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崇敗蘇伏天，管仁龍殺比鬆，複往青雲山，天朝聲勢大振。管仁龍派人詐稱比鬆敗軍，賺前鎖口處北狄開城放入，頃刻破了前鎖口。皇甫崇使吳火殤去守天機，替回練成方，而博明托練成方傳書與皇甫崇。皇甫崇視之，為請戰之意。此時方知博明先是憂軒辛忌憚其功大，故借口風癱。博明自言垂垂老矣，但生不能複見中堂①，死不得安。皇甫崇感其壯心不已，調其西向覆靈關，與劉夕筠等會合。

  ??清晨，皇甫崇胸中作惡，攬鏡自照，形容憔悴。忽然幹嘔不止，以掌掩口，卻見血從指間滲出，殷豔如花。皇甫崇靜默視之，忽覺耳鳴不止。

  ??原來，皇甫崇心頭尚有熱血未死。

  ??“大元帥？”仁會亭隔門請示，“北狄俘虜約有百人，如何處置呢？”

  ??常例，天朝擒敵卒，必放之以示寬弘。

  ??“盡斬！”皇甫崇頭也不回。

  ??劉夕筠擊破覆靈關，與博明驅兵北上，至北狄商鎮靈市。博明借靈市往來人雜之情，安插天朝細作，破了此城。商青騏被調往一夫關左近抵禦皇甫崇大隊，將西南軍務交與副手屈脩，匯聚精銳，恃山險而拒我師。

  ??皇甫崇等命進攻魚鱗關，雙峰山與雷雲山兵燒山抵住皇甫崇。皇甫崇教撲滅了餘火，等右於從京中來。神機營至，以大將軍炮轟城，無堅不摧。皇甫崇觀城上瓦礫橫飛，煙塵彌漫，歎曰：“怪道爾皇下此令！”連炸數日，魚鱗關北狄守軍膽喪，遁去，皇甫崇拿下了魚鱗關。

  ??商青騏等至，分二隊輪值，一支守一夫關，其餘駐宿於野。方形虎麵自告奮勇：“聞商青騏一軍苦於兵戎，願領車軍全營乘敵不備，越過一夫關！”

  ??皇甫崇拒議：“不可！商青騏據守不戰，不過要誘我等出戰。”

  ??“甚麽！”葉少鋒焦急大叫，“管他，火器之下，屍骨無存！”

  ??“匹夫見識！”皇甫崇嘲諷。

  ??“那我等就這麽憋著？”葉少鋒輕蔑道。

  ??“非也！”皇甫崇淡淡道，“過一夫關奇襲賊寇，是條好計；今青騏料此，防我等偷渡大小通道，一夫關後，必將疏忽，正好破敵。”

  ??“大元帥，北狄大小道路都扼守住了，哪裏還能過去？縱如鳥生雙翅，也難飛過青雲山……大路走不過，小路又恐有埋伏……此事實在難為！”

  ??皇甫崇一笑：“方形虎麵將軍，以本帥十數萬大軍，逢山開路，逢水搭橋；所到之處，寸草不生！試問怕甚的？”

  ??人報商青騏拆毀雙峰山，雷雲山通過一夫關之棧道。皇甫崇大驚：一夫關棧道最險，人馬行於其上往往要貼壁而行，商青騏此計不善！遂恨道：“右於，炮擊無峰山，本帥倒真要把它夷為平地！②”

  ??一陣炮響，硝煙散開。皇甫崇望敵紮營山下，教炸其上凸石，天崩巨石毀去營基。葉少鋒趕殺殘賊，其俱躲0往無峰山山洞中。皇甫崇喚胡笠：“請師兄縱火。”

  ??“大元帥放一百個心！現放著吾在此，滴水不漏！”胡笠雙手捏住吹個哨子，火神兵解囊取寶，簌簌數聲，山腳火起。狂風大作，風助火勢，火借風威！皇甫崇在山下招呼軍馬：“添柴，添柴！”

  ??熊熊烈火中，皇甫崇狂放大笑：“吾為火德，從天而生！”無峰山上，一片哭號。

  ??然而陰雲密布，霧氣騰騰。山上敵軍歡呼雀躍，賀得殘生。皇甫崇長歎：“莫非天不助我？”約退山下軍馬以防山洪災發，見無峰山流下泥水甚黃，皇甫崇神思一動：“右於，再次炮轟無峰山！”

  ??無峰山被大火焚了林木，暴雨衝洗之下，土層已浮動。一輪炮完，方才僥幸留得狗命的賊人全被泥石荒流卷下來，皇甫崇冷笑：“本帥豈容爾等放肆！”

  ??於是天朝兵馬占了無峰山（名義上雖說屬天朝，實則兩軍俱無法再駐於上）皇甫崇因見無峰山土鬆，心生一計。夜與眾將商議：“原欲開辟一新徑，奇襲敵軍，今無峰山勢如此，曷不於此取道？”眾皆稱善。葉少鋒拍案叫絕道：“他[屏蔽]的，北狄定不能料此！”

  ??皇甫崇大笑：“此番就須得爾親自出馬，不可推辭！”葉少鋒慨然允之，與電奕二將點起本部兵馬。皇甫崇召齊工兵隊，掘通一處無峰山道，使葉少鋒等前去。臨行，皇甫崇叮囑葉少鋒：“若發現敵情有變，立刻撤回！”

  ??葉少鋒一笑：“老子出馬，誰敢阻攔？吾誓不回！萬一有甚麽不測，還請大元帥好好照顧犬子葉良翼。良機之良，鳥羽之翼。”

  ??皇甫崇驚問：“葉少鋒，何時成的家？本帥起兵南郡時，爾還是一條光棍，怎麽冒個兒子出來？欠本帥一杯喜酒啊？”

  ??“大元帥，軍情緊急，且慢敘舊事。”仁會亭忽然出現。

  ??“是啊，”葉少鋒忙上馬，“大元帥，告辭！”

  ??皇甫崇心中有數，仁會亭與葉少鋒和好，必有緣故，難道……

  ??且說葉少鋒去後，皇甫崇自以為得計，又令方形虎麵與管仁龍二將各整兵馬，預備在葉少鋒襲斷荊棘道，商青騏倉皇退走之時追殺之。

  ??於夜，人報：“商青騏一軍不知去向，從無峰山上下望，一夫關內止有少量敵軍。”皇甫崇驚疑：“如是，則商青騏何在耶？”萬利幡然醒悟：“大元帥，吾等中賊將之計矣！”皇甫崇經其點破，亦大慚悔之：“不該如此草率！”想教人追回，葉少鋒一去如飛，且去得久了，誰能趕上？

  ??忽然人又報拾得帶血書信，掛在箭上射來的，報：“被圍，有商。”皇甫崇認得是葉少鋒之筆，驚慌失措。

  ??皇甫崇無計可施，遂召會眾將：“商青騏如此狡猾，竟能料我機先？這一著錯棋該如何糾正？”

  ??“報——前鎖口練成方傳報，敵將屈脩繞過狂風山，圍攻此關！”

  ??皇甫崇聞此，噴血帳上。眾將救護，扶皇甫崇躺下。皇甫崇自覺昏亂，又聽得：“王巾凡壓不住陣……”

  ??葉少鋒不可丟，但也不能不救……“一夫關！先攻一夫關？”皇甫崇自言自語。

  ??“大元帥？”仁會亭詢問。

  ??“雙峰山，青雲山……調掃北城軍馬來……”

  ??“大元帥莫急！”仁會亭撫慰，“屬下先斬後奏，派千延與長久安二人去助王巾凡……”

  ??皇甫崇接口：“漂亮！令管仁龍回援前鎖口！”

  ??“屬下還讓博明元帥等在屈脩後截糧道，使其不敢進……”

  ??“好！好！方形虎麵，棄了無峰山，三日內定要攻破一夫關！狂風山讓長久樂守……本帥與仁會亭去救葉少鋒！”

  ??“大元帥，然……”萬利欲言又止。

  ??“葉少鋒死了？”皇甫崇從頭到腳俱抖起來。

  ??“非也，非也！是道路又被泥石流截斷……”

  ??“傳民夫開道！”皇甫崇捏拳吼。

  ??皇甫崇步出營帳，寒風獵獵，皇甫崇北望，見役夫挖路，怒擲寶劍，直插入地：“匹夫商青騏！三日之內，要取汝狗頭！”

  ??夜，人報屈脩軍退去，卻是賴民官久聲之計。皇甫崇歎：“幸得葉少鋒勸住，未殺此人！”令其暫與練成方守關。管仁龍回，道：“屈脩敗還，若正好遇上博明軍馬，必敗。屈軍無法在群山間得一席之地，定回守城池。”皇甫崇聽其言，心方定。

  ??皇甫崇揣度方形虎麵謹小慎微，強攻非其所長，令管仁龍輔之。管仁龍知皇甫崇要親去救葉少鋒，叫過帳下一將。皇甫崇視之，身材修偉，英氣勃發，好員虎將！“管將軍之子？”

  ??“犬子管帶未經戰陣，”管仁龍拍管帶之肩，“然其武藝遠勝他老子，末將欲以其填大元帥之帳席……”

  ??“所請當允。”皇甫崇笑。又偷問：“本帥此去凶險，若有去無回，誰可當吾任？”

  ??“上意為吳火殤。”管仁龍猶豫一下，答道。

  ??“此人才不及此，吾觀君與仁會亭可也！存亡未知時，此間盡托付與公了，莫各自為政，令天下大亂！”

  ??管仁龍抱拳：“在下雖駑鈍，亦敢效命！”

  ??皇甫崇起兵時，大霧，層厚不見人馬蹤跡，唯有燈火如豆。皇甫崇思：此兆是吉是凶？是吉，然吾等易中伏；是凶，然吾等可隱匿行進……豈有天意不隨人哉！

  ??大軍平安於無峰山繞過一夫關，皇甫崇劍鋒直指荊棘道。霧氣愈濃，馬踏人走，水汽吹拂。皇甫崇軍不知有伏也無，眾心惴惴不安。行於重霧間，心頭如有石抑住。

  ??突然前軍見火光，皇甫崇束住軍馬，親向此去，又聽有殺聲。管帶摩手欲上，皇甫崇止住：“不可，且容本帥詳察之。”管帶急躁：“似此濃霧能看甚的？”

  ??皇甫崇指山巔：“狂風山係以夜間狂風命名，晚間山風必可稍減霧障。”

  ??“呼——呼嗚——”寒風號泣，大霧掃淨，一輪圓月天心正照。皇甫崇見前方止有三五百人左右，擂鼓喊殺。

  ??“險些又中計矣！慚愧！”皇甫崇一抹額上汗，“左近必有伏，管帶，汝可以先奔馳去救葉將軍。”

  ??管帶如閃電般奔殺出去，一喝似千萬人聲：“殺賊！”

  ??斬將奪旗！果然有葉少鋒之聲從山後傳來：“是管仁龍的小子！援軍至矣，殺賊，殺賊——！”

  ??皇甫崇待管帶掃蕩伏兵，方去山後尋葉少鋒。電奕臉上傷痕結疤片片：“大元帥！”管帶呼：“電大哥少歇，我來！”扛著宣花大斧，左劈右剁。

  ??葉少鋒何等樣人，將手一招，鐵騎複衝，登時乾坤扭轉，敵軍陷於被動。仁會亭指敵陣中騎白馬者：“商青騏！”葉少鋒大喝一聲，開弓走馬，背射一箭如飛，青騏中箭立倒。

  ??主將中傷，北狄陣腳鬆動。電奕與管帶各帶一班勇士衝鋒，北狄大亂奔走。

  ??皇甫崇抬頭見月色甚好：“追！不懼有伏！”

  ??此夜，皇甫崇從荊棘道殺至狂風山，從狂風山殺至青雲山，連奔百裏，破敵數陣，商青騏一軍止餘五六十人。雖然商青騏被屈脩救走，然敵元氣大傷。皇甫崇又命管帶去踹敵營，商青騏設營數處原為層層布伏，卻為皇甫崇分個擊破，大勝之。

  ??“今日之役如何？”皇甫崇大笑問葉少鋒。

  ??“不愧天權之名！”葉少鋒讚。

  ??“就在此紮營安宿？”電奕請之，管帶一疊串叫起：“未殺到北都，休息甚的！”葉少鋒賜之爆粟：“混小子！”

  ??“此處險惡，且先回罷。”皇甫崇斟酌道，還師狂風山。安睡一場，病體稍愈。

  ??①複見中堂：天朝典故。北狄與天朝世仇，中堂山為北狄王都屏障，“複見中堂”即指殺至北狄王都。

  ??②關於“無峰山”等：無峰山又喚兀山，為平頂凸岩山，北狄與天朝俱以此喚之而顯其兀而無峰之意。

  ??逐單於夜北，弓刀雕月（雪），蒼蹄亂，一川跡！——皇甫崇《水龍吟?少》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