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已經在兩年前死了，我是蕭淺淺。”雖然蕭淺淺已經承認了自己的身分，可是現在心頭有些沉重，便又賭氣的說了一句。

  她忘記，莫無塵剛剛看到了羊皮紙上的一切，心痛難當。

  隻是她亦是心痛難當。

  她不隻一次告訴自己忘記過去，隻要忘記就好，不要愛，也不要恨，要是她發現她做不到，隻要一見到莫無塵，一在他的麵前提起過去，她就會有恨意，或者說是當初愛的太深了，現在才恨的更濃。

  “……”莫無塵終是歎了口氣：“有些事情你早晚會明白的。”

  雷仟城想說，卻又不想說，他怕說出來了，蕭淺淺便會成為莫無塵名正言順的妃子，可是不說，又不忍看到莫無塵如此心痛。

  所以他是十分矛盾的，十分猶豫的。

  蕭宸沒想到事情會到這種地步，當年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當初也怪怨過莫無塵，可是這些日子下來，他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莫無塵對蕭淺淺的愛。

  那樣的深刻，那樣的不顧一切。

  隻是蕭淺淺卻還是拒絕了。

  說罷，莫無塵轉身便走，他需要消化那些過往。

  當年花夢蝶竟然害死了自己的母親，隻因為他怕自己的母親會以先皇唯一女兒的身份來奪走皇位。

  隻因為他的皇位來的不是名正言順，他怕。

  所以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妹妹，然後假仁假義的來照顧妹妹的兒子。

  這些年來，莫無塵一直都以為花夢蝶對自己關愛有加，也因為這樣，他一直都對他手下留情，不然，花解語根本不能活著離開北定候王府。

  早已經成了他的刀下鬼。

  也不會在朝鳳國一次又一次傷害到蕭家時，自己沒有動殺機。

  可是，到頭來，自己卻是認賊做父，將仇人當恩人。

  看著莫無塵有些落寞的背影，雷仟城有些心疼，肩膀微微動了一下，走向蕭淺淺。

  卻不想莫無塵停了下來，沒有回頭：“仟城，什麽也不要說。”

  然後快速離開了逸仙殿。

  隻餘一陣清風。

  雷仟城深深閉了眸子，臉上帶了幾分憂鬱，更多的是心痛，沒有去看蕭淺淺，他不懂，為什麽明明相愛的兩個人要互相折磨。

  其實不是互相折磨，是莫無塵在折磨自己。

  這些年來，他還是改不掉他的壞習慣。

  不對任何人開口解釋。

  這樣的他，才會一直成為莫染宣的眼中釘，肉中刺，才會讓莫染宣一直有些懼意，有些琢磨不透。

  如今，他在對蘇晴的問題上，還是這般。

  真的讓人有些恨鐵不成鋼。

  可是他不讓說的，雷仟城一定不會說，因為他本身也不想說出那些真相。

  那些讓他會心痛的真相。

  沉浸在悲傷中的蕭淺淺沒有去在意莫無塵對雷仟城說的話，也沒有去看任何人，隻是有些疲憊的坐進椅子裏，幾乎將那單薄的身子都塞進了椅子裏。

  抱著肩膀，不發一言，也不抬頭看任何人。

  看了看蕭淺淺，再看蕭宸，雷仟城雖然心疼，卻也無奈，隻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抬腿便走，一邊叮囑蕭宸：“照顧好淺淺。”

  向莫無塵離開的方向追出去了。

  他要去勸解莫無塵。

  此時的莫無塵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難過吧。

  “還不能原諒嗎？這些日子，他為了你，不惜一切代價，連奧城告急，也沒有親自趕回去。”蕭宸也是一臉的心疼，上前，拍了拍蕭淺淺的肩膀。

  微閉著眸子，嘴角緊抿，蕭淺淺仿佛十分的痛苦。

  沒有立即接話，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遠方，半晌：“你不懂的。”

  “我當然懂。”蕭宸有些急，按著蕭淺淺的肩膀用了用力，他真想說，如果你不是蕭淺淺，我一定不會在這裏勸你。

  他一直都隨著蕭淺淺，保護她，關心她，照顧她，隻要看到她，他就會感到滿足，曾經他還因為自己這樣的心理而自卑不已，而當他知道蕭淺淺的身體裏有著另一個靈魂時，他巴不得蕭淺淺與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可一切終究不可能發生任何的改變了。

  即使靈魂已換，這身體依然是自己妹妹的。

  他們是親兄弟。

  他不能有任何的其它想法，也不允許有。

  “他現在為了我，是可以不計一切，隻是那是因為我是蕭淺淺，如果我是蘇晴，他或許連多看一眼都不屑吧。”蕭淺淺冷笑，眼神有些空洞。

  蘇晴和蕭淺淺一樣的才華橫溢，一樣的醫術超群。

  可是蘇晴隻能跳涯而死，蕭淺淺卻可以集萬千愛戀於一身。

  這就是容顏的力量。

  所有人都是以貌取人。

  她不能忘記那一切。

  “不會的，莫無塵不是那種人。”蕭宸有些急了，拍在蕭淺淺肩膀上的手微一用力：“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誤會？我與任何人都可能有誤會，唯獨與莫無塵不可能，因為那劍是他親手刺進我的心口，我亦看得真真切切，我是當著他的麵跳下山涯，他沒有出手相救，亦沒有讓手下尋回我的屍體，直到最後，蘇晴的屍體去了青竹山，是昨天那個人，是華煒替蘇晴收了屍，安葬的。”蕭淺淺越說越是激動，心頭的委屈如潮水一般襲來。

  越來越痛苦。

  看著這樣的蕭淺淺，蕭宸的心也痛了。

  他告訴自己一定不會讓蕭淺淺哭，一定要讓她永遠快樂，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保護這個丫頭。

  甚至隻會惹她傷心難過。

  雙手再用了用力，想將蕭淺淺整個人護在懷裏，卻僵在那裏，沒有動。

  他想或許應該問清楚莫無塵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

  如果真的是那樣，他在乎的隻是蕭淺淺的絕世容顏，最好還是趁早離開。

  他亦討厭以貌取人的膚淺之輩。

  哪怕他再是頂天立地。

  “好了，淺淺，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半晌，蕭宸才鬆了一口氣，輕輕拍著她的肩膀：“眼下，我們要想辦法替奶奶報仇，好嗎？”

  一邊矮了矮身子，抬手替蕭淺淺擦掉了臉上的淚水。

  “嗯，我們一定要替奶奶報仇，一定要。”蕭淺淺用力點頭，也隻有分散注意力，才能減輕心中的悲痛。

  第二日，莫無塵再次來到逸仙殿。

  此時的蕭淺淺已經恢複了情緒，看著莫無塵，打了聲招呼：“有事嗎？”

  “我要離開了。”莫無塵淡淡開口，臉色並不好看：“替蕭老夫人報仇一事，我會盡量相助的。”

  說得一臉誠懇。

  看了看莫無塵微微泛青的臉色，蕭淺淺也咬了咬唇，她突然又有幾分不忍心了。

  不過很快又恢複了情緒：“不必了，許匱然的事情我會自己解決的，你還是處理自己的事情吧。”說得十分見外。

  按理他們是沒有什麽關係的。

  “我會盡快回來的，相信我。”莫無塵又正了正臉色，一字一頓的說著，十分的認真。

  蕭淺淺卻沒有再接話，輕輕點頭：“後會有期。”

  畢竟他是月山的大祭司，一定是會回來的。

  如果不想見到他，隻能是自己離開。

  一個夜晚，蕭淺淺不同的說服自己放下一切，所以此時此刻，她也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一些，淡然一些。

  就當自己真的是蕭淺淺，他隻是莫無塵。

  “後會有期。”莫無塵也沒再多說什麽，深深看了蕭淺淺一眼，仿佛要將她刻進眼底，刻進心裏。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幾個月前，他們是一起離開的月山。

  現在莫無塵卻形單影隻。

  他理解蕭淺淺的感受，也理解她的無常。

  他不生氣，雖然有時會氣餒，但很快就會恢複情緒，告訴自己，一定要繼續努力。

  他要用自己的真心打動她，而不是解釋過去的一切。

  他雖然霸道，但在蕭淺淺麵前，卻失了那份霸氣。

  沒有抬頭，就那樣聽著莫無塵的腳步聲消失，消失了好半晌，她才敢抬起頭來，看著滿院粉紅色的桃花，不知染紅了誰的眼。

  亂了誰的心，迷了誰的意。

  雷仟城再次散慢了下來，不過，月山上他雖然什麽也沒有過問，什麽也不管，都交給三殿總管全全處理，卻是處理起了雷家堡的事情。

  隻因為那日華光的那番話。

  畢竟千百年來，雷家堡的任務就是隔絕大燕和南疆。

  這一次，華煒的百萬山賊能順利通過雷家堡，已經是雷家堡的失職了。

  “小姐，堡主發火了。”雷彭已經在焚情超凡的醫術下恢複了功力，沒有一點後遺症，武功也恢複得晴兒八八了。

  剛一接到月山的飛鴿傳書，他便來見雷雨瑤了。

  雷雨瑤笑了笑，一臉的可愛：“怎麽了？他發現我將華幫主放過去的事情了是不是？”

  一臉的不在意。

  從小到大，她闖禍無數，雷仟城隻是嚇唬她而已，從來不會動真的，所以此時此刻，她也不覺得事情有多麽嚴重。

  天榻下來，有大哥和王爺頂著。

  太久不見莫無塵，她早已經將對他的一腔愛意轉到了他人身上。

  就是前不久剛剛見到的華煒。

  華煒的風華絕代，溫文爾雅讓她無法忘記，隻一眼便深陷其中了。

  畢竟年紀太小。

  所以，根本沒有阻攔華煒三兄弟，大開城門，放行了。

  亦沒有去管從這裏過去了多少人。

  雷彭苦著臉點了點頭，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不過，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這個大小姐，根本就不適合打理城堡，她隻適合吃喝玩樂。

  “大哥怎麽說？”雷雨瑤滿不在乎的湊到雷彭麵前，伸出手：“將信拿來我看一下。”

  “毀了。”雷彭無奈的說著。

  他可不敢給這位大小姐看，不然，她一定會變本加厲的。

  從小到大，她可是從來不會順從人意的，隻會和所有人對著幹。

  扯了扯嘴角，雷雨瑤一臉的不滿，瞪了雷彭一眼：“手那麽快幹什麽。”

  轉了轉身，一套緊致的長衫也飄了飄：“替我給大哥回一封信，讓他放心好了，雷家堡很好很強大，我不會讓他失望的，他將月青宮打理好就行了。

  還有不許讓他傷害華煒，他已經被我定下來了，不許任何人打他的主意。”

  十分的霸道。

  雷彭的嘴歪了歪，這個大小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這種話也能說出口，而且說得理直氣壯。

  不過隨即一想，她當初也是這麽對莫無塵的，過了兩年就拋到腦後了，這個大小姐啊。

  隻是無法阻止她，隻能隨她去了。

  看著雷雨瑤寫好了信，雷彭更無奈了，這個大小姐還真是說什麽就寫什麽了。

  似乎這丫頭也已經十八歲了，長大成人了。

  真真是讓堡主給寵壞了。

  放飛了信鴿，雷彭遠遠的就看到了莫無塵，有些驚訝，忙出門迎了出去。

  “王爺，你怎麽一個人下山了？”雷彭也知道他們最近在忙著替蕭家報仇一事，所以才會奇怪。

  “我要去處理一些事情。”莫無塵麵無表情：“記住這些日子，任何人也不能過雷家堡半步，無論是大燕還是南疆，都要攔下來。”

  他要報仇，一定要找到花夢蝶，親手殺了她替母親報仇。

  “這……”雷彭有些為難，畢竟他說了不算。

  “怎麽了？”莫無塵淡淡挑眉，直直看著雷彭：“發生什麽事了嗎？對了，青竹山上的那群山賊是怎麽過去的？”

  這一句話問得雷彭更無奈了。

  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雷彭低垂了眉眼：“這個，這個……”

  “不要吞吞吐吐的，實話實說，我不是雷家堡的堡主。”他們一直都將莫無塵當成是雷家堡的主人，他的話就是堡主的話。

  不過莫無塵卻很少會命令他們做什麽。

  這一次是為了替母報仇，才會如此囑咐雷彭的。

  他要以雷家堡為界線，兩邊尋找花夢蝶，他就不信，將這天下翻了，會找不到那個人。

  不管他現在如何，不管他多麽落魄，他都會為他當年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死一個花西葉，太偏宜了。

  而且蕭家的仇，他也要替蕭淺淺一拚報了。

  雷彭笑了笑：“是大小姐放走的。”

  實話實說吧。

  莫無塵要是能發火，教訓大小姐一頓也好，不然如此下去，雷家堡的存在根本就沒有意義了。

  “什麽？”莫無塵果然驚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一臉正常：“叫大小姐來見我。”

  平日裏她怎麽胡鬧都行，這一次，不能。

  要是過了這段日子，花夢蝶入了仙道，可以瞬間移動，自己更無法找到他了。

  所以必須抓緊時間。

  “是。”雷彭終於看到了一縷陽光。

  笑嗬嗬的去請雷雨瑤了。

  聽說莫無塵要見自己，雷雨瑤還是在心底直打鼓。

  從小到大，她是一心喜歡莫無塵，卻也一直懼怕著他。

  現在心有所屬的她，可是沒有什麽興趣再見莫無塵，隻是，人家來了，又不得不見。

  要知道，她大哥這一生最在乎的人就是莫無塵了。

  她不想見也得見。

  磨磨蹭蹭的來到客廳，雷雨瑤退避三舍的樣子，在離莫無塵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王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說得一本正經。

  倒讓莫無塵有些不適應了，淡淡的挑了一下眉眼，正了正臉色：“最近大燕和南疆來往的人群多嗎？”

  沒有直接批評她，而是旁敲側擊。

  可愛的娃娃臉上帶了幾分笑意，雷雨瑤搖了搖頭：“很久沒有人往來了，雷家堡最近很安靜。”

  “那華煒一眾人是怎麽過去的？”莫無塵並沒有指責的意思，像是在隨意的問著。

  似乎有些奇怪的樣子。

  咬了咬手指，雷雨瑤心下一沉，她最怕的就是莫無塵會插手此事，如果是自己的大哥，自己撒嬌耍賴就能過去了，可是莫無塵不行。

  他如果真的認真起來，自己不好交待。

  轉了轉眼珠，雷雨瑤一時回答不上來，隻能低著頭。

  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算了，我也不為難你，隻要從現在開始，不要讓任何人往來就可以了。”莫無塵也有些無奈，對雷雨瑤，他一能打二不能罵。

  即使說了，她也未必能聽，所以隻能態度緩和的說幾句罷了。

  “嗯。”雷雨瑤卻鬆了一口氣，用力點頭：“王爺請放心。”

  然後又一臉的興趣：“對了，無塵哥，我聽說那個蕭淺淺就是當年的蘇晴，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據說蕭淺淺還是天下第一美女，更是什麽南疆第一才女，你為什麽不將她帶回王府？”

  一臉的八卦。

  提到蕭淺淺三個字，莫無塵的臉就沉了下來。

  沒有接她的話，隻是冷冷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嘴角抽了抽，雷雨瑤聰明絕頂，當然明白自己撞牆板上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唉，好奇心殺死貓啊。

  想到這裏，又換上一幅笑臉：“無塵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攔住所有人的。”

  “那就好。”莫無塵也不想在此久留，應了一句：“對了，從現在開始，所有事情都經過雷管家之後再作定奪。”

  間接剝奪了雷雨瑤的權利。

  “可是可是……”雷雨瑤有些不爽。

  “小心華煒，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騙。”莫無塵沒給她說話的餘地，起身便走，走前留下一句警告。

  誰都看得出來，華煒的心裏隻有蕭淺淺。

  直到莫無塵的身影消失，雷雨瑤才狠狠跺腳，一臉的不服氣，卻又不敢說出來。

  隻能對著空氣大喊：“華煒是我的，華煒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