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血役之城
作者:峰雪打火機      更新:2021-08-09 11:03      字數:5834
  夜色漸深,山風送爽,隻不過這舒爽的山風中混雜著陣陣血腥味,讓人有些不爽。

  ??山廟的院子裏橫七豎八地躺著各種姿勢的屍體。

  ??壯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和血汙,看著地上被砸破的大釜和滿地的火鍋湯菜,覺得實在可惜,遺憾地搖了搖頭。

  ??憤怒會讓人的戰鬥力瞬間爆棚,這話一點兒沒錯。原本正在興頭上的火鍋宴被攪黃了,壯子別提多憤怒了,這種憤怒轉化成的戰鬥力更是可怕。

  ??當壯子大吼著撕裂第一個人的身體後,其餘的那些歹人就嚇得不敢動彈了,卓展、段飛出手的時候都沒有使出巫力,三人就速戰速決將這十幾個毛賊給解決了。

  ??隻不過這殺人的感覺實在不好受,若非危及到性命,他們實在不願這麽做。

  ??此時每個人的心情都低落又凹糟,之前吃火鍋時那高昂的興致早已煙消雲散了。

  ??段飛走到水桶邊,舀了瓢水,仔細清理著雙手和指甲縫,生怕洗不幹淨。

  ??卓展走到那個看起來像頭目的人身邊,將屍體翻了過來,從那人衣襟中掏出一遝獸皮,低聲道:“沒錯了,是揭了冷淩國懸賞榜的暴徒,還別說,這畫的還挺像。”

  ??赤妘見氣氛低迷,邊湊過過去,故意調侃道:“卓展哥哥,我覺得這畫把你的下巴畫的太寬了,實際上很窄的。”

  ??赤妘說著便捏了捏卓展的下巴,淘氣地笑了。

  ??“嗬,你就是想捏捏卓展的下巴吧。”壯子快人快語,從來不顧慮說話的後果。

  ??“死壯子,你說什麽呢,我是那樣的人嗎?人家心思純潔的很,誰像你那麽汙穢,討打!”

  ??赤妘說完就抄起地上的一隻水瓢,朝壯子仍了過去。

  ??壯子一個閃身,倉皇躲過了赤妘的水瓢攻擊,見她又抄起了石凳,慌忙服軟道:“哎哎,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錯了錯了!”

  ??“冷淩國這個什麽懸賞榜可真夠麻煩的,這群臭蟑螂比易龍那幫人還要煩人。你們看看這滿地的屍體,我可是睡不著覺。卓展,咱們今天晚上怎麽打算的啊?”段飛愁眉苦臉問道。

  ??“我也是……”段越緊貼在在廟門邊上站著,小聲附和道。

  ??“都這麽晚了,現在再下山找住的地方也來不及了。我看廟裏麵有張破草席,咱們幾個辛苦點,把屍體歸置歸置,用那個草席抬著先扔到後山去。再把這火鍋湯收拾收拾,今天晚上還是在這對付一宿吧。”

  ??說話間,卓展便已起身走進廟中,拖出那張滿是灰塵的草席。

  ??“媽呀,那我這手豈不是白洗了。”

  ??段飛看著自己已經清理的很幹淨的手指甲,咧了咧嘴。

  ??“就你講究,完事再洗吧,到時候壯爺我給你打水。走吧,早幹完早休息。”壯子催促道。

  ??幾人按照卓展說的,將屍體一一抬上了草席。

  ??但這幫歹人的屍體著實有點多,草席兜著太沉,隻得分兩批抬去了後山,連赤妘和江雪言都過來幫忙了。

  ??段越趁著這個檔口把廟內的髒東西都收拾幹淨了。

  ??一行人擠在廟內,和衣而眠,一宿倒也過得飛快。

  ??**********

  ??翌日,隻趕了半日的路程,眾人便到了堯光山封府的所在地,苗城。

  ??因為赤薇事先給他們吃了預防藥,眾人這次進城謹慎的很,並沒有拿出赤樞給的官牒,隻是化裝成臨時路過的外邦商販,在城門守衛處做了入城備案。

  ??這苗城建築恢弘大氣,街市繁華得很,卻也是守備森嚴,時不時就能看到一隊隊巡城的精甲兵士走過去。

  ??這種繁華又森嚴的感覺與冷淩國很是相似,但卻有著實質性的不同。

  ??最明顯的就是,這個城裏似乎看不到什麽普通老百姓,要麽是錦緞華服的商賈、官宦、軍人,要麽是成群幹活的奴隸,偶爾有幾個看著像是普通百姓的人,一細打聽竟都是過路的外地人。

  ??令卓展震驚的是,這裏的奴役程度實在超乎人的想象。奴隸不僅數量眾多,而且無論是人還是獸人,都幹著繁重的體力活。

  ??為了防止奴隸逃跑,奴隸和奴隸之間還用繩子栓成了一串。繩子繞著脖子,繞著雙腳,隻要這其中有一個人倒下,便會連累一串的奴隸相互拉扯著摔倒,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

  ??一旦發生了這種情況,拖累了幹活進度,主事的雇主便會揮鞭重重抽打這群奴隸,不管是誰的責任。

  ??所以奴隸們無論走路還是幹活都異常的小心,生怕因為自己連累了大家。

  ??但這些人被繩子繞著的脖子、腳腕處還是能看到層層的血痕和結痂。有的奴隸的傷口已經潰爛了,膿水混著血水將繞繩浸得發黑發臭,看著十分觸目驚心。

  ??苗城裏的奴隸買賣也是十分盛行,一路上隨處可見搭台賣奴隸的圈場。

  ??這裏的奴隸分三等。

  ??一等奴隸為貌美的年輕女性,多是被買主買來養在內室做通房丫頭的。說的好聽叫通房丫頭,實際上就是沒有人身自由的興奴。這類優質奴隸資源稀少,價格也是最高的,一旦出貨,便會立馬成為搶手貨。

  ??二等奴隸就是庖屋、宅院用的工奴,這類奴隸都被稱為“好命奴”。因為幹的活並不十分繁重,不至於要命。隻要打理好主家的日常生活起居,不犯大錯,便可平安度日。但一旦惹怒了主家,被殺頭、分屍的也是常有的。

  ??三等奴隸就是他們在街上看到的那些用繩子鏈起來幹繁重體力活的賤奴。這也是數量最多、命運最慘的一群奴隸,命賤得不能再賤,幹活累死的都是幸運的。一不小心惹惱了雇主,被活活打死、生人著喂獸的不計其數。

  ??卓展他們路過一個販奴圈場的時候,也不自覺地停下來看看。

  ??可剛擠開圍觀的人群,就見到一身材高大的黃髯大漢撩開了一個捆在木柱上的一等年輕女奴的裙子。

  ??那大漢一把捏住了女奴白花花的大腿,哈哈大笑起來:“看這貨色,看這腿,多白,掐起來手都滑得很。”

  ??那女奴閉緊了眼睛,屈辱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可那大漢似乎還覺得不夠刺激,又拉起裙子的後擺卷在手裏,讓女奴的下體完全展露了出來,並一把摟過女奴的腰轉了過來,肮髒的大手把女奴的屁股拍的啪啪直響。

  ??“再瞧瞧這屁股,又肥又翹,難得的好貨。剛從英水那邊進來的新貨,轉手都能翻一番。”

  ??那女子的臉此時已接近扭曲,下嘴唇被生生咬出了血。

  ??那大漢放開了女奴,又扯過了旁邊一個老婦:“這個是她媽,母女倆一起賣,兩個赤貝。小的收房,老的送庖屋,多劃算。當然有特殊癖好的,這老的的姿色也不錯,母女倆一起上更帶勁!”

  ??黃髯大漢說著便朝掌心吐了一口吐沫抹到了老婦的臉上,哈哈大笑起來。

  ??卓展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段飛則憤怒地攥起了拳頭,段越把頭埋在段飛懷裏不忍看,壯子目瞪口呆地滿臉通紅。

  ??來自現世的幾個少年都被眼前這幅情景驚呆了,就連來過這邊幾次的江雪言都無奈地把頭扭了過去。

  ??“走吧,”赤妘一手拉著卓展的胳膊,一手扯住段飛的衣袖往外拽,低聲說道:“舊派三山就是這樣的,今天就算你們把圈場砸了,也無濟於事。我父王都管不了,更何況咱們幾個。”

  ??幾個人隻能低著頭,憋著一肚子火穿過人群,回到了主路,愁眉不展地繼續前行著。

  ??“卓展哥哥,咱們現在怎麽辦,你說江老的那個開圖石會在封主猾奇罡那裏嗎?”赤妘憂心忡忡地問道。

  ??“不會。能把封地糟蹋成這副模樣的封主,絕不會是什麽好東西,我想江老絕對不會跟這樣的人攀交的。”卓展冷著臉說道。

  ??“我倒是覺得段飛之前說的有些道理,也許江老是在這邊的大人物中結識了善友,將石刻托付於他。”

  ??“那我們現在怎麽找,這麽多商賈富戶、官宦軍屬,挨家找過去無異於大海撈針。”段飛對眼前的情況並不樂觀。

  ??“先找家大點的驛館住下,再慢慢打聽。”卓展說著指了指前麵一家看起來十分繁華的三層排樓的驛館。

  ??幾人相繼進入了驛館,環視著這個人聲鼎沸、富麗堂皇的客棧。

  ??一進入正堂,笑容可掬的小二便謙卑地迎了上來:“幾位,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我們六個人,幫我們安排兩個三人間的客房。再安排一桌饌食,現在就吃。”卓展說道。

  ??“好嘞,幾位這邊來,這個位置不錯,正好在窗邊,采光好。”

  ??小二弓著身,將眾人引到靠窗近門的一方大杉木桌旁。

  ??“你家都有什麽特色菜,給推薦推薦。”壯子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點菜。

  ??“客官,咱們家的酒席都是給搭配好了的,一桌一席這麽上,有金木水火土五種規格。你們六個人,點一份最豪華的金餐可好?”小二眉開眼笑地搓著手。

  ??“就這個了,抓緊上菜啊!”壯子一拍桌子,當即定下了。

  ??“喂,這金餐可是最豪華的,咱們幾個能吃完嗎?”段飛敲了敲桌子,提醒著壯子。

  ??“怎麽吃不完,別忘了有我和赤妘這兩個超級戰鬥力呢。小二哥,別管他,去上菜。”壯子揮著手,催促著小二趕緊走。

  ??“別總把我跟你歸到一類,我隻是愛吃點心好吧?”赤妘翻了個白眼嘟囔道。

  ??就在赤妘和壯子拌嘴的時候,外麵十幾個奴隸拉著一大車石料緩慢而艱難地走了過來。

  ??車軾上坐著一名手持皮鞭的掌事,罵罵咧咧地催促著奴隸們快點兒。

  ??粗大的麻繩在奴隸們的後背和肩膀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滿是汙泥的腳趾已經戳破了脆弱的草鞋裸露在外麵,繞在脖子和腳腕上的繩子隨著奴隸們的號子有規律地擺動著。

  ??突然,隊伍中間一個臉色蒼白的老人像沙袋一樣重重摔倒在地上,連帶著跟他一排的奴隸都被扯著摔倒了。

  ??老人後麵的少年慌忙爬起來抱住老人,著急地大喊著:“爺爺,爺爺”。

  ??老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被自己扯倒的奴隸們,顫抖著幹裂的嘴唇嘶啞地喊著“對不起,對不起……”

  ??這突發的狀況瞬間點燃了坐在車軾上的掌事。隻見那掌事火冒三丈地跳下木車,使勁拿鞭子抽打著老人和護在他上麵的少年:“快起來,快起來!耽誤了給將軍送貨,你們都得死。”

  ??一個隨行的護衛小廝走了過來,蹲下身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又摸了摸老人的腕脈,抬起頭對掌事的說:“安爺,這老頭兒怕是不行了。”

  ??那掌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下去吧。”說著便走到車旁,從車底的皮袋子裏抽出一口刀,快步走向老人。

  ??隻見他先是一腳踢開了抱著老人的少年,又拉起老人的頭發,朝著老人黝黑蒼老的脖子就是利落的一刀。

  ??老人的頭顱在少年“不要”的驚呼聲中滾落在地,砍得齊刷刷的顱腔陡然噴濺出大量的鮮血,將撲上去的少年的衣褲染紅了一大片。

  ??“這個老不休,這一路上摔倒多少回了,就是因為他才耽誤了咱們行程。回去又要被罵了,早砍了好了。”

  ??那掌事從腰間掏出一塊獸皮,細致地擦起了手中的刀。

  ??而那隨行小廝則小跑過來解下還繞在老人脖子和腳上的繩套,並將老人的頭拾了回來,連同身體一起裝進一條破麻布袋,仍在了石料車上。

  ??“我說你就是不嫌麻煩,那腳上的繩子還解什麽解呀,把腳剁了不就拿下來了,耽誤事。快走了,一會兒路過淨屍池把屍體送過去,這一天,真是晦氣。”

  ??掌事扭頭淬了一口,將刀再次插進了車底的皮袋,起身跳上車軾,翹起了二郎腿。

  ??奴隸們再次喊起了號子,沉重的車輪隆隆向前。

  ??那渾身血汙的少年回頭看了看地上的那灘鮮血,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弓背拉起繩子,繼續前行。

  ??奴隸們的草鞋踩過老人的血跡,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血腳印。

  ??這出幾乎在苗城每天都上演的一幕,正正映入了窗邊的幾個少年眼中。他們也終於明白來時路上那隨處可見的一片片黑色的髒汙是什麽了,原來就是幹涸風化了的人血。

  ??段飛一拳打在桌子上,憤怒地喘著粗氣。

  ??而段越早已不能呼吸,瑟瑟窩在江雪言的肩頭,不敢睜眼睛。

  ??赤妘渾身不自在,滿臉的歉疚。似乎這種事情發生在她父親的地界上,就是她的責任一樣。

  ??她打量著每個人的表情,聲若蚊蠅地說道:“沒辦法的,堯光山就是這樣,誰也改變不了……”

  ??卓展也明白這個道理,這種無力感要比在冷淩國的時候甚得多。但心中的震撼豈是三言兩語就抹平的,卓展長長歎了一口氣,埋頭揪起自己的頭發。

  ??赤妘看著卓展的樣子心中更是愧疚,她這個堂堂南山三公主竟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若此時地上有個洞,她真想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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