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夭夭興奮得將朱橚帶給般若的玩意兒一一展示給雲姨看，般若見她喜歡，便挑了幾樣她喜歡的送了給她，其餘的便送給院中幾個小丫頭。

  ??雲姨若有所思的樣子，看了般若半響，遲疑道：“吳王爺送你的東西，怎麽都給了丫頭們？”般若知道雲姨擔心自己是否對朱氏兄弟仍有恨意。但自己到底不是真的五歲小女孩了，夭夭畢竟才八九歲，那些東西更適合他們。便笑道：“橚哥哥的心意我明白的，隻是覺得她們喜歡，倒不如送了她們。”

  ??雲姨撫了撫她的頭發，道：“玲瓏懂事了。”又道，“其實當日為了咱們的事，王爺在殿門前足足跪了幾個時辰，還挨了二十板子，後來是吳王爺去皇後娘娘那裏求的情，皇上才免了咱們流放。”

  ??方才朱棣輕描淡寫地說了他求情的事，竟不知道他還挨了打。

  ??她見般若神情驚異，又道：“當日是我讓人瞞著你的，可沒想到你知道後以為是王爺欺騙你。那天你跑出去後，王爺親自帶人去找你，差點延誤了奉旨出行的時辰。王爺對咱們……”她歎了口氣，輕輕說了句：“你別怪王爺，王爺也有做不到的事的。”

  ??雲姨應該也就三十五六歲的樣子，但憔悴得象四十多歲。想到她喪夫喪子，唯一的女兒之前又命懸一線，想來朱棣也是怕再打擊她，才不忍告訴她玲瓏“失憶”的事。

  ??她起身柔聲說“你也累了，先休息會吧。”般若知道這幾日，一直沒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礙。現在見她這個模樣，大為不忍。鼓起勇氣，輕輕地叫了聲“娘”。

  ??她聞得這一聲，身形微顫，隻聽道：“娘，再陪我一會吧。”她轉過身來淚光隱約，卻又欣喜之極，般若便又做出小兒女的嬌癡模樣，道：“娘，你今天陪陪我，和我說說你小時候的故事吧。”

  ??“你呀！怎麽老聽不厭。”她坐了下來，慈愛地望著般若。

  ??“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時候，那一年我阿父升了禦史台都事，他帶著我們全家，離開了征東行省到了大都。那是我第一次出遠門，當時我可高興了……”隻聽得她娓娓說著，神情象是飛回到了三十年前元朝的都城大都。

  ??那一晚，雲姨說了很多，般若也大致了解了她前半生的故事。雲姨的父親是蒙古人，原在征東行省任職，也就是如今的朝鮮半島。母親是高麗人，但隻是個小妾而已，因為隻有她一個女兒，後來也不甚得寵。五歲時因父親調職回到大都，十一歲那年，被選進了宮，因年紀尚小，被分在了第三側妃洪吉喇氏的宮裏。洪吉喇氏是元朝太師洪吉喇特托克托之女，美豔端莊，深受元帝寵愛。有次雲姨的父親得罪了朝中高官，被誣下獄，她求洪吉喇氏救出家人後，便一直忠心耿耿服侍。

  ??後來洪吉喇氏被擄到應天，被朱元璋所看中，入宮封妃。雲姨作為貼身丫頭也一直跟著。之後在洪吉喇氏聖眷猶濃時，作主嫁了當時是六品侍衛的水重章。洪吉喇氏生了朱棣朱橚後，更是得寵，但因是元朝降妃，受到宮中妃嬪所排擠，而朱元璋又是個生性多疑暴烈的性子，沒幾年便鬱鬱而終。臨終前將一對幼子托付給了雲姨，雲姨則在朱棣十歲封為燕王時，便在燕王府內管了事，朱橚雖也有自己的府第，因為年紀小，一月中倒有二十天是住在燕王府內。雲姨說是管事，其實主要還是照顧朱棣與朱橚兩兄弟，他二人也一直對她敬重信任。而玲瓏便是在燕王府出生長大，又是雲姨的小女兒，朱棣與朱橚兩兄弟待他也如親妹妹一般。

  ??也是從這一日起，般若便做起了水玲瓏，一半是同情雲姨，一半也是現實比人強。

  ??這日午飯後，玲瓏被夭夭勸著喝藥。玲瓏從前可沒喝過這麽苦的中藥，正在心裏第一百次的懷念西醫的時候，忽然看見朱棣的小丫頭跑了進來，“姑娘，王爺回府了，請你去書房呢。”玲瓏聽了忙擱了碗就往外走。隻聽得身後夭夭在叫：“姑娘怎麽又跑了，藥還沒喝完呢！”

  ??玲瓏一路小跑，進了清正園，才算歇了口氣，門口的丫頭通傳了進去，正看見朱棣與朱橚站在書房門口。他們身後忽然鑽出一個小腦袋，見了玲瓏樂的大叫：“玲瓏妹妹，可見著你了。”我疑問地看了看朱棣，他走上前來摟住我，輕聲道：“他是我八弟，朱梓。”

  ??玲瓏聽了噗哧一笑，心道：珠子？我還丸子呢。又見他長得膚色白皙，眼睛大大的，可愛的正象個肉丸子，對他做了個鬼臉逗他。

  ??朱梓開心地拉著她道：“玲瓏妹妹，你笑什麽？見著我你也高興，是不是？”玲瓏看他也就六七歲的樣子，居然叫自己妹妹，隻覺心裏有些毛毛的。不過見他胖嘟嘟的小臉，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腮幫。隻聽他哎喲一聲，又高興地說：“聽說你病好了，我就求了四哥帶我出宮來瞧瞧你。前些日子，可擔心死我了。”見他作出一臉擔心的樣子，玲瓏不由莞爾一笑，輕聲道：“謝謝你了。”

  ??進了書房，小丫頭沏了茶，端了點心上來，朱棣和朱橚坐在一旁慢慢地喝茶說話，朱梓就一個勁拉著玲瓏說話。

  ??玲瓏敲敲他的頭，“別妹妹長、妹妹短地叫我，小鬼頭。”

  ??朱梓揉揉額頭，卻抬頭挺胸地說：“我不是小鬼，我可比你大幾個月呢。”

  ??他又拉了玲瓏的衣袖，輕聲道：“玲瓏，父皇封了我做潭王，你以後做我的潭王妃吧。”

  ??玲瓏差點沒暈倒，才多大的小孩，就想這個？！不由白了他一眼，又敲他的頭，“潭王妃？”

  ??他點點頭，咧著嘴笑道：“等我也開了府，我就找父皇作主把你嫁給我，好不好？”

  ??玲瓏惡狠狠地說：“不要，你才多大啊？”

  ??他皺了皺眉，小聲地說：“你還是想嫁給四哥，做燕王妃啊？”這都什麽和什麽啊。

  ??他委屈地接著說：“上次你說你要快快長大，等你長大了就可以嫁給四哥了。後來我想等你長大了，我也是大人了，你就嫁給我吧。”

  ??玲瓏隻覺得滿頭黑線，偷偷瞄了眼朱棣和朱橚，隻見他兩人繞有興味地看著戲，看樣子這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有說過這種話嗎？”

  ??朱橚在旁邊捏著鼻子細聲細氣地道：“棣哥哥，你一定要等玲瓏長大嗬，我長大就能做你的燕王妃了。”說完撲哧一笑。

  ??寒哪！這裏的小孩都太早熟了吧，這麽小就明白這些事。

  ??朱橚哈哈大笑：“有意思，八弟。原來今日你來這裏是一訴衷情來的啊。”

  ??玲瓏扭頭翻了個白眼：“我才沒有戀童癖呢！”心想一個六歲，一個十六歲，本小姐可是年方二十八了。

  ??朱橚一愣；“戀童癖？”玲瓏忽然想到，好象這個年代還沒這個詞吧。含含糊糊地說了句：“我不會喜歡小孩子的。”瞟了一眼旁邊，看見朱棣微微地笑著，朱橚已是趴在桌上捂著肚子大笑。

  ??朱梓一直呆到日近西山，若不是朱棣說定妃娘娘等著，如果再不回去，下次就出不來了等等，才一步三回頭得被朱橚拉著送回宮去。

  ??看他走出院門，玲瓏才鬆了口氣，這小孩真是磨人啊。一個下午就圍在身邊沒個停歇，若不理他，就可憐巴巴地說：“玲瓏妹妹，為什麽不理我啊？你生氣了嗎？我會對你好，照顧你的，你理理我吧……”真的被他打敗了。

  ??--------------------------------------------------------------------注：征東行省，即現在的朝鮮。元朝時設行中書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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