靼第一猛將,居然滯留不走。還派人劫掠糧草,貌似要長期駐留,最大的可能便是我們的分化之計奏效,伯顏已對他起了疑心。

  ??按理說他們不可能知道皇帝出巡的消息。不過皇上安危是天大的事,小心為上,命令太原位指揮使張寅急速揮軍北上,以為策應,斥候探馬密切注意火篩一切動向!”

  ??“是!”

  ??“對了,張寅是走的武定侯郭勳的門路才做的官,此人統兵本領如何?雖說大同守軍足以應付伯顏大軍。不過他是我唯一的備用棋子,若是個庸才緊要時刻不免誤事。”

  ??“回稟廠督大人,前方主要將領按您的吩咐卑職都認真查過,張寅此人是山西大姓張家的人。雖是遠房,不過在族譜上是德字輩,輩分蠻高的。

  ??他原為山西代州兵備道,操練鄉兵、修鑿城池、設法儲糧、廣修山寨、統兵有度,四方盜賊莫敢侵擾代州,甚受地方稱道,他到任太原衛後,整肅軍紀、操練士卒,倒也得法。”

  ??“嗯,那就好。對了,今日大同軍中那個號稱鬼王的荊佛兒驍勇善戰,堪稱一員猛將,可惜我看他頂多做個千戶,打仗隻知衝鋒在前,一隊士兵讓他帶成了遊兵散勇。

  ??看他作戰氣勢可怕,要真碰上有章法的將軍,隻須略施小計,就能誘他中伏、全軍覆沒。此人放在得用的地方是個人才,放錯了地方就是個禍害,回頭著人去探探他的口風,可願加入內廠,如果有意思,我向楊總製、杜總兵要人。”

  ??“是!”

  ??“另著人注意楊虎等人動向,若一路返回霸州,暫不必動他,他們肯從此洗心革麵最好,若是繼續從事山賊這份有前途的職業也無妨。若是不肯返回霸州,必是賊心不死,見即格殺!“”

  ??“是!”

  ??“受傷的弟兄,延聘郎中好生將養,死去的兄弟入棺埋葬,記下名姓,回京後好重重撫恤。”

  ??“是!”

  ??“嗯,就這樣,你們先下去吧。”看著部下一一退了出去,楊淩長籲一口氣,坐回椅上,捧起茶杯揭開蓋來,湊到唇邊吹了吹水上翠瑩寶的浮葉。

  ??熱氣盈麵,忽想起在洞中和紅娘子相唇一觸間的柔軟**,楊淩不覺心中一蕩,臉上浮起略帶些壞壞的笑。

  ??這個楊虎執迷不悟,屢次三番要殺我,明知受了彌勒教利用,還是不知悔悟,竟然一直追到大同來,這次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麽?

  ??熱氣灸到額頭腫起的肉疙瘩上,感覺一陣疼脹,楊淩忙移開了杯子,輕輕撫著硬邦邦的額頭想到:“他的娘子雖不讀書,倒還懂些道理。唉!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

  ??就在這時,門框當一聲打開了,一個輕盈的身影倏地閃了進來,急惶惶地道:“表哥,大棒槌說你受了傷,快讓我瞧瞧。”

  ??楊淩抬頭一看,隻見一個身著水田衣的簪花少女急衝衝地走了進來,嬌俏可人的臉頰上滿是焦急之色,後邊一國之君的正德皇帝鬼頭鬼腦地象她的小跟班兒似的也跟著跑了進來。

  ??楊淩不由開心地笑了,唐一仙現在不必象在王府中時那麽守規矩,不知怎的,給她挑的綾羅綢緞不喜歡,卻偏好穿這些輕便簡單的衣裝,這水田衣猶如現在的乞丐裝,蠻適合這個叛逆期的女孩兒穿戴,雖不高貴,倒真的更增幾分俊俏。

  ??看見楊淩額頭正中腫起的紫紅色肉疙瘩,唐一仙心疼地蹙起了秀眉,她輕輕捧住楊淩的臉,伸出一隻纖巧的玉手,輕輕地撫在他的臉上,噘起小嘴兒輕輕地吹著氣兒,柔聲問道:“表哥,怎麽正撞在這個地方,再偏一點兒就傷了眼睛,還疼麽?要不要請個郎中?”

  ??楊淩抓住她柔膩的手腕,笑道:“不妨事的,大哥今兒本想引一位活佛出來,卻不料下錯了誘餌,錯招來一頭猛虎,這也罷了,大哥正想擒虎,偏又跑出一群餓狼。哎,真是亂七八糟,至於這額頭的傷,嗬嗬,不提也罷。”

  ??唐一仙純真善良、乖巧可愛,看到她對自己的關心體貼,楊淩心中暖暖的,雖無血緣關係,他現在卻真的感覺到和唐一仙有種親昵無間的感情,那絕非是因為她被自己的仇家傷害落難的愧疚,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唐一仙被他的話逗得笑起來。她笑言彎彎地道:“表格再說什麽啊,我是有聽沒有懂,剛剛兒的還想等大哥回來帶我和小黃上街走走呢,看你現在這樣子。唉,我還是在家陪你吧。”

  ??“小黃?”楊淩低頭瞅了瞅,沒看見她腳下跟著條小狗,忙問道:“小黃在哪兒?驛館裏沒有狗吧?你在街上撿的?”

  ??“呃?”唐一仙愣了愣,然後毫無風度地看著正德捧腹大笑,正德皇帝啼笑皆非,他白了眼放肆大笑的唐一仙,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回稟大人,小黃就是在下,在下就是小黃。”

  ??楊淩唬了一跳,不過看正德皇帝一幅樂在其中的模樣,他也不好再說甚麽,唐一仙笑得俏臉生暈,他對正德皇帝揮了揮手道:“去,到後院井口敲些冰來,再拿塊毛巾,我幫表哥鎮一鎮,早些把淤血化了。”

  ??“哎!”正德答應一聲,顛兒顛兒地就要跑出去。楊淩連忙喚道:“慢慢滿,不必了不必了,額頭發脹,冰塊一鎮反而疼了,讓它慢慢消吧。”

  ??正德一停頓住了腳步,唐一仙俏眼一瞪道:“那就去找驛丞要些獾油來。”

  ??正德剛要轉身,一聽這話連忙又折了出去,楊淩揚著手無奈地張了張嘴,唐一仙已扶著他道:“哥。你坐著,真不知道你從哪兒找的這笨親兵,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什麽都得我教他,不過......他脾氣倒不錯,整天笑嘻嘻的倒不討人厭。”

  ??楊陵幹笑兩聲,心道:“不知這算不算是謗君?”

  ??正德哪知道驛丞住在哪兒,其實這驛丞也早被趕出去了,整個驛館完全都是楊淩的人,他跑回自己院子一通詐唬,手下的侍衛頓時作鳥獸散,不一會兒還真找來六七罐獾油,正德忙喜孜孜地用衣襟兜了,急急地跑回楊淩書房。

  ??藥取來的晚了,拿來的多了,唐一仙用手指剜了獾油,一邊小心翼翼地往楊淩額頭塗著,一邊嘮嘮叨叨,以前唐一仙在“蒔花館”被人管教出來的,楊淩還真不知道她嘰嘰喳喳的這小嘴兒就每一刻清閑,正德在一旁點頭哈腰、滿臉堆笑,被她訓斥的飄飄然不知東南西北。

  ??楊淩看在眼裏,心中十分喜悅,雖說他是奉正德之命將唐一仙贖出“蒔花館”,這姑娘若留在那地方,早晚也是淪落煙花的苦命人,可是經他手將這姑娘討出來,他就覺得自己對她有一份照顧的責任。

  ??再加上唐一仙為自己落崖失憶,以及如今彼此的感情,如果正德對她隻是抱著戲弄的心態,亦或唐一仙根本不喜歡皇帝,他一定會想辦法阻止他們的接觸,如今看正德對她嗬護得如珍似寶,自己身邊這麽多親兵,唐一仙又獨愛訓斥折騰他一個人,顯然這對少男少女間是有些特別的情愫的,隻是他自己也尚未察覺罷了。

  ??楊淩輕輕籲了口氣,心想:“回了京得讓文心想辦法為她醫治一下,失了憶總是一種遺憾,徒留一具軀殼,又怎麽能算是當初的唐一仙呢?自己的愛妻蘇三、雪裏梅赫塔情同姐妹,從小交下的感情,若不能讓她記起往事,他們也一定抱憾終生的。”

  ??唐一仙將獾油細細地塗抹一遍,左右端詳一番,十分嬌俏地皺起鼻子,咯咯嬌笑道:“哥,你現在腦門锛亮,印堂油光閃閃,一出門兒肯定撿個金元寶。”

  ??正德也湊趣道:“金元寶有什麽稀罕的?敲著腦門,沒有三五百年道行練不出來,這一出去,沒準兒就能撿個大美人兒回來。”

  ??唐一仙瞪了他一眼,嬌嗔道:“你倒想,沒上沒下的,揀什麽美人兒,哥才剛滿二十呢,我都有三房表嫂了。”

  ??正德討了個沒趣兒,訕訕地住了嘴,唐一仙挑眉睇著他,揚了揚彎眉,問道:“怎麽,你不服氣呀?”

  ??正德連忙搖頭道:“沒有,哪裏,豈敢,呃......我是在想......整天悶在驛館裏也沒什麽事做,如果出去走走,其實也挺不錯的。”

  ??唐一仙一聽也怦然心動,說道:“嗯,前兩天在王府,就聽說明兒‘花磊街’上有‘十二錦屏’展示,這屏風能拿出來給人觀賞,想必都是一等一的珍品。”

  ??她咬著杏粉色鮮嫩的嘴唇想了想,可憐巴巴地扯扯楊淩衣襟道:“哥,咱明天去瞧瞧好不好?”

  ??好,帶唐一仙去當然沒問題,可那個小黃能不去麽?雖說如今大同城內猶如一座兵營,算是極安全的了,更安全的是,沒有人認得皇帝,漫說彌勒教中人,就是大同上下的官員,除了代王、胡瓚和楊一清,就算正德走在當麵,隻要他不穿龍袍,誰認得他是皇帝?

  ??漫說這裏的人,就是在京為官,甚至日日上朝的人,有些品秩低站的遠,或者高度近視眼的家夥,天天見皇帝,隻要他不穿龍袍,還是不認得這位大爺,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朵顏三衛幾日之內必到,還是不要生事的好。

  ??象唐一仙這樣的小美人兒軟語溫求,還真不好拒絕,楊淩贏了硬心腸正要搖頭,就瞧見正德站在唐一仙側後,一邊點頭,一邊豎掌如刀。不斷向外切出,態度堅決,似在促他答應。

  ??唐一仙順著楊淩眼神兒向後一瞧,不禁訝然道:“你在幹嗎?”

  ??正德的手象抽筋兒似的停在半空中,好半晌才幹巴巴地道:“我是大人侍衛,大人要出去,我自然要護衛在側,呃......我正在練習功夫。”

  ??唐一仙無奈地一聲呻吟,抬起手來飛快地給了他一個腦锛,沒好氣地道:“白癡,沒見過你這麽白的白癡,你這佛腳抱得是不是也太晚了些?”

  ??正德皇帝幹笑不已,楊淩想想還是不妥,自己在京師鬧市街頭被擄,算是一時大意陰溝裏翻船,今日本來要安排妥當,捉拿尾隨而來的刺客十拿九穩的局麵,偏偏半空冒出一隻打野食的韃子軍來,又險些出事,可見世事無絕對。

  ??他搖了搖頭,含糊地道:“這個......表哥還有許多公務要做,明日能不能抽出空來還不好說,到時再看吧。”

  ??唐一仙乖巧地點頭道:“嗯,那你好生歇息,剛剛自外邊回來,還沒吃飯吧?”

  ??就在這時,伍漢超悄然打開房門閃了進來,一見正德和唐一仙都在,不覺怔了一怔,這才抱拳說道:“卑職見過大人、見過小姐。”

  ??正德和唐一仙嬉笑慣了,唐一仙對他呼來喝去的也不覺為奇,但是對楊淩其他的部屬卻甚是尊重,忙也襝衽還禮道:“見過伍大人。”

  ??楊淩問道:“怎麽,有什麽要事麽?”

  ??伍漢超頜首道:“是,大人,有一件要事......”,他說到這兒頓了一頓,唐一仙會意,連忙說道:“表哥要忙公務,我去給你做幾道清淡的小菜,熬點碧粳粥!”

  ??她像燕子般翩然轉身,走出幾步見正德還滯在房中,便說道:“你賴在這兒幹嗎?走,給我打個下手,別在這兒礙事。”

  ??正德無奈,隻好跟著走了出去。

  ??楊淩忙向伍漢超問道:“有甚麽要事?”

  ??伍漢超走近了低聲道:“西廠苗公公、和許泰參將的兵馬已經回來了。”

  ??楊淩一聽振奮而起,欣然道:“太好了,僅以伍千精騎深入大漠,苗逵為立功也太過冒險了,我一直在為他們擔心,他們回來就好,現在駐軍何處?我去見見他們。”

  ??伍漢超神色有點古怪地道:“楊總製派人飛馬來報,正是要請大人前去,因為......因為苗公公、許參將大軍回返,還劫掠了一個女人回來。”

  ??楊淩聽了一怔,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孤軍在外,隨時麵臨死亡危險,他原也沒奢望這些邊軍悍將一路襲殺,會不劫掠財寶、不侵辱女人,可是公然將女人帶回來這就是嚴重違犯軍紀了。

  ??苗逵是太監,雖說太監也有喜歡美女的,不過苗逵對於權利顯然更有興趣,私攜女人回營,十有**是那位武狀元許泰的主意。

  ??那女人何等美貌,竟讓前程似錦的許參將幹冒彈劾風險?

  ??想到這兒,楊淩心中忽地一跳,楊一清治軍甚嚴,但他初來乍到,對於三關將士還不能恩威並至,許泰是大同總兵杜人國的部下,又是孤軍深入立下大功的戰將,楊一清必是不便以軍法製裁他,所以才要自己這位負有巡視邊關、手握尚方寶劍的欽差大人出麵。

  ??治軍嚴謹固然應予支持,但瑕不掩瑜,許泰奇襲蒙古諸部落浴血而歸,他還喘息未定自己就祭起天子劍先殺功臣,這樣會不會對軍心士氣大有影響?

  ??楊淩蹙起眉頭來回踱了幾步,問道:“報訊的人在哪?都說了些甚麽?”

  ??伍漢超道:“在門房候著,他聽說我是大人隨身侍衛才直言相告,說苗公公、許參將擄回一個女人,這女子身份十分可疑,楊總製請大人立即赴古店一晤。”

  ??楊淩聽說不是要斬殺許泰樹軍紀,而是擄來的女人身份奇怪,這才鬆了口氣道:“身份可疑?”

  ??伍漢超頜首道:“是!這女人對他的身份閉口不言,不過許將軍擄她回來時,在後邊追哭的侍女大呼可孰不止......”

  ??“可孰?”楊淩身子一震,駭然道:“蒙古可汗的皇後?”

  ??他立即走到牆邊取下鬥篷,興匆匆向外便走,說道:“走,馬上找張公公來,一起去古店。”

  ??<h2>回到明朝當王爺_o12o 草原之後</h2>

  ??唐一仙端著熱騰騰的粳米粥,正德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邊,手裏舉著兩盤精致的小菜,在一種大內侍衛們無可奈何的眼神中匆匆來到書房,卻見那張榻上空無一人,唐一仙放下米粥,走到門口向侍衛們問道:“我哥呢?”

  ??一個侍衛畢恭畢敬地道:“小姐,大人接了一個重要消息,匆匆趕去見楊總製了。”

  ??唐一仙失望地回到房間,嘟著嘴兒一屁股坐到楊淩的帥椅上,埋怨道:“表哥又不是鐵人,飯也不讓吃,真是的,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哪有這麽使喚人呀。”

  ??正德有點心虛地縮了縮頭,幹笑兩聲,舉著兩盤菜不知是該放下還是怎麽辦。

  ??唐一仙瞪了他一眼,嗔道:“放下吧,你要舉到表哥回來呀?”

  ??正德將菜放到桌上,羨慕地道:“美人洗手做羹湯,不知將來誰家的公子有福氣,能嚐到姑娘你的手藝。”

  ??唐一仙往桌上一趴,手托著下巴,眼神兒朦朧地道:“這個啊......我也想過,唐一仙的夫君一定要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要有大本事,能保護我、保護大同的百姓不受韃子欺侮,能建立不世功勳,千古流芳!”

  ??正德瞧著她癡迷崇敬的美態,不禁心中一蕩,悄悄地挺起了胸膛,在她麵前晃來晃去。孰料唐一仙說完,卻白了他一眼道:“反正不會是你這樣兒的,表哥一介書生,卻諸事親為,身涉險境也不畏懼,你呢?

  ??英雄不怕出身低,就怕一生操賤業,那些大將軍沒有一生下來就是將軍的,可你要甘於一輩子做個小兵,那就沒出息了。整天跑前跑後的隻會幹些服侍人的活兒。”

  ??正德漲紅了臉道:“我哪有?我也想過要建功立業呀,這不是......這不是大人將我撥給你聽用嘛。”

  ??唐一仙小瑤鼻兒輕輕一哼,抬起眼睛斜睇了他一眼,見她一連困窘,不禁心中一軟,說道:“小黃,早上看你和侍衛們比武,年紀雖然輕,武功還是蠻不錯的。以後沒事的時候多讀些兵,你還年輕,將來建功立業、拜將時候,做個允文允武的大將軍多好。

  ??其實我本來幹的就是侍候人的活兒,到現在也沒拿自己當大小姐。平時對你呼來喝去的,隻是覺得你這人好玩罷了,倒不是有心使喚你。男人比不得我們女人,男人的榮耀不是浴血沙場就是治國安邦,最不濟也地做個名士才子,你該有些誌向才是。”

  ??正德被她一番話說得心懷激蕩,他漲紅著俊臉,半晌才發誓般地道:“一仙姑娘,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小黃不是永遠的小兵,總有一天,我要站在千軍萬馬前邊,指揮若定、戟指千軍,建立不世功勳,流芳於萬世千古,做大將軍。對!做個最大的大將軍!”

  ??唐一仙“嗤”地一聲笑,手托著香腮橫他一眼道:“我失望個啥勁兒,你又沒有出息跟我有什麽關係呀?”

  ??她說完了收回眼神,心中忽又莫名一動,眸波再起,對上正德癡情愛戀的目光,俏臉上忽然也有些發熱。

  ??風起,大雪滿弓刀。

  ??六十騎戰馬匆匆掠過人煙漸少的街市,直奔北城外古店鎮。

  ??這裏是奇襲蒙古剛剛返回的苗逵、許泰駐軍休整處。

  ??苗逵、許泰這次圓滿完成了在敵後破壞的任務,其意義不可謂不大。從來都是遊牧為生的韃靼人不斷來邊境劫掠,這次明軍主動出擊,深入韃子的草原,對於整個蒙古部落的軍心士氣的打擊,較之在大明土地上剿殺數萬蒙古鐵騎更能引起他們的恐慌。

  ??而且這次破壞,必定會讓蒙古各部落為了生存在開春之後展開一場內部戰火,如果大明能因勢利導,扶弱滅強、再將朵顏三衛爭取到手中,就可以讓剛剛有了統一模樣的大漠重新成為一團散沙,陷入戰國狀態。如果大明在趁機開禁富國,練兵強軍,那麽十年後、二十年後......

  ??楊淩想到這兒,不禁心中一熱,前方一座二層的酒樓,紅色的旗幡、燈籠都已有些破舊了,房頂矗立的血紅色羊毛大曬軍旗和苗字、許字帥旗表明這裏便是苗逵和許泰駐紮之地。

  ??鐵騎到了樓前,楊淩匆匆下馬,親兵將馬牽去一邊係了,楊淩抖抖衣袍上的浮雪,眯著眼望了望茫茫天空。

  ??雪落如霧,古老的酒樓掩於雪中,以便白色隻有那旗幡和燈籠微微搖曳,帶出淺淺的紅色。四下營帳中不斷有兵卒進出,三兩戰馬時而發出希聿聿一聲低嘶。

  ??張永也下了馬,這是裏便已聞訊搶出一行人來,前邊一人瞧見楊淩、張永忙急奔兩步,喜悅不禁地道:“楊大人、張公公”,說著已撲上前來一把抓住了楊淩的手臂。

  ??楊淩目光一掃,後邊跟著楊一清、杜人國,旁邊還有一位二十多歲蒙古人裝束的青年將軍,滿麵風塵還未及梳洗,也正笑望著自己,楊淩心中靈光一閃,已猜出這人必是兩年前的武舉狀元,如今的大同參將許泰。

  ??難怪他們順利橫掃大漠,除了擁有內廠提供的詳細情報、準確地圖,軍隊的驍勇善戰,恐怕他們一路喬裝改扮,打扮成韃子也是原因之一吧。

  ??楊淩不濟細細思忖,再細瞧滿臉激動的苗逵,這位原本細皮嫩肉的西廠廠公如今也穿一件臃腫肥大的獸皮棉袍,臉上、手上皮膚粗糙,敷色變的黧黑,皸裂著細細的口子。

  ??冒生死之險深入大漠,吃盡這麽多的苦頭,說不好聽點這叫貪圖權勢,那麽號稱建功立業的又圖的是什麽功、建的是什麽業呢?在這一刻,楊淩心中對這位苗公公再無一絲岐見。

  ??他緊了緊苗逵的手,含笑道:“廠公,五千鐵騎掃蕩沙漠安然而返,你的豐功偉績一定會載入史冊,大明開疆拓土、平定韃寇之功自今日始!”

  ??苗逵聽得熱淚盈眶,近一個月出生入死,日日行軍在不毛之地。這份辛苦能得到這麽高的評價,能受到別人這樣的尊重,令他心中感懷莫名。

  ??張永元為西廠部下,見了舊上司也上前慰勞幾句。那位蒙袍將軍含笑待雙方寒暄已畢,才健步上前,單膝跪倒,朗聲道:“末將許泰,拜見兩位欽差大人!”

  ??楊淩和張永忙上前攙起他來,笑道:“將軍勞苦功高,勿要如此客氣。”

  ??楊一清含笑道:“嗬嗬,來來。外邊雪大,咱們進房再談。”

  ??一行人進了房子,隻見房子中間一個泥爐,爐上鐵鍋沸水滾滾,裏邊燉著大塊的羊肉,以便桌上放著蒜泥調料和一些奶酪、幹糧,和幾隻大碗。

  ??楊淩不便立即問起那位韃靼可孰的事來,他搓了搓手笑道:“大碗酒,大口肉。好,我腹中也有些餓了,來來,咱們圍爐焙酒,邊吃邊談。”

  ??一行人走到桌前坐下,在座的大多是武將,楊一清雖是文臣出身,先是西涼養馬,再是邊關鎮帥,也早被同化,除了張永吃相斯文些,這些人狼吞虎咽,全無一點朝中重臣的模樣。

  ??苗逵在大漠摸爬滾打了一個月,也早習慣了腥膻味道,大塊的羊肉用小刀切開來,中間的血絲還紅殷殷的,就送入嘴裏大嚼起來,間或端起碗來灌一口烈酒,那份豪爽真比男人還男人。

  ??苗逵、許泰一對楊一清細述過錢入大漠的經曆,這是在對楊淩、張永談起,情緒間便不再那麽激動,暴雪狂風中挖洞藏身、遭遇饑餓凶殘的狼群、夜間奇襲燒掠韃靼部落,一件件娓娓道來,無論是那生死一線的驚險,暢然快意的廝殺、血肉橫飛的淒慘,此時置身在這暖融融的室內,都如在講述遙遠過去的一個故事。

  ??待二人將經過說完,楊淩長長舒了口氣,這才追問道:“聽說你們回程時劫掠了一位婦人,是一位可孰,莫非是......伯顏的皇後?”

  ??許泰搖了搖頭道:“難說,我們回程時遭遇狂暴風雪,一時不辨方向,如果留在那裏就得全軍凍死,隻好一路尋找背風隱蔽之處,無意間發現一處坡坳裏有一個蒙古小部落,本想順手抄了他們,所以隻派了一個百人隊,想不到那支小小部落竟然沒有老弱婦孺,雖不足五百人,卻全是善戰的勇士。

  ??末將見攻勢受挫,立即率全軍掩殺,這才將他們斬斃,有一個蒙人侍女匆忙逃進一座大帳呼喊可孰逃避,我的斥候兵懂得韃靼語,立即引我追去,末將覺得這婦人身份必然不一般,所以才將她帶了回來。”

  ??張永奇道:“既稱為可孰,難道伯顏還有第二個皇後不成?怎麽還確認不了她的身份?”

  ??苗逵笑著解釋道:“老張,蒙人與咱們漢人不同,蒙古大汗的妻子還有些大部落首領的妻子都稱可孰,另外蒙古大汗的後宮施行“斡耳朵”宮帳製。“斡耳朵”就是宮帳式宮殿,每個“斡耳朵”都可設一個皇後,下有若幹嬪妃。”

  ??楊一清接口道:“所以一個皇帝同時可以有一個、兩個甚至若幹個皇後。這個女人又倔強得很,任你如何追問,對自己的身份都不言不發。所以很難確定,不過憑她身邊那三百鐵騎的強悍戰力來看,這位可孰身份一定不比尋常。”

  ??楊淩想了想道:“她在哪裏。我們去見見她。”

  ??眾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楊一清起身道:“那女人就關在樓上,送她吃的到不拒絕,隻是問她話絕口不言,恐怕問不出什麽,隻是這女人身份不俗。要如何安置我們倒一籌莫展了。”

  ??一行人踩著吱呀呀的樓梯來到二樓,守在門口的侍衛見眾位大人來了,忙施禮讓過,許泰一馬當先,推開了房門,床邊坐了一個蒙人打扮的老太婆,滿頭白發、滿臉皺紋,聽見聲音一雙老眼微微眯縫著打量他們。

  ??楊淩大為意外,這老婦人看年紀至少也有六十上下。衣袍也很普通,不像是個有權有勢的大部落酋長夫人,他們在細細打量那老婦人,老婦人也用與年紀不相般配的銳利精明眼神仔細打理了他們一番,然後緩緩移開了目光。

  ??旁邊一個懂韃靼語的侍衛向老婦人大聲說了幾句話。老婦人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楊淩搖搖頭,低聲對許泰道:“她身邊可有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比如她那三百侍衛,打的是什麽旗號、隸屬於什麽部落?”

  ??許泰也低聲道:“奇就奇在這兒,那些侍衛馬飾、營帳、軍械都極為精良,在大漠上照理說隻有伯顏可汗最親信的衛隊才有這樣的配備。可是這支五百人的小部落全是第一流的戰士,配備了最好的武器。

  ??而且他們似乎不是在保護這婦人,反而負有監視職責。我們踏破大營時,那個衝進去喊她逃命的侍女就被守在營帳外的韃子兵給殺了,緊跟著那韃子還要殺了這婦人,末將一箭將他射殺......真是奇怪。”

  ??的確奇怪,什麽大人物的妻子要用這些精良的鐵騎護衛?要知道各部落間平時匯集千人以上的戰士並不容易,而這位老婦人有五百名全是戰士的部落勇士保護,而且部落中沒有婦女和孩子。顯然另有人供應他們所需的一切,緊要關頭侍衛竟敢擅自做主殺死她,她到底是什麽人?是被保護還是被軟禁起來的?

  ??可以媲美伯顏可汗貼身衛隊的精良裝備,一支五百精兵組成的奇怪部落,危急關頭敢於弑主的侍衛,年約六旬的可孰貴婦......

  ??韓林作為大同與蒙古人走私的最大商人,探聽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這些邊關將帥們除了軍事方麵的機密,其他的並不知道,但楊淩卻知之甚詳。

  ??他思索片刻,心中不由一動,便找過那懂韃靼語的侍衛低語一番,那侍衛愣了一下,轉身對那婦人重複了一遍,老婦人聽了驚駭得渾身發抖,她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嘶啞著嗓子大聲喊叫了幾句,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楊淩如見惡魔。

  ??侍衛滿麵驚奇欽佩地回身道:“大人,她說伯顏是草原之王,成吉思汗的子孫,是不會敗的,火篩就算有野心,也絕不敢背叛他,他沒有那個實力,沒有那個聲望,但卻有權衡利弊的智慧,她說我們是一派胡言。”

  ??燈光一閃,楊淩的眸光也是一閃,從這婦人對他的話的關注和反應,他對這婦人的身份已判定了八分,楊淩笑吟吟地拍拍那侍衛肩膀,在作最後的試探道:“告訴她,我方才的確是一派胡言,不過伯顏早晚是一定要敗在我手裏的,輕滿都海皇後陛下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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