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願意!
作者:天下歸元      更新:2021-08-13 04:50      字數:8081
  午後的陽光落在斑駁的石板上,響起重鐐拖地的聲響,嘩啦嘩啦,聲音很響,聽來卻很空曠。

  ??君珂若無其事地戴著加重的鐐銬,在一大群衙役的押送下去大牢。

  ??那群衙役正是先前挨了她拳打腳踢的那一堆,此時見她束手就擒,十分解恨,君珂步子慢一點,一個衙役就踹了她膝窩一腳,“磨蹭什麽!快點!”

  ??君珂被那猝不及防的一踹踹得腿一軟,向前一衝,險些栽倒在地,還是鐐銬沉重才穩住身形,她默默站直,沒有說話,繼續向前。

  ??她的沉默看在那些衙役眼裏,就是示弱,一個先前被她一拳揍出去的衙役,冷笑著上前來,道:“賤人,剛才打得痛快?三十年風水輪流轉,也該大爺教訓教訓你!”說完抬手一揮,一個惡狠狠的巴掌便揮了過來。

  ??君珂霍然抬頭,目光一射,宛如冷電!

  ??那衙役巴掌揮到中途,猛然對上她的眼光,一時間隻覺得驚雷霹靂,金光縱橫,竟然心中都覺得仿佛被猛刺了一下,伸出來的手也不自主地一軟,從君珂臉上一寸之處刮過,帶起了她一片鬢發。

  ??發絲如霧散開,輕煙一般落下,遮了半邊如玉臉頰,那衙役訕訕收回手,另外幾個衙役上前來,打圓場地道:“好了好了,老吳,和女人置什麽氣呢?”一邊將那人推開,無意中回頭對君珂一看,頓時眼睛一直。

  ??眼前少女,被那一掌煽落半邊發髻,不覺得狼狽,反平添幾分嬌弱楚楚,正合她天生的優雅氣質,玉立亭亭,風鬟霧鬢,洛神一般的仙姿。

  ??眾人先前被君珂打得落花流水,之後又糊裏糊塗擒下了她,竟沒能仔細看清楚她,此時一眼掃過,霎時驚豔,幾個衙役,頓時眼神便有些不對。

  ??這些人也是倒黴,赤羅知縣為了保密,並沒有告訴這些押解的人君珂的真實身份,如果他們知道眼前這嬌弱少女,當真便是那傳說中女煞星女魔頭,別說拳打腳踢色心大起,便是多看一眼,都覺得生死關頭。

  ??“俺聽說過一個文縐縐的詞兒,叫什麽吹彈可破。”一個黃麵男子邪邪地笑著,伸手來捏君珂下巴,“姑娘這肌膚,白玉一樣,可不正是吹彈可破?”

  ??“啪!”

  ??“啊!”

  ??一聲慘叫驚天動地,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那黃麵男子已經轟然倒地,整個身縮成一團,蝦米似地在地上抽筋,一看那姿勢,便知道重要部位遭受慘烈襲擊。

  ??再看君珂,居然單腿站立,另一膝平抬而起,腳上沉重的上百斤鐐銬,對她來說好像不存在,她拍拍膝蓋,對那黃麵男子咧嘴一笑,“怎麽樣?你現在是不是也‘吹彈可破’?”

  ??黃麵男子的慘嚎回蕩在幽長的通道裏,君珂回身,對麵帶憤怒和驚恐之色的其餘人淡淡道:“要不要試試?”

  ??她單膝提起,單足而立,始終巋然不動,赤羅縣裏最重的鐐銬全戴在她身上,都沒能製住她的行動,這種力道,誰還敢試?

  ??呼啦一下人流如潮退,齊齊退出三丈外,隻有兩個倒黴蛋被推出來,戰戰兢兢前頭去開牢房門,離她足有一丈遠。

  ??君珂這才放下腿,若無其事從那黃麵男子頭上跨過,她跨過之後,其餘人才敢上去抬走那倒黴家夥。

  ??牢房幽深,兩兩相對,這種小地方,也不分男女牢,但奇怪的是,牢房間數卻不少,而且居然都滿客。

  ??一聲悠長的“丁四號!”的通報,君珂從長長的牢獄中間走過,感覺四麵都有奇異的眼光匯聚而來。

  ??兩個衙役嘩啦一聲打開一間牢房的鐵柵欄,等君珂跨進去,又忙不迭地關上。

  ??君珂在牢門前的一堆稻草上坐下來,眼角瞟瞟四周,對麵是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隔壁剛才也看見有人,似乎是個虯髯大漢,君珂記得剛才從他牢門前走過去時他的眼神,鋼針一般厲烈戳人。

  ??對麵的老者也在打量著她,眼神饒有興致,畢竟在這種小地方的大牢裏,看見女犯可以說是相當難得的事。

  ??君珂無所謂地任他看,心想在這小地方的大牢裏,看見你們這樣的“囚犯”,也是很奇怪的事。

  ??隱約聽見外頭步聲雜遝,看守人員似乎很多,四麵氣氛肅殺,有種繃緊的張力,君珂皺起眉——這不像是針對自己的布置,在自己到來之前,似乎就這樣。

  ??她打量四麵牢房,又發覺除了最前麵幾間牢房陳舊殘破,似乎使用經年之外,其餘牢房都顯得新,牆壁橫梁,也有新舊之分,建造得粗陋,連接處明顯,似乎這間牢房,在短期之內,曾經匆匆擴建過。

  ??總之,這赤羅縣的牢房,整個地透著怪異。

  ??君珂此時卻沒有心思去研究赤羅縣的牢房,她另有要事。

  ??抬起手,靠上發髻,隨即,一根黑色鐵絲,緩緩抽了出來。

  ??君珂手指夾住那根鐵絲,戳進鎖鏈的鎖眼,閉上眼,細細撥弄。

  ??這一手,是堯羽神手小陸的經典絕技,堯羽衛幾乎人人都會,這也是君珂為什麽敢於來赤羅“自投羅網”的原因。

  ??赤羅是小城,牢獄緊密程度和看守人員的武力都有限,離最近的魯南大城和駐軍大營都有幾十裏路,而且位置偏僻,兩邊都有山脈,道路難行。她君珂關入赤羅大牢後,就算知縣立即派人報訊,一來一回最起碼也要兩個時辰,在這個時間段內,她完全可以脫身而去,隻要能解了鎖,區區赤羅,怎麽能困得住她?

  ??兵不厭詐,說是說以身換命,但你關不住我,可不是我反悔。

  ??她閉著眼睛,細細聆聽鐵絲在鎖孔裏撥動鎖柱的聲音,當初和小陸學這一手,還有些不情不願,是被戚真思拳打腳踢逼的,如今想來,這可真是和現代駕駛遊泳一樣,求生混世必備技能。

  ??正忙得專心,忽聽身後有人問道:“姑娘你在做什麽?”

  ??君珂偏頭一看,是對麵那個老者,一雙眼睛精光四射,從亂發裏仔細的盯著她。

  ??“思考。”君珂隨口答。

  ??“思考什麽?”老頭孜孜不倦地問。

  ??“思考我什麽時候死。”君珂一心二用,隨口胡答。

  ??“哦?”那老頭聲音有了笑意,“後悔了?”

  ??君珂詫然,回首看他,“老先生,你什麽意思?”

  ??“你這女娃娃很好,這個時候還能心平氣和稱我聲老先生。”老者眼底露出笑意,“是天生鎮定心性呢,還是其實你根本就不恐懼?”

  ??君珂眼瞳一縮,手上一停,第一次正眼看他,“什麽意思?”

  ??這句聽來重複,說來平淡,隱隱卻多了幾分殺意,那老者卻岔開話題,道:“剛才聽看守的人閑聊,似乎姑娘你是為了救人,自願被擒?”

  ??“嗯。”君珂低頭忙。

  ??“什麽樣重要的人,讓你竟然願意以命相救?親人?情人?”

  ??“無親無情。”君珂繼續忙。

  ??“哦?那你還救?”

  ??“做不到不救。”君珂繼續忙。

  ??老者靜了靜,似乎在想這幹脆利落幾句回答,君珂的手卻停了停。

  ??立場對立,爾虞我詐,她和納蘭君讓,恩仇難言。

  ??然而事到臨頭,選擇卻隻有一個。

  ??無關恩情,無關糾纏,不過就是那麽簡單一句——見死不救,做不到!

  ??無法做到眼睜睜看著一個因為自己落入死境的人,一點一點在自己麵前失去呼吸。

  ??無法做到毫不作為,拂袖而去,任人死亡。

  ??她若真能做出這種事,她也不是君珂。

  ??她若做出這種事,此生將永遠難逃心魔,日夜背負,自我折磨,直至徹底崩潰,那麽她許下的願,終將歸於泡影。

  ??她許願帶雲雷回歸家鄉。

  ??她許願堯羽不再死一人。

  ??她許願陪納蘭述衝出冀北,衝向更廣袤遼闊的大地,今日馬蹄煙塵卷去的足印,他日終究要重新踏回。

  ??救他一命,是為了留下完整的自己、留下無愧的心境、留下恩仇消泯,有用之身。

  ??這是她的需要,她相信也是納蘭述的需要。

  ??哪怕今日救他,他日再付出百倍心力去對付他甚至殺他。

  ??也勢在必行。

  ??君珂仰起頭,想起韓巧的憤怒,假如堯羽知道她以命換命,是不是會更憤怒?

  ??當然,不會給他們知道的,她的事自己解決,沒道理再拖上其他人。

  ??便縱堯羽萬般苛責,她內心的想法,終究隻在意一個人知不知道。

  ??納蘭述,你知不知道?

  ??“哢。”

  ??一聲輕響,手上鎖鏈開啟。

  ??君珂歎口氣,心想小陸若還活著,必然要破口大罵她是他最遜的徒弟,這麽爛的破鎖,放個屁的工夫就能搞定,她居然花了一刻鍾!

  ??手從鎖鏈裏無聲無息脫出來,君珂低頭對付腳上鐵鐐,背後老者不說話了,君珂感覺到背上始終有灼灼的目光粘著。

  ??四麵靜了下來,隔鄰有粗重的呼吸聲,君珂隻覺得氣氛詭異,她原本並不想太快脫困,總要等到納蘭君讓被治好再被送走才行,她估算也得個把時辰,但此時被這奇怪的氣氛壓著,不由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哢。”沒多久又一聲,腳鐐脫落。

  ??君珂沒動,還掛著鎖鏈腳鐐,等待時機合適,一舉出手,毀牢門,製看守,衝出大牢。

  ??對麵老者突然道:“姑娘,你什麽時候走?帶我一程?”

  ??君珂霍然回首,盯住了他。

  ??==

  ??君珂在赤羅大牢裏遇見古怪老者的時候,納蘭述也遇上了回頭報信的韓巧。

  ??本來納蘭述應該很快追上的,但文臻那一腳,踢亂了君珂的暗號,導致堯羽衛多尋找了一會兒才找到記號,追上的時候,正碰上怒氣衝衝回頭的韓巧。

  ??“小韓你怎麽在這裏?”納蘭述愕然,向他身後四麵張望,“君珂呢?”

  ??他不提君珂還好,一提,韓巧就像委屈的孩子遇見他娘,眼圈唰一下紅了。

  ??“怎麽了?”納蘭述臉色立即變了,“小珂她出事了?”周圍堯羽衛們,嘩啦一下湧上來。

  ??“小珂小珂!”韓巧再也控製不住,爆發出來,“別整天小珂小珂!捧在手上記在心上含裏嘴裏的小珂小珂!值得麽?那個沒良心的女人!”

  ??納蘭述臉色一沉,手一揮,四麵堯羽衛立即奔出去,把守住這個偏僻的小巷。

  ??“說清楚。”

  ??納蘭述語氣一冷,肅殺之意便來,韓巧不敢再罵,憤憤不平地將經過說了一遍,說到君珂為求他救納蘭君讓而不惜下跪的時候,不禁有些支吾。

  ??納蘭述臉色微冷,一言不發,韓巧絮絮說完,末了義憤填膺加一句,“主子!往日咱們都看錯了她!這女人恩怨不明是非不分,實在過分!居然開口,讓我堯羽,救納蘭君讓!”

  ??“砰!”

  ??他話音剛落,納蘭述一腳便把他踢了出去!

  ??“蠢貨!為什麽不救?”

  ??韓巧被踢得在地上打個滾,莫名其妙灰頭土臉,正待爬起,聽見這一句,懵了,傻傻地抬頭看納蘭述。

  ??“主子你……”他憤怒地道,“你莫不是色迷心竅……”

  ??“仔細你說話!”晏希冷冷一喝,韓巧不敢再開口,憤憤盯著地麵。

  ??“我說你蠢就是蠢,為什麽不救?你不救,以君珂的性子,必然不肯放棄,一旦被逼到想一些破釜沉舟的辦法,到時候又是一場風波,何必?”

  ??“主子你一心為君珂著想,可是她哪裏對得起你!”韓巧拍地怒喝。

  ??“她沒有對不起我。”納蘭述淡淡道。

  ??四麵堯羽衛露出不以為然神色,包括許新子在內,都覺得這事上,君珂無論如何,也沒有考慮堯羽和主子的想法,隻為成全自己恩義,而將主子置於不顧,令人齒冷。

  ??而主子對君珂,是不是也太縱容?這般為她牽絆,如何能成就日後大業?

  ??“覺得我心太軟?太寬容小珂?”納蘭述一眼看穿他們想法,默然片刻,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你們不了解小珂,納蘭君讓為救她陷於死境,她怎麽可能做到眼睜睜不管?她如果不管,這一生必將背上良心債,日漸沉重,無可丟棄。到時,納蘭君讓的死,會成為永生不可抹去的陰影,橫亙在我們之間。終有一日她將無法忍受自己,而我,會真正完全失去她。”

  ??“今日救下納蘭君讓,才可以成全一個無愧如常,恩怨了斷的她;才可以成全一個坦然自如、無所畏懼的她;才可以成全我們的日後長久,一路前行。誰說她置我不顧?她正是希望她足夠強大、沒有缺陷、不被他人牽絆,不被恩情所迫,從而不牽累我的,留在我身側!”

  ??麵對懵懵懂懂的堯羽衛,納蘭述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我隻問你們一個問題,她可以坦然對不起我,卻不願欠納蘭君讓一點人情,這其間道理,你們可明白?”

  ??堯羽衛們露出思索的神情。

  ??“這是親疏之別。”納蘭述淡淡道,“你們可以對父母哭鬧撒嬌不講情理,卻不敢對同伴無理取鬧隨意索取,因為在你們心裏,父母可以依賴依靠,永不擔心沒有退路。至親之心,才可放縱。”

  ??納蘭述仰起頭,沉沉的眉宇,露一點霽朗的晴色。

  ??“一直以來,我總覺得,小珂太重情義,她為我不惜一切,卻未必明白那是友朋情義,還是男女之情,到今日,我終於確定了幾分小珂的心思。”納蘭述哈哈一笑,張開雙臂,“我!很!快!活!”

  ??堯羽衛傻傻地望著自己主子,覺得腦子發糊,很有點跟不上。

  ??“小珂之前一直和納蘭君讓恩仇糾纏,幾次蒙他相讓,內心早已有愧,這一次如果救下他,就此恩怨兩消,我相信她日後相遇,再不會對納蘭君讓容情。”納蘭述露出傲然笑意,“所以,這麽一幹兩淨,能讓他們一刀兩斷的好事,為什麽不救?納蘭君讓逃過這一次,下次我就殺不得他?你們這點自信都沒有?放他一次,換君珂內心圓滿,我納蘭述,願意!”

  ??我願意!

  ??斬釘截鐵,餘音不絕,堯羽衛幾位核心成員瞪大眼看著納蘭述,忽然覺得多少年來相伴長大的那個少年,不知何時,已成錚錚男兒。

  ??“再說……”剛才還錚錚男兒,將一幫堯羽衛震得五體投地的納蘭述,忽然露出一點狡黠的笑意,“韓巧,你應下君珂救納蘭君讓有什麽關係?至於怎麽治,還不在你自己?你的金針醫術,可是既能救人也能殺人的,你救治的時候下點陰手,當時看不出來,事隔一兩個月發作的那種,不就既救了人,又報了仇?你傻啊你!”

  ??剛還滿麵激蕩的許新子,一頭把大頭紮進了褲襠裏,呻吟一聲——這樣也可以!

  ??韓巧愣愣地聽著,驀然啪一聲甩了自己一巴掌,“娘地!對呀!怎麽就沒想到呢!”

  ??“……”

  ??==

  ??赤羅縣大牢裏,君珂盯住老者的眼神,如刀如箭,那老者卻怡然不懼,笑眯眯看著她,把手攤了出來。

  ??“門外守衛數百。”老頭子悠悠道,“老夫隻要喊一聲,人群蜂擁而至,你再也走不掉。”

  ??“你信不信,在你喊出聲之前,我完全可以殺了你!”君珂狠辣地道。

  ??“你還沒有殺過人。”老頭子說話像巫婆,聲音幽幽,“相信也不會拿老夫開葷。”

  ??君珂倒愣住了,半晌咬牙道:“總是要開葷的!”

  ??“那就開葷吧。”老頭子幹脆坐下來,眼睛一閉,“這一把老骨頭,刮刮還是有幾兩肉的。”

  ??君珂給這無賴老頭氣得眼冒金星,正要說話,忽然隔壁一聲大響,像是有人重拳擂在了牆上,整座牢房都在微微晃動,頭頂上簌簌落下粉塵,險些落了君珂一嘴。

  ??君珂到嘴的話頓時收回去,愕然看著隔牆——這隔壁關的什麽人?好大力氣!

  ??“沒發現赤羅的牢房特別滿嗎?”老頭子又開始喋喋不休,“這是一批暫押在赤羅的囚犯,聽說是一位副將在剿邊時抓獲的重犯,臨時押在這裏,等待過幾日便由大軍押送進京,按說也該來押了,不知怎麽的,人還沒來。”

  ??君珂心想莫不是那位在龍牙穀埋伏納蘭述的副將?也就是和錦衣人勾結的那位?這批軍隊之前就是在魯南靠近邊境的地方梭巡,是不是隨機抓獲了獵物,暫押在赤羅這裏,結果卻被納蘭述殲滅沒有回來,赤羅又不敢處置,這批人便落在了這裏?

  ??這麽大的力氣,這麽珍重地關在這裏,很可能不是一般人物,君珂心中一動,卻也沒有多想,她得快點出去,再耽擱了,難道還要等堯羽來救她?她可丟不起這個人。

  ??算算時辰,也該走了,君珂卻在為難,這老貨橫在這裏,真要喊一嗓子,倒真是麻煩,但是救他,出了牢門再去對麵給他開鎖?當這滿牢獄的看守都瞎子呢?

  ??老頭看她神色鬆動,神秘地一笑,“你放心,你出來,沒有人會看見你。”

  ??君珂翻翻白眼,心想梵因老上四十歲,是不是也會變成這個老神棍的德行?出來沒人看見?當我是哈利波特,有隱身衣哪?

  ??忽然看見兩個衙役過來,君珂向後一退,躲在暗影裏,那兩個看守過去,看見老頭站在牢門前,都笑道:“老貨,今兒興致好,看什麽呢?”

  ??老頭眼皮一翻,看住了兩個衙役,一瞬間眼底幽光飛閃,黑而粘膩,像是突然翻開了混沌的泥淖,吸力深深,兩個衙役眼光一對上那眼睛,身子便是一僵。

  ??“我在看你們呢。”老者柔聲說話,回聲隱隱在幽深的空間裏,令人覺得似乎響在另一個世界,“去,和他們說,裏麵一切如常,不需要再過來看了。”

  ??兩個衙役木然點點頭,轉身一步步而去,君珂目瞪口呆看著他們背影——催眠?

  ??這個世界有人會催眠?

  ??這老頭會這一手,完全有機會出去,為什麽一直呆在這裏,沒有走?

  ??她正驚訝,忽然有人在她耳邊輕輕道:“天降者。赤羅,是你的轉折之地。而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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