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莞自從成婚後便一直沒有消息，玲瓏也不敢向朱棣打聽，怕勾起他的傷心之事。倒是朱橚說起，似乎太子朱標還是挺看重她的，次妃的排場都快比得上正牌王妃的了。隻是侯門一入深似海，這幾個月來愣是沒有一點聯係。

  ??東宮來人要請玲瓏，恐怕是流莞的意思。東宮雖不比宮中，但規矩並不少，朱棣不放心，讓玲瓏帶了貼身的夭夭，又另外叫了兩個穩重些的大丫頭和兩個侍衛跟著。

  ??其中一個侍衛看著眼生，看上去隻有１４、５歲的樣子，圓圓的臉稚氣未脫，兩條眉毛濃濃的堪比蠟筆小新。上車的時候，那侍衛恭恭敬敬侍立在旁，玲瓏便笑道：“你可是新來的，叫什麽名字？”

  ??“回小姐的話，在下姓薛名祿。是上個月剛進府的。”

  ??玲瓏笑道：“什麽小姐，你叫我名字就行了。”

  ??他低頭道：“小姐，上下有別，在下不敢。”

  ??玲瓏一腳跨上車轅，回頭道：“我又不是王府裏什麽正經主子，有什麽敢不敢的！”

  ??他漲紅了臉道：“薛祿不敢。”

  ??玲瓏見他小小年紀偏要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夭夭在旁，見了他的樣子撲哧一聲也笑了出來。玲瓏悄聲對夭夭道：“看這薛祿的一板一眼的樣子，真正和小蠻倒像一對。”

  ??夭夭聽了笑著點頭。

  ??兩人再不搭話上了車往東宮去了。

  ??玲瓏在東宮外下了車，便有人引了直到內院門口。一個長相不俗的大丫頭迎了出來，見了玲瓏便笑道：“水姑娘，可算等著你了。”

  ??侍衛留在外麵，玲瓏隻帶了幾個丫頭隨她進去。隻聽那丫頭道：“奴婢叫樂薑，是我們殿下命奴婢在此侯著姑娘的。呂妃娘娘還不知道姑娘要來呢。”

  ??玲瓏這才知道，流莞並不知自己要來的事，那今日是太子的安排了。

  ??過了遊廊，便轉進一個院子，那樂薑喚道：“碧雲姐姐在屋裏嗎？”出來一個穿了綠色素錦百摺裙的人應道：“樂薑，有什麽事？”不是碧雲又是誰。

  ??樂薑笑道：“殿下請了娘娘的舊識來，命我帶進來。”

  ??碧雲這才看到是玲瓏，瞪大了眼道：“玲瓏，你怎麽在這裏？”

  ??樂薑笑道：“是殿下派人請了姑娘來的，說是想給娘娘一個驚喜。那我就回去複命了。”說著便去了。

  ??碧雲拉了玲瓏笑道：“可是好久沒見著你了，快進去吧。小姐見了你還不知怎麽高興呢！”

  ??玲瓏隨碧雲進了房，隻見一個窈窕的背影正坐在窗前，碧雲道：“小姐，你猜這回是誰來了。”流莞轉過身來，見是玲瓏，放了手中的書驚訝的起身道：“玲瓏，你怎麽來了？”

  ??玲瓏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姐姐，你過的好不好？”

  ??她淺笑著點點頭：“我很好。”幾月未見，原先少女的一些清澀已化為現在的嫵媚，又添幾分風流態度，但卻嫵而不妖，媚而不嬌，亭亭玉立地站在，依舊清麗脫俗。

  ??她拉了玲瓏坐下，細細地看了一回，道：“幾個月不見，好象長高了。昨日還和殿下說起你呢，沒想到你今日竟來了。”

  ??玲瓏笑道：“是太子殿下派人接了我來的，聽說姐姐成婚的時候很是熱鬧，可惜我沒見著。不過看樣子太子殿下對姐姐真有心。”她低了頭微微羞澀的笑。

  ??碧雲插嘴道：“可不是。殿下對我們小姐可著緊呢，每日都要來坐個兩三回。”

  ??她嗔道：“碧雲，你這口沒遮攔的沒得亂說。”

  ??玲瓏笑道：“太子殿下對姐姐好，我才高興啊。”

  ??碧雲道：“可不是。殿下每日回府都要先來瞧一瞧說一會子話，才去書房呢！”

  ??流莞道：“你這蹄子，還不去倒茶，隻在這裏杵著。”

  ??碧雲道：“早叫人去上玲瓏最喜歡的玫瑰六安雀舌芽茶了。”正說著一個小丫頭已端了茶上來。

  ??玲瓏瞧著後麵是一個園子，有幾株金桂象是新種的，回廊下還有一個小池子，依著幾樹垂柳，半垂向湖中，池中幾株晚蓮尚嫋嫋娜娜地開著，說道：“這園子可真雅致。”

  ??她道：“殿下說是年初時新修的，書房就隔了個院子，他在那裏也能瞧見風景。”

  ??“暗香浮動，怕是為了看姐姐吧。”

  ??“你這丫頭……”她紅了臉笑了不語。

  ??玲瓏又道“姐姐現在平日做些什麽？”

  ??“也就是看看書，做做女紅的。偶爾和府裏的姐妹們一處坐坐。”

  ??玲瓏想起朱標還有兩房侍妾，不由悄聲問道：“太子妃和那些女人好相處嗎？”

  ??流莞道：“太子妃是個溫潤的人，性情平和，對我很好。”玲瓏見她一臉純真，想來是真的過的很幸福，也不由為她高興。

  ??正說著話，有人傳太子來了，大家忙起身迎了出去。

  ??隻見太子穿件明黃色四爪盤龍錦袍走了進來，玲瓏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他笑著扶起道：“不用多禮，說起來你還是我們的小媒人呢。若不是當日你那一撞，本宮與莞兒還不會有緣能見呢。”

  ??又拉了流莞的手柔聲道：“在做什麽呢？”

  ??她紅了臉道：“剛和玲瓏在說話呢。”

  ??太子又道：“玲瓏，有空你就常來府裏坐坐，莞兒她一個人也悶。來了也別拘束，想吃什麽，玩什麽隻管和你姐姐說。”

  ??玲瓏忙點頭答是。

  ??說了一會話，他笑道：“你倆坐著，我先去書房。我派人和四弟說一聲，玲瓏就用了晚膳再回去吧。”又看了看流莞才去了。

  ??等他出了門，玲瓏做了個鬼臉笑道：“姐姐，太子殿下可真是心係著你，一時一刻都分不開呢。”

  ??結果玲瓏在東宮吃了晚飯，回到燕王府已是初更時分。回了府，先去了朱棣處，他問了幾句才放了心，又讓玲瓏去回雲姨。

  ??玲瓏出門時朱棣又道：“下次出門你都帶兩個侍從跟著，我也好放心些。”

  ??玲瓏回轉道：“今日跟我去的那個薛不敢，都不聽我話。”

  ??他奇道：“薛不敢？府裏有這麽個人嗎？”

  ??玲瓏便把出門時的事說了，道：“那個小侍衛隻是說著不敢，不敢，他好象除了說不敢就不會說別的了。”

  ??他笑道：“你這丫頭真是刁鑽，再有，你一個姑娘家的閨名哪裏能輕易讓外人叫的。不過以後就讓他跟著你，你若想任性妄為他也能攔著。”

  ??玲瓏吐了吐舌頭，她倒是忘了這時候一個女孩子的閨名根本不能輕易讓別人知道的，隻是因為年紀小，也沒注意這個規矩。

  ??“哦。我知道了。”

  ??朱棣便笑著攆了她去雲姨處了。

  ??玲瓏又去了雲姨處請安，雲姨仔細問了半日，道：“玲瓏，你也大了，太子殿下雖說寬和，不過你也不能沒了分寸，知道嗎？”

  ??玲瓏點頭說知道了，她才點頭讓玲瓏回去歇息罷。

  ??日子平靜地過去，玲瓏喜歡在朱棣的書房裏看書，就象從前上學時，有人一起自習，就感覺不會那麽無聊。有時困了，朱棣怕她回院裏路上暑氣太盛，便讓她在書房裏間的臥榻裏睡午覺。

  ??門外日影明亮，蟬聲嘈嘈，玲瓏隔著紗籠支頤望著他坐在書桌前看書或寫字，桌旁的盤螭鼎龍爐裏點著素日朱棣用慣的沉香。

  ??夏日靜諡，隻偶有書頁翻閱之聲，寂寂無聲中似乎能看見時光就這樣細細的靜諡的流淌過去的影子。心中有一個念頭，若是日子能一直這樣過著多好。

  ??一陣秋雨一陣涼，幾場秋雨過後，是紅衰翠減了。

  ??與秋天一起來的有兩個消息：一是朱梓的身體康複了，隻是額角上留了個小小的疤，見了玲瓏便道那些千紙鶴他都收在他的百寶箱裏了，並言之鑿鑿地說要保存一輩子。二是皇帝下旨命秦、晉、燕、吳、楚、齊諸王治兵鳳陽，於十月丙子日出發。

  ??所謂的治兵講武，其實就是讓眾皇子，去鳳陽進行軍事訓練，上軍事課，進行軍事演習。皇帝是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對此便格外看得重。

  ??府裏開始忙著打點行裝，安排隨行的人。看著別人忙忙碌碌，玲瓏的心裏隻是空落落的，這一年多來，朱棣與朱橚一直都沒有長時間離開過京城。現在一下子兩個人一起走了，而這一去就是數月，可能要年前方能回來。

  ??玲瓏總覺人生無常，是個隻願長聚不願散的人，雖然隻是幾個月，但這時候的交通聯絡又不方便，就不免難過起來。

  ??臨行前一晚，朱棣差人喚玲瓏去他房裏。進去時他穿了便袍坐在榻上看《策論》，見了她招招手，道：“怎麽還在別扭啊？”

  ??拉了她到身邊，又道：“在家裏也別悶著，不過該練的字還得練，上次你說喜歡杜先生的字，橚兒特特去求了貼來，看你練了兩天又撂開了，明天起就好好寫。前幾日我請了教宮裏古琴的教習，過幾日會到府裏來授課。等我回來檢查你有沒有好好學，知道了嗎？”

  ??看著玲瓏緊鎖的眉頭，朱棣把她抱起來，坐在自己膝上：“無論學什麽，用心就好，也沒想要你學成個大家。要悶了就出去逛逛，但要多帶幾個人跟著。喜歡什麽隻管去買，錢隻到帳房處去支就行。”

  ??玲瓏抬起頭道：“你放心吧，我會照看好府裏，照顧好我娘的。”

  ??他微微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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