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玩具
作者:照貓畫虎反類犬      更新:2020-12-18 23:53      字數:3231
  派出所外,數十個身體壯碩的大漢林立在道理的兩旁,他們的神采完美的讓人聯想起古希臘時男性的雕塑,西裝革履裹不住那健美的肌肉,每一寸古銅色的肌膚下都散發出濃鬱的荷爾蒙氣息。

  這樣的男人無論在何地都能夠瞬間吸引大片的矚目和驚叫,而如今卻恭恭敬敬的侍立在道理的兩旁。

  渾身清一色的黑色衣服,直挺挺的杵在路邊,頗有種黑客帝國的架勢。

  紅色的地毯從孫禹年的腳下一直延續到車門,如同是在恭迎王騎乘他的座駕。

  “歡迎少爺回家!”數十人異口同聲,聲音震耳欲聾,引得周圍的路人紛紛側目,伸著脖子,看看是哪家的暴發戶有如此陣仗。

  可是當他們望見那黑色轎車車身上的車標時,臉色驟然變化,驚慌的快步走開。

  他們認得那個標誌,代表著一個神秘的家族,凡事與這個家族息息相關的事宜,都絕對不容許普通人置喙。

  他們也許不清楚這個家族究竟有這這樣恐怖的力量,但卻隱隱約約的知道這來頭大的嚇人。

  “怎麽了?怎麽了?”

  工作人員步履匆匆的跑出派出所的大門,她也是被這引人注目的齊聲呼喚吸引而來,

  當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頓時目瞪口呆,驚訝的捂住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隻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很神秘,在這個浮華的時代,簡直像是一個風塵仆仆的旅人,但卻不知道,他的背景與來頭居然如此恐怖。

  她投向孫禹年的目光急劇的變換,帶上了某種謙卑的恭謹,與害怕,那是小心翼翼的討好眼神。

  孫禹年注意到了這種變化,無奈的苦笑著,他向工作人員揮揮手告別,走上了紅色的地毯。

  西裝革履,帶著白色絲綢手套的管家姿態優雅的替孫禹年打開車門,他低著頭,並不注視孫禹年的眼睛,挽住車門的動作簡直就像是在彬彬有禮的邀請主人赴宴。

  工作人員泛著星星眼看著這個頭發花白的英俊老頭,他夢幻的像是從漫畫裏走出的人物,言聽計從溫柔體貼的賽巴斯,那嘴角狡黠的笑容讓她不由自主的沉浸進去。

  孫禹年搖搖頭,輕輕的上了車。

  “少爺,我是家族為您分配的新管家,負責照顧您的飲食起居,日常生活,有什麽不習慣的,請盡管告訴老夫吧。”

  管家低眉順眼的鞠躬,手放在胸口前,孫禹年注意到他胸前的口袋裏塞著奶白色絲巾,動作優雅的像是一位邀請女士共舞一曲的紳士。

  那泛起褶皺的絲巾裏,卻有著某種不和諧的黑光一閃即逝。

  裏麵藏著一個精致的小物什。

  什麽樣的東西需要貼身藏匿著,不能被人發現?

  這也許的確是個紳士,但卻是個心懷不軌的紳士,如果用孫禹年自己的話來形容……偽君子。

  “監視嗎?”孫禹年在心裏低低的說,卻沒有揭穿對方的把戲。

  這是吳之一族戒備自己的手段,雖然身體內流淌著相似的血液,承認了自己的地位與身份,但這個龐大的種族依然對自己懷有高度的戒心。

  吳之一族並不信任自己,或者說,他們誰也不信任,對誰也不會交付出自己的真心,哪怕是家族中的成員,也在明爭暗鬥,爾虞我詐,這也是吳之一族能在千百年的清算中堅挺至今。

  也許今天一家人還在餐桌上其樂融融,談笑風生,明天兒子就為了心底對權利的渴望把自己的父親親手送上家族的絞刑架,戀人們帶著假笑虛與委蛇,心裏卻思考著能從對方身上得到什麽利益,這次婚姻關係能讓自己在這個臃腫森嚴的家族中又爬到什麽位置,家族的後代在學校裏就開始學習怎麽樣舉著高腳杯最為優雅,這樣談吐落落大方,舉止得當 。

  孫禹年心裏並不覺得有什麽悲哀或者隔閡,隻是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太對 。

  有些東西……不應該是這樣的……

  但孫禹年沒有辦法,他改變不了什麽,隻能逆來順受。

  他上了車,坐在柔軟的真皮後座上,深深的陷入進去,目光迷茫的望向窗外,看著路邊的房屋,樹木在飛速的後腿,不斷的離自己遠去……就好像一場場離別。

  這輛黑色的轎車顯然不像他外表那樣斯文,隨著鑰匙的啟動,這座野獸仿佛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他仰天咆哮,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眾人豔羨而畏懼的目光中揚長而去,一騎絕塵。

  “少爺聽歌嗎?”管家忽然回過頭來問道:“您的宅邸離這裏還有相當一段距離,音樂也許能讓這段路顯得稍微短些。”

  老人是一個合格的管家,連這細枝末節也能考慮到,他從最專業的管家學院畢業,從數以百計的殘酷競爭中浴血殺出,得到了今天的地位,侍奉吳之一族的貴胄,既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榮耀。

  孫禹年點點頭,表情總是那樣不鹹不淡,眉眼低垂著,讓人感覺有些淡淡的憂鬱。

  孫禹年也絲毫沒有意識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自己就很少笑了。

  “少爺有什麽聽歌的喜好嗎?”

  管家轉動著方向盤,忽左忽右,在他的加架勢下,這輛轎車咆哮著,以遊魚般的輕靈穿梭在馬路上。

  “沒有,隨便什麽好了。”孫禹年說。

  管家抬起頭從後視鏡裏看著孫禹年的臉,打開了車的音響。

  那音樂是幽幽的響起,起先是哀婉上女聲的低吟,而後是男女聲合唱,聲音的質感很有八九十年代港片的味道,讓人仿佛回到了那個聽著唱片的鎏金歲月,那也是人類文明閃著光輝的一個時代。

  孫禹年有些驚訝的抬起頭,他原本以為老頭會放些年輕人的東西,比如搖滾什麽的,但他沒有,而是放了這樣一首老歌,老的都要被時代忘記了。

  孫禹年沒有說話,他閉上眼睛,頭往後仰,靠在柔軟的背墊上,靜靜的聽著這首歌,旋律像流水,想回憶,汨汨流淌,悄無聲息的漫過了車上的每個角落,幾乎要把孫禹年淹沒了。

  從前 ,現在 ,過去了 ,再不來 紅紅 ,落葉 ,長埋 ,塵土內

  開始終結總是 沒變改 天邊的你飄泊 白雲外

  苦海 翻起愛恨 在世間 難逃避命運

  相親 竟不可 接近 或我應該 相信 是緣分

  情人 別後 永遠 再不來(消散的情緣)

  無言 獨坐 放眼 塵世外(願來日再續)

  鮮花雖會凋謝 (隻願) 但會再開(為你)

  一生所愛隱約 (守候)在白雲外(期待)

  “這首歌的名字是一生所愛,是很久以前一部電影的插曲。”

  “看來少爺很喜歡這首歌。”管家忽然幽幽的說。

  “何以見得?”孫禹年仍然閉著眼睛,開口問道。

  “您的表情。”管家說:“我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六七十年,察言觀色是我的看家本領。”

  管家頓了頓:“誰也不知道下一位主人是什麽樣的怪人,有什麽樣的過去,心裏哪塊地方在隱隱作痛,所以我必須小心翼翼的觀察他們的表情,不斷的了解主人。 ”

  “語言會騙人,但轉瞬即逝的表情卻是掩飾不住的。”

  孫禹年沒有馬上回答,嘴唇緊緊的抿著,過了好一陣才輕輕的說:“您真是個好管家。”

  管家無聲笑了起來,他知道,這次他察言觀色的本領依舊行之有效,他又是這場博弈中的勝利者。

  但很快,孫禹年的話便證明他錯了。

  “我不知道我露出了什麽樣的微妙表情讓您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孫禹年睜開了眼睛,靜靜的看著車的天窗:“但其實我不喜歡這首歌。”

  “不,確切的說,我討厭它。”

  管家一愣,表情有些愕然,可是他旋即又恢複正常。

  “這隻是我的小把戲罷了,也許他對少爺並沒有效果 。”管家謙虛道。

  “我沒有騙你。”孫禹年把身體坐直。

  “我可能展現出了一些微妙的情緒,但那是因為我以前聽過這首歌。”

  “是嗎?這首歌不符合少爺的品味嗎?”管家問道:“是旋律太慢?還是……”

  “我這樣俗氣的人還談什麽品味不品味的?”孫禹年自嘲的笑起來:“其實這首歌很好啊,我隻是討厭這歌的歌詞罷了。”

  “歌詞?”

  “是的,苦海 翻起愛恨 在世間 難逃避命運,我很討厭這句歌詞。”

  “……就好像……命運是絕對的,不可違抗的一樣。我很討厭那樣。”

  “是麽?少爺討厭命運這種東西嗎?”

  管家直視著玻璃窗的前方,他熟稔的避開過一輛迎麵撞來的轎車,險之又險的擦身而過。

  做完這一切的他麵不改色。

  車主一陣急刹車,停在路邊,把頭伸出窗戶破口大罵,但他看清楚車的模樣時,膽怯的縮了縮脖子,安靜的閉了嘴。

  “是的,我討厭命運。”孫禹年半晌說到。

  “我討厭自己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被人注定好,完全由不得自己,那樣的東西,就好像是玩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