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魄縣令
作者:炮兵      更新:2021-08-11 10:02      字數:4204
  “山哥,要是我們弄一個大官的身份,看那個臭捕快敢不開門?”在陸皓山請求開城門無果後,二人隻好沿官道原道返回,準備找一間客棧應付一晚,明天再進揚州城,在回去的路上,劉金柱還為那捕快不給舉人麵子的事耿耿於懷。

  ??不得不說,這小子進入角色的速度很快,在他心目中,已經把陸皓山真當成舉人老爺了,平日間一改在花田村唯唯諾諾的模樣,說話辦事有了幾分大戶人家惡奴的作派。

  ??陸皓山忍不住笑了笑,一個人所處位置的不同,看這個世界也有所差異,在劉金柱眼中,一個舉人,別說在花田村,就是在祁陽縣那也是響當當的人物,惹不起的存在,可是到了像揚州這種繁榮的大城,王公貴族名門上流雲集,別說一個小小的舉人,就是永州府的府尹來了,也得夾著尾巴做人。

  ??“算了,他們隻是小角色,根本說不上話,你沒聽他說嗎,除非緊急軍令,否則誰來了都不開啟城門,和他們計較什麽?”陸皓山說完,很快笑著說:“不過弄個官來做也不錯,最起碼,我們不用住這種小店,可以住在官府所設的驛站。”

  ??曆朝曆代,當權者都很看重驛站的建設,因為京城和地方的聯係皇上的旨令都要通過驛站發往全國各地都要通過驛站,驛站的好壞真接影響到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度,除此之外,外國的使節地方巡視官員等人也可以到驛站休息,不過有一點,那隻是隻是公務人員才有權居住,驛站住不上,陸皓山和劉金柱隻能住驛站旁邊商人所開設的一間小旅店裏。

  ??劉金柱眼前一亮,馬上興奮地說:“山哥,你那麽曆害,不如弄一個官身吧,反正你手藝那麽厲害,也沒人看得出來。”

  ??現在的劉金柱對陸皓山可以佩服得五體投地,在他眼中,陸皓山簡直就是無所不能,先是不動聲色幹掉了仇人,然後自己弄了以假亂真的路引,從花田村走的時候,又在李向財身上弄了一大筆錢銀,二人一路遊山玩水,吃香喝辣,可以說非常滋潤,對劉金柱來說,就是現在死掉,這輩子都值了。

  ??陸皓山搖搖頭說:“有些事說起來做做起來難,就像一個草包子,如果不求知不進修,就是穿金戴銀還是改變不了他暴發戶本質,一個隻會種田的老農,永遠沒有上位者的氣勢,其實,做假有三個不同的層次,金柱,你知道哪三個層次嗎?”

  ??“不知道”劉金柱很老實地搖了搖頭,然後一臉好奇地說:“山哥,有哪三種層次,你給我講一下。”

  ??“形似神似心似,形似就是手工一般,模樣相似,隻能哄一下那些沒見識的人,這個時候需要口舌生花來輔助;神似就是手工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就是有見識和鑒賞能力的人也不能輕易分辨得出來,這時候隻需要很少的語言或表情,就能讓人信以為真。”

  ??頓了一下,陸皓山繼續說道:“至於第三層次,那是超越手工的範疇,用心理和環境等包裝來影響一個人的感知,算了,這個太高深,我簡單舉個例子吧,例如祁陽縣的縣老爺領著一個人跟你說,這個人是他的上司,知州大人,那你信不信?信吧,因為介紹你的人是知縣,你印象中他不會說假的,再說你根本就不認識知州,又或一個書法大家讚一個人的字好,雖然你覺得他寫得一般,但是你下意識還是覺得他說得對;一個人鮮衣大馬,呼奴喝婢,你第一感覺就是他來頭不會簡單,當一個人做假到這種境界,那隻能用防不勝防來形容了。”

  ??劉金柱這才恍然大悟道:“哦,明白了,山哥一直不假扮作官,原來是這樣,我們沒有關官印官服,也沒有行仗侍衛,所以就是假扮起來也不像,反而引人懷疑,對吧?”

  ??“明白就好”陸皓山一臉自信地說:“那官服官印,隻要有實物參考,雖說費點時間,但也不難做出,就是你小子還上不了台麵,一開口就露餡。”

  ??“山哥,你真是太厲害了,連官印也能做。”劉金柱一臉祟拜地說。

  ??“好了,趕路吧。”陸皓山對一臉花癡狀的劉金柱無言了,也懶得解釋那麽多。

  ??世間上的權力和地位,都是建立在力量的基礎之上,誰掌握了槍杆子誰就有製定規則的權力,隻要一褪去那層精心包裹的神聖的外衣,官服就是一件稍為複雜的衣服,而那官印,在陸皓山眼中,不過是一件工藝品,說仔細一點是工藝複雜有很多暗記的工藝術品,如重量大小尺寸形象等等,都有極為苛刻的要求,這些隻有最出色的工匠才能鑄造得出,在封建社會,這一類工匠是朝廷壟斷絕,又披上一層神聖的外衣,所以沒人敢造假。

  ??不過,當陸皓山到了這個時代,一切就難說了。

  ??兩人一邊騎馬一邊說話,沒多久就來到一間名為長風的客棧,敲開門道明來意後,那店小二一臉為難地說:“二位客官,實在抱歉,本店現在全住滿了。”

  ??這是一間有些破舊的小店,門漆掉落,那牌匾上的“長風”二字的顏色也淺了,門口掛著兩盞燈籠在夜風中來往回晃蕩,天才剛剛黑就已經大門緊閉,在荒野中顯得有幾分落寞,就是那店小二的笑容,虛偽中帶著二分警惕,隻是打開小半扇門把頭探出來,生怕二人衝進去圖謀不軌一樣。

  ??好像十餘丈外官府開設的駱華驛也不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一間也沒有嗎?我家公子可是舉人老爺,無論如何你也得勻出一間。”劉金柱又在扯虎皮了。

  ??這話在祁陽縣估計有效果,可是到了揚州,作用大打扣折,那店小二眼皮也不翻一下,臉不改色地說:“原來是有功名的舉人老爺,小人失敬了,隻是本店所有的房間都住滿,連小人平日睡的那間小房收拾一下給客人住宿,實在沒有房間了,請公子見諒。”

  ??陸皓山吃驚地說:“這揚州有什麽新鮮事,怎麽這麽多人的?”

  ??一說起新鮮事,那店小二眼裏多了二分神采,高興地地說:“公子是外地人吧,再過三天,揚州的**行會有一場瘦馬拍賣,屆時從各樓各院選出最出色的十匹揚州瘦馬公開拍賣,各地想購瘦馬的看熱鬧可多了,再加上現在不太平,所以都選擇住在客棧中,至少這裏有一個驛站,不瞞公子,本店正是駱華驛的驛丞所開,所以,安全方麵不是問題。”

  ??從明朝開始,在揚州一帶,出現的大量經過專門培訓預備嫁予富商作小妾的年輕女子,而這些女子以瘦為美,個個苗條消瘦,因此被稱為“揚州瘦馬”,當時揚州鹽商壟斷全國的鹽運業,一個個腰纏萬貫富甲天下,故揚州“養瘦馬”之風最盛。

  ??這大明還真是有一種病態,前線和後金打得不可分解,陝西整年沒下過雨,饑民無數,很多地方的百姓吃完草根吃樹皮,吃完樹皮吃泥土石頭甚至易子相食,軍隊拖餉成風,可是像蘇杭這些經濟發達的地區,酒照飲,舞照跳,聲色犬馬,生活奢侈,大明朝不垮掉才怪呢。

  ??“這位兄弟,還望你想一下辦法,有個住處就行,房費照付,你也知道,外麵亂糟糟的。”陸皓山一邊說一邊把一個銀豆子塞在店小二的手裏。

  ??有錢能使鬼推磨,那店小二一拿到銀豆子,臉上馬上出現了笑容,一邊把店門打開一邊說:“兩位客官,裏邊請,與人方便也就是與己方便,那房間雖說沒了,不過有一間柴房,小的收拾一下,再搬幾張板凳還能湊合著過一夜。”

  ??有瓦遮頭,總比在外麵強,最起碼安全方麵有保障,陸皓山也沒得選擇,吩咐店小二好生照顧馬匹,湊合吃了點東西,然後和劉金柱跟著店小二往柴房走。

  ??“咦,怎麽有個屏風的?”睡柴房不奇怪,奇怪的是柴房中還有一麵破舊的屏風,這倒讓陸皓山感到有些奇怪。

  ??那店小二連忙解釋道:“公子,是這樣的,有一個窮書生,住本店時病了,房錢飯費欠了近一個月,我們掌櫃的宅心仁厚,讓他搬到柴房,每天給他一些飯菜,說來也怪,他那信寄出去後,這麽久還沒有親戚帶錢來贖他,算了,不說這個,小人怕影響公子,特地設了個屏風,這樣眼不見心不煩。”

  ??劉金柱臉都拉長了,一臉不高興地說:“好你個店小二,我家公子是舉人老爺,飯錢房費也付足,你讓他睡柴房也就算了,你還要我家公子和一個病秧子同住一間房,還是一間柴房,你這是什麽意思?”

  ??“不,不,客官你誤會了,這病是心絞病,不會傳給人的,不然我們早就把他趕出去了,公子若是不喜歡,小人馬把他抬出去。”

  ??“算了”陸皓山擺擺手說:“都是讀聖賢之書的人,何必落井下石,就這樣吧。”

  ??那店小二連忙說:“是,是,是,還是公子有菩薩心腸,沒有什麽事,那小的就先行告退。”

  ??等店小二走後,劉金柱換過衣服坐在那簡易床上,聞著柴房特有木柴**的味道,有些憤憤不平地說:“就這一間破柴房,一晚也敢收我們二百文錢,這店家還真黑。”

  ??“算了,天下不平之事多了去,我們碰上一二回也不是稀奇之事,睡吧,明天也看看熱鬧去。”

  ??“是,山哥,不,公子。”

  ??兩人躺下沒多久,突然柴房內響起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兄台....兄...台....”

  ??一陣涼風吹來,又是漆黑一片的夜裏,好像鬼叫一般,劉金柱嚇得縮在被子裏,麵色發青地說:“山哥,這地方會不會不幹淨?”

  ??陸皓山剛開始也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拍了一下劉金柱的頭,沒好氣地說:“生人不生膽,怕什麽,快起來,應是睡在旁邊的那位讀書人,取火折子來。”

  ??當二人拿著一根蠟燭到屏風另一邊時嚇了一跳,在微弱的火光下隻見一個頭紮方巾,身穿儒服的人躺在一張用草鋪成的床上,眼睛大而無神,麵色蒼白如紙,氣息遊弱若絲,可能有些日子沒洗澡的原因,身上還有一股臭味,陸皓山一看就忍不住掩著鼻子,就在想轉身走的時候,那個臉色慘白的窮書生突然掙紮著說道:

  ??“別...別走,陸...某不是乞丐,我是新任的七品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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