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問我有沒有美好的童年時光，我從紅雲觀回到紅旗鄉之後的那一年就是美好的。中間離開家，和師姐蔣秀雲在紅雲觀的那幾年雖然還說得過去，也可以說那段時光難忘，但是絕對談不上美好。

  ??我爸李衛國為了盡快把欠的外債給換了，回家跟我和我媽張盼娣團聚的日子更加少了，有時候甚至有兩個多月才能回紅旗鄉一次。每次回來後，最遲是第二天早上，甚至是當天的晚上李衛國就會匆匆地趕回省城去。

  ??有時候我就想，人家二妮兒她爸周本山人不咋樣，可是活得怎麽比李衛國舒服呢？人家老周回家有媳婦噓寒問暖，女兒忙前忙後，就是挨幾回王嬸兒的打，那也是王母娘娘在托夢給他啊。老周出去和一群朋友吃吃喝喝，打打鬧鬧，每逢集市之類的特別日子，還能給王嬸兒和二妮兒弄點兒什麽東西回來。

  ??“媽，我爸什麽時候能像老周那樣啊？”我問張盼娣。

  ??“咋了？你想讓你爸跟我動手咋的？”張盼娣會錯了意。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爸老是在外麵忙忙活活的，他不累啊？”

  ??“這個，這個累是他自己找的啊！這他能怪誰？”張盼娣也對自己的丈夫有些不滿。

  ??“那你就不能讓李衛國回來陪我們啊？他以前上班不是天天回家來麽？這都多長時間了，他怎麽也不見個人影兒呢！”我無聊地說。

  ??“哎呦，想你爸了啊！你爸再回來的時候，我可得把這件事兒給他說說，我就說咱兒子想爸爸了。”張盼娣流露出渴求的樣子。

  ??“我想我爸咋了，你就不想我爸了？人家二妮兒還說老周想要再讓王嬸兒給他生個兒子呢！”我又跟張盼娣杠了起來。

  ??“二妮兒這丫頭怎麽什麽都跟你說啊！”張盼娣嘴角撇了撇。

  ??“她不是我媳婦麽，不跟我說跟誰說啊！”我不服氣地說。

  ??“我可告訴你啊木根子，你們現在還小，還都是孩子呢，你們可不能做那些不該做的事情。”張盼娣的臉色嚴厲了起來。

  ??“知道了媽，你說你都想些啥了啊！”我被說得臉紅了起來。

  ??“她家的事兒你還是少摻和，我給老周家定親的錢，那也是想幫一下二妮兒這丫頭，我就是小的時候家裏沒錢，才沒念幾天書的。”

  ??“所以你也和我爸一樣希望我念書對吧？”我問。

  ??“有時候啊，我覺的你爸說的一些話也沒錯，我聽不懂是聽不懂，可是我卻覺得很有道理。”張盼娣一臉崇拜，“你爸說人的想法不同，追求也不一樣，我就不知道他要追求個啥？”

  ??“你不是說過我爸去省城掙錢，他掙錢是為了我們好好生活，你還說給我攢錢娶媳婦麽？”

  ??“是啊，可那也沒有必要在省城買房子啊，你爸買的那個房子才四十多平，還沒有我們家的廚房大呢，住著多憋屈啊！”張盼娣說出了自己心裏的抱怨。

  ??“我爸說沒房子住，沒房子就落不了戶口。”這話也是我聽我媽和我爸嘮嗑的時候說的。

  ??“省城戶口有啥好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裏的生活咋就不好了？”張盼娣還是心裏有氣，“不過我覺得你爸說的省城裏的學校比鄉裏的學校好，這倒是真的。你回來之前，我跟你爸去省城的醫院做了一個那個，那個生孩子檢查，我看見省城的學校建的可漂亮了，比我們的縣裏的辦公大樓都漂亮。”

  ??“媽，可能我爸說的是對的吧。我和你想的一樣，我也不想去省城上學。”我喪氣地說。

  ??“你這個沒出息的玩意兒，是不是讓二妮兒那個小狐狸精給迷住餓了！”張盼娣又跟我厲害了起來。

  ??張盼娣也真是的，就許你自己說不願意去省城，我說了怎麽就不行了呢。我心裏這麽想，可卻不想說出來惹我媽生氣。

  ??“木根哥哥，你在家嗎？”院子外麵二妮兒在叫我。

  ??“小狐狸精來找你玩兒了，你趕緊去吧！”張盼娣擠眉弄眼地對我說。

  ??“你，你沒完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告訴二妮兒，我就說你，說你說她是狐狸精。”我佯裝很惱怒的樣子。

  ??“你去說唄，你自己的媳婦你愛說啥說啥！”張盼娣毫無懼色。

  ??“二妮兒，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找我玩兒了？這一大早的，你不幫你媽去地裏幹活啊？”我問二妮兒。

  ??“你不也沒去麽？怎麽說起我來了？”二妮兒很不服氣地跟我頂嘴。

  ??“我媽不用我去啊，她說那點兒活兒不用我幫忙，我的任務是汲水、砍柴、做飯。”我炫耀這自己的技能。

  ??“根兒哥，我想，我想讓你陪我去對麵的山上捉蜻蜓！”二妮兒沒理我對他說的話。

  ??“那得走挺遠呢！中午能趕回來麽？”我有點兒擔心地說。

  ??“那我們去個近一點兒的山唄，去前麵的那個小河也行！”二妮兒做出了一些讓步。

  ??“去小河也行，我們可以捉魚去啊！你家不是有漁網麽？”我突發奇想。

  ??“以後再捉魚吧，我今天不想回家拿漁網了，我們就去山上去玩兒一會吧！”二妮兒咬著嘴唇說。

  ??“那行吧，難得你上午能有時間出來玩兒，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吧，我陪著你就好了。”

  ??“好啊，就這麽說定了，我們走吧！”二妮兒的臉一下子就晴朗了起來。

  ??走山路對我來說根本不成問題，二妮兒跟在我身後可就有些吃力了。我們選的是小河邊兒上的一座小山，二妮兒說她來過一次，我還是第一次爬這座山呢。有我的提縱術在，很輕鬆地就登上了山頂，回頭看二妮兒，說不上汗流浹背，可也是差不多了。

  ??我們這裏的人管這座小山叫窩頭山，窩頭山的山頂是平的，說它像窩頭，也是個被削去了頭的窩頭。我和二妮兒爬到了山頂上，太陽很暖和，山頂上的岩石卻還是很涼，估計陽光把這些岩石曬暖了還需要一些時間。

  ??“根兒哥，你怎麽走的這麽快啊？你可累死我了！”二妮兒登上了山頂對我說。

  ??“我是男的啊！你們女的體力就是不行！”我又拿性別說事兒了。

  ??“你說的話怎麽越來越像我爸了！真煩人！”二妮兒丟給了我一個白眼兒。

  ??可不是麽，我也覺得我的一些想法有點兒跟老周這個家夥相近了，我心裏想以後還是少跟這個人接觸。

  ??“二妮兒快到這裏來，這裏有風，涼快得很。”我見二妮兒不搭理我，就主動和她搭話。

  ??二妮兒也不是真生我的氣了，聽見我叫她，就應聲走了過來。

  ??“根兒哥你看，那裏就是我們的家！”二妮兒指著我們兩家的院子說。

  ??“是啊，我看見了，我們兩家的院子中間隔著一堵牆，很好認的！”我順口說，“二妮兒，你爸今天在家啊？”

  ??“對啊，你怎麽知道的？”

  ??“你看那個小人兒，那不就是老周，，，就是周叔嗎？”我手指著遠處的那個移動的小點兒說。

  ??“在我家的院子裏，當然是了，可我怎麽看著像是我媽呢？”二妮兒有點兒疑惑，或許是她在故意跟我抬杠。

  ??“我覺得那就是你爸，你爸和你媽走路的姿勢不一樣，我是說男人和女人走路的姿勢不一樣的。”說著我就給二妮兒演示了起來，“你看啊，男人走路都是挺著胸的，女人就不那樣。”

  ??“淨瞎扯，我才不信呢，女的怎麽走路就不挺胸了！”二妮兒再一次跟我杠了起來。

  ??“女的屁股大，走路要是像男人那樣，你看這多別扭啊！”我誇張地模仿著。

  ??“我媽才不像那個樣子走路呢，隻有張嬸兒才像你那麽走路！”二妮兒被我笨拙的樣子逗笑了，“我媽的屁股可沒有張嬸兒的屁股大。”

  ??“你說誰媽屁股大呢？”

  ??我和二妮兒邊說，邊輕撩著對方。

  ??“根兒哥，我爸說張嬸屁股大，，，”

  ??“老周這個臭流氓，你看我不，，，”我握緊了拳頭。

  ??“你急什麽啊？我爸說女的屁股大生兒子，還說我媽生不出兒子來！”二妮兒的解釋並沒有消除我心中的慍怒。

  ??“我以後也想屁股大，我也給你生個兒子！”二妮兒聲音雖小，我還是能夠聽得真切。

  ??“你別瞎說，我媽也不總是生兒子啊！沒的那個不就是個小妹妹麽！”

  ??我們一時間誰也不說話了，隻是聽見了幾聲蟲鳴鳥叫，還有風吹過來樹葉的沙沙聲。

  ??“二妮兒，這山上沒有你要的蝴蝶兒啊？捉蝴蝶要在中午才好，那時候不隻是蝴蝶，就連蜻蜓都給曬的發蔫了，那時候下手抓它們的話，準保一抓一個準兒！”

  ??“根兒哥，我其實，其實我也不是非得要來抓蝴蝶的。是我媽讓我出來找你玩兒的。”二妮兒羞澀地對我說。

  ??“王嬸兒？王嬸大上午的讓你找我玩？”我有些不解地說。

  ??“哎呀，我爸和我媽在家，在家裏準備給我要個弟弟呢！他們看我在家礙事兒，就把我給攆出來了！”二妮兒最終跟我說出了實情。

  ??“這，這，他們這是，，，”我啞然。

  ??“別跟我裝了，你敢說你不知道，不知道你爸和你媽，，，”二妮兒也說不下去了。

  ??“知道啊，我又不傻，我知道是知道，可他們是在晚上我睡了之後才，，，才，，，”我不知怎麽解釋。

  ??“我媽我爸找人算了日子和時辰的！”二妮兒頓時羞紅了臉。

  ??“這事兒，，，那事兒也要找人算時辰？”我被二妮兒的話弄懵了，“你是聽誰說的啊？”

  ??“什麽這事兒那事兒的，我爸和我媽嘮嗑的時候，我聽到的啊！”

  ??“你是不是當時裝睡了？”我問二妮兒。

  ??“你才裝睡呢！”

  ??太陽漸漸地大了起來，腳下的石頭也都被烤得有了溫度，風吹在身上也不那麽涼快了。選了個比較大的石頭坐了下來，我扭頭看見二妮兒的衣服上出現了些白色的汗漬。

  ??“你看什麽呢？”二妮兒警覺地問。

  ??“你說我看什麽呢？我看你衣服上白色的汗漬呢！”我有一種被冤枉了的感覺。

  ??“我媽，我媽跟我說了，她告訴我，告訴我不讓你對我動手動腳的！”二妮兒說著挪動了一**子。

  ??“真煩人，你以為我願意對你動手動腳啊！”我也來了脾氣，索性把後背留給了二妮兒。

  ??心裏還是不解氣，順手抓了些地上的石子兒，隨手漫無目的地扔著。

  ??“根子哥哥，你扔的石頭怎麽還有回音呢？”過了一會兒，我的背後傳來了二妮兒的聲音。

  ??“沒有啊，我沒扔石子兒啊？他們都被我扔完了啊！”我扭回了身，還張開空空的兩手對二妮兒說。

  ??“別出聲，你聽，是不是還有鐺鐺的聲音！”二妮兒對我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還別說，我還真聽到了二妮兒說的聲音呢。

  ??“小根哥哥，我們，我們走吧，我聽我媽說過，我爸也說過，他們說這個山上鬧鬼，我們，我們走吧！”二妮兒有些害怕了。

  ??“是啊，我好像也聽我媽說過，我媽好像也說過不讓我來這個山上，她沒說過這裏鬧鬼的事兒啊？”我還真想起有這麽一回事兒了，“二妮兒你別怕，鬼隻有晚上才會出來，它們都怕光，這大白天的，鬼不會出來！”

  ??我心裏沒底，二妮兒更沒底。我們硬著頭皮又在石頭上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離開比較好。

  ??“小根哥哥，快到中午了，我們回去吧！”

  ??“好的，我們回去！”終於等到二妮兒開了口，我立刻同意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難，我沒覺得怎麽樣，二妮兒說她有些腿軟。

  ??“二妮兒，你要累了我背我下去吧！”走了一段路，我停下來等著二妮兒過來。

  ??“我媽說了，，，”

  ??“我可不是想對你動手動腳，我是看你累了才要背你的！”我頓時有了被冤枉的感覺。

  ??“我，我挺沉的，我怕把你累壞了！”二妮兒沒有繼續說她媽告訴她的話。

  ??“再沉還能有兩桶水沉啊！過來吧，我今天讓你當馬騎！”我擺好了姿勢等二妮兒過來。

  ??二妮兒一下子變得靈巧了，我剛回過頭，她已經跳上了我的後背。

  ??“哎呀，你還挺靈巧的呢，一點兒沒有累著了的意思啊！”我揶揄了一句，“你抱緊我脖子啊，我可不敢拉著你的手，不然你又說我了。你自己可別撒手，別再給你摔下去！”

  ??“我從坡上麵往下跳的！當然要容易一些了！”二妮兒還是有些怕掉下來，不僅兩隻手死死地抱著我的脖子，而且兩條腿也緊緊地卡在了我的腰上。

  ??“哎呀，哎呀，你還是輕一點吧，我都被你弄得喘不上來氣兒了！”我連聲說。

  ??二妮兒的手是鬆開了一些，卡著我腰上的兩條腿卻依舊沒有半點兒鬆懈。二妮兒可要比那兩桶水輕得多了，我施展開提縱之法，就算是背上有二妮兒，也沒能怎麽影響到我下山的身形。

  ??突然間草叢裏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我沒看清是什麽，二妮兒卻看了個真切。

  ??“根子哥，前麵有兔子！”二妮兒在我耳邊兒說。

  ??“真的啊，你先下來，我給你打隻兔子回來吃！”我矮**子，先讓讓二妮兒下來。

  ??“你能抓住兔子嗎？你快點兒回來！”二妮兒在後麵對我說。

  ??我知道她既想要兔子肉吃，有不想讓我離開她太遠。

  ??別說前麵還真有兔子呢，而且還不隻是一隻而是一群。我心裏納悶兒，心想這大中午的，這些兔子怎麽集體出來曬太陽嗎？在紅雲觀周圍的山上我可沒發現這樣的怪現象。不能再想下去了，我可不管這些兔子為什麽出來遛彎兒，我隻想吃它們的肉。

  ??左手握著的石子兒已經被被我扔光了，再次想撿起地上的石子兒，抬頭一看，那群兔子已經淹沒在了草叢裏。我開始後悔當年沒有聽師姐蔣秀雲的話，如果那時候練飛針再刻苦一點兒，這時會不會彈無虛發呢！

  ??彈無虛發沒達到，戰利品還是有的。當我走近兔群方才聚集的地方，發現有兩隻兔子已經被我拋出的石子兒給打死了，還有一隻小兔子也受了傷，在那裏不停地抓撓著。

  ??“二妮兒快過來！三隻兔子呢，我拿不過來！”

  ??我拎起了那隻在草叢裏掙紮的小兔子的兩隻耳朵，回頭向二妮兒喊，並且還沒忘了踢草叢裏的那兩隻死兔子兩腳，看看它們是不是在裝死。

  ??“我來了，我來了！”二妮兒急匆匆地跑過來，還差一點兒沒摔了跤。

  ??“你小心點兒，我讓你過來幫我拎兔子，又沒讓你過來抓兔子！”我故作深沉地說。

  ??“太好了木根哥哥，我們這回有兔肉吃了！”二妮兒看了看我手裏的小兔子，“它還活著？”

  ??“是啊，它受傷了，還活著。”

  ??我沒明白二妮兒的意思，是不是想讓我把手裏的小兔子也給結果了。

  ??“它，它好可憐啊！”

  ??沒想到二妮兒說了這樣一句話，讓我感到很意外。

  ??“它這個樣子，我就是放了它，放了它，它也活不下去了啊！”我對二妮兒說。

  ??我知道在野外的環境下，像這樣受傷了的動物，如果沒有種群的保護，要麽被餓死，要麽被其他的動物給吃了。

  ??“我們帶回家養著它吧！”

  ??二妮兒最終決定了這隻小兔子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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