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皇甫還京權貴震恐 天權除賊素釗鋤奸]臘月十六日至宗治四年正月三日
作者:留安山人      更新:2021-08-10 20:31      字數:4115
  皇甫崇視央平方局勢似危實安,又顧忌古諄登與吳火殤二人有所勾結,安頓妥帖,向諸將告辭。隻稱養病,還京休息。

  ??皇甫崇啟程之時,正值冬夜雪後初晴之日,星閃流光,溢寒凜征人。皇甫崇順口問正劍心冬衣可足,正劍心略一點頭:“都交與會亭去辦,想必不誤事。”

  ??原野柝聲隱傳,星空穹廬微轉。天柱高,北辰遠。雙龍山尖,魅影內伏有狼虎。風拂針葉,湧動竦峙,狂浪下推。天權星高在上,遙不可及。破軍星墜穀中,伸手可摘。

  ??“嗚呼,天時不正!”皇甫崇浩歎。

  ??為防古諄登與吳火殤起疑,皇甫崇仍妝擬成病夫模樣,奄奄一息地在鄭史帝及李畫生二人攙扶之下乘輦回京。閣老樂芬率群臣見禮,古諄登自然也在其中。

  ??皇甫崇返京,一麵催虺秦等搜尋證據,一麵思索如何揪出古諄登所倚仗之靠山。鄭史帝忽報:“古諄登來拜,問千歲的安。”

  ??皇甫崇心下暗笑:諄登必是狐疑不定,甘冒奇險前來探視。好罷!這一回合姑且讓爾占個上風。

  ??皇甫崇慢騰騰地挪動身,自臥而坐。縱使古諄登智計百算,也難對付一個半死半活之病夫!

  ??古諄登入內,腳步輕緩,與他向日高視闊步之豪氣不同。皇甫崇一聞即知他將木屣改易為布履,看來皇甫崇打壓之下,古諄登倒是學了幾分處世之理。

  ??然而古諄登於政壇畢竟尚且稚嫩,皇甫崇看他走近,嗆到一般咳個不停,幾乎勢要咳破嗓。果不其然,古諄登愣住了。

  ??古諄登沒了下文,皇甫崇隻好幹咳下去,又捏造出許多怪象:垂死相,仰頭嘔,嗓子眼發聲。古諄登意識到事態嚴重,奔向門口要喊人。

  ??“不必。”皇甫崇將醞釀已久的老痰吐在盂裏。

  ??“屬下救駕遲了,罪該萬死!”古諄登忙半跪下請罪。

  ??居然隻半跪,好生大膽。皇甫崇打心底嘲笑出來:這廝演技實在拙劣。便撐起身,一副高不可攀的貴樣:“汝有何罪?本王不知,且說來聽聽。”

  ??古諄登賠笑:“千歲說沒有,那便是了。”

  ??喲呼,順坡下驢麽?皇甫崇一頓,道:“本王倒是聽聞汝之事——”故意拖長調子來詐唬他。

  ??古諄登做賊心虛:“那……天下竟有許多好事之徒,逆賊鼠輩,不足為信耳……”

  ??打草驚蛇,其勢已及。再談下去,便是說破了。皇甫崇即點到為止:“近日政態初穩,飛短流長甚多。汝在部裏掛個閑散職位,正好遠離事端。”古諄登不應,但偷眼看皇甫崇。

  ??總以為此是天賜良機罷?皇甫崇忍住此句,哼,飛魚衛在宮內,羽林軍在禁城,若欲劫走宗治,本王立會知曉。

  ??此等事,皇甫崇自然先與知軍商議。知軍請罪(早先古諄登為知軍所薦,得以大用),皇甫崇寬恕之。

  ??知軍書言:“看來古諄登圖謀良久,其常上疏諫言納才去惡,屬下此時才知其借此排斥異己,結黨營私,罪可誅族!”

  ??皇甫崇呆看半晌:這等說,古諄登死黨似乎不少。所謂天權新貴,半出其奏章下。莫非古諄登欲為天權中少壯派領袖,來撬動本王之權威否?要割裂天權麽?皇甫崇大笑,天權已成龐然巨物,連黨首皇甫崇尚不能淨之,憑古諄登數人,又何能為!

  ??“若是諄登能辦及此,反而是大功一件,”皇甫崇讚歎,“本王在時,天權即天朝。本王死後,焉知天權天朝可共存否?”

  ??皇甫崇又放出話來,要追查複土年間天朝兵敗之責。崔奉已死,其餘敗績,大半是吳火殤對陣蘇伏天與商青騏時創下的。此言一出,天權舊將即會意:皇甫崇對吳火殤有所不滿。

  ??“文墨膽魄”久聲一馬當先,上書彈劾吳火殤十大罪。甚麽不仁不義,好色無禮之類,其中有一句最妙:“大軍伐北,隻輪不返,厚負天朝俸祿!”其餘大小善察司官員亦一呼而百應,彈章山積。

  ??古諄登亦為善察司中人,皇甫崇每思及此,不禁大笑。既是眾矢之的,古諄登也不好庇護,且無可免俗,也罵了吳火殤幾句。

  ??就在古諄登上書彈劾吳火殤那日傍晚,皇甫崇又遇靈均之幻象。

  ??“靈均,”皇甫崇微微一笑,“可惜哪,本王依舊生龍活虎,健旺如昔。”

  ??靈均微眯雙目:“皇甫崇,莫太輕狂。汝之生死,仍在破軍黨手中。”

  ??“怎麽不是在汝手中?”皇甫崇冷笑。

  ??“……爾如此逼迫吳火殤與古諄登,就不畏懼狗急跳牆麽?”

  ??“物極必反,本王素知。然而不將此二人連根拔起,天朝難安。”

  ??“廢物。”靈均此言,不知是在罵誰,言罷飄然而去。

  ??某日皇甫崇依例入宮麵聖,衣白皮獺狨金絲羽,係朝天椒香玉龍絛,裹束在寒風中,四顧,街上半個人影也無。

  ??江玟屬小跑著過來:“千歲哪,幾天前將軍府一個雜役將馬寄到伏龍塔處放養,現小人要去騎回來,千歲耐心等待則個。”

  ??皇甫崇鬱悶道:“一幫奴才!”

  ??鄭史帝扶皇甫崇下階,皇甫崇甩其手:“不用!”

  ??“悠著點罷,千歲!幾日前還半死不活的,事難自理,現立健步如飛,也太……”

  ??皇甫崇看街上:“這可是有清除過,怎地一人也無?”

  ??“非也,這等大雪天,除千歲這般夙興夜寐之人,誰要出門……”

  ??李畫生向遠一指:“那有一行人。”

  ??龍珷魏拔劍:“甚麽!沒趕幹淨?”

  ??皇甫崇訓斥:“龍珷魏,本王說休擾萬民生計,汝全當作耳旁風不成?”

  ??龍珷魏猶要詭辯,被李畫生拆穿:“珷叔是巴不得顯些功勞,掙幾兩外快玩玩,不然他正月如何去喝花酒……”

  ??龍珷魏肅然:“再多嘴胡言,打落你下頷。”李畫生即悻悻地不敢吱聲。

  ??皇甫崇偷向鄭史帝詢問:“李畫生此前又被龍珷魏欺壓過麽?”

  ??“千歲,那多了去了。那下頷啊,是因李畫生嘲笑珷叔賭輸。珷叔遷怒李畫生,說李畫生一直稱呼他為‘叔’,大不吉……當時李畫生口強,被一拳打掉了下巴……雖然又接了回去……”

  ??李畫生噤若寒蟬,看來吃打怕了。

  ??正當此時,鄭史帝將書遞與皇甫崇,卻是劉夕筠反攻戰報。天朝軍趕敵掩殺,雄關軍則一潰千裏,先鋒良崖餘甚至破口大罵:“雄關軍逃得太快,占領空城又不計入戰功!”

  ??雄關目下是草木皆兵,人無戰心。而央平方危局已緩:北狄民兵與天朝合兵,共抗央平。民兵以天朝新將春禾為先鋒,兼任葉少鋒帳下偏將。

  ??突西城雖失,浦軍不敢東進。古牙叛亂幾近平息,皇甫崇又撥長久樂一隊去援助。

  ??一股冷風投懷送抱,皇甫崇打個哆嗦,衣角上還殘有絲絲涼氣……江玟屬策馬來到:“嗨,千歲久等了~”又舉目向天:“嗬,今兒還見得著羲和大神~”

  ??皇甫崇皺眉:“車呢?有馬無車,存心教本王難堪麽?”

  ??“千歲息怒!”玟屬笑嘻嘻地將鞭梢後指,“小的吩咐那該死的奴才們去取了,眼下要到,也省得千歲日後處罰他們。”

  ??“[屏蔽],李畫生,汝穿的是甚麽破鞋?晃了老子的眼。”龍珷魏“嗒吧”“嗒吧”地邁開長腿越過李畫生。皇甫崇下意識地去看,果然光滑如鏡。

  ??“哼,汝懂個……”李畫生咽下半句話,喉結一抽一抽。好漢不吃眼前虧,和一名正月仍衣短單薄的莽漢(龍珷魏)講理,甚愚!

  ??車至,皇甫崇便要上去,忽聽李畫生一句大喝:

  ??“千歲,且慢!”

  ??突如其來。龍珷魏手快於心,一把將登車的皇甫崇與鄭史帝二人推下,滾倒在地。

  ??“小混蛋,喊甚麽!”龍珷魏氣憤回罵。

  ??李畫生力喊:“方才——用鞋——照見車下——火藥……”

  ??甚麽?

  ??見車夫鑽進廂房,龍珷魏將皇甫崇一把推給江玟屬,淩空躍車,飛腿踹開車廂頂蓋。龍珷魏才兩拳,砸碎橫梁,揪住了車夫:“狗賊……”

  ??皇甫崇等才退開,卻見一團大火,吞沒馬車。饒是措不及防,皇甫崇還是在鄭史帝與李畫生扶持下退開了一射之地。

  ??[屏蔽],龍珷魏不過一介武夫,粗俗無比,人中渣滓,隻認錢財不認帳,本王為何……會因他而落淚?

  ??“大爺[屏蔽][屏蔽]他!”龍珷魏忽然大喝,“真賊[屏蔽]倒運!”

  ??由於龍珷魏在皇甫崇仨人身後冒出,李畫生嚇得直念“日值功曹”,鄭史帝則背誦起《大悲咒》。皇甫崇一抖,不必問了,這莽夫自會說出來。

  ??“[屏蔽]的[屏蔽]老子[屏蔽]!”龍珷魏罵不休,“要不是老子忽覺身下一熱,這刺客豈不白[屏蔽]了他老子,[屏蔽]!呸,老子記住他了!”

  ??這便是內鬼麽?皇甫崇心說,那麽,內鬼不止一人啊。

  ??“江玟屬,乘早把這人和這車推走燒毀,本王隻好騎馬去麵聖了。”

  ??焦臭味,狂風。

  ??挺般配。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