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說不失落是假的，但比起失落他更擔心文馨的安全。

  金擎宇是跟著文馨一起回到病房後才離開的。

  程煜看著昏睡過去的小人，心裏一陣陣抽痛著。

  他心裏一直有一道聲音，不停地在質問文馨為什麽？為什麽那麽輕易就原諒了金擎宇，而對他卻……

  他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再睜眼時看向文馨的眼睛裏滿是歉意。

  無邊的愧疚和自責幾乎要將他淹沒。

  “我覺得你應該出去了，主人有我在這兒守著就夠了。”麟鋒看著他毫不客氣地說道。

  程煜態度十分堅決且強硬地拒絕了他的要求。

  “從現在開始，直到馨兒醒來，我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她。”

  眼見麟鋒要再次開口，他趕忙搶先開口道：“她現在是文馨，你可以替幽蘅趕我走，但是你沒有權利幫文馨做決定。”

  麟鋒一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隨便你！”

  說完，他氣鼓鼓地轉身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程煜見狀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他很慶幸，也很感激麟鋒的通情達理。如果它若是硬要把自己趕出去，現在的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

  換句話說，即便自己能打得過他，也不會同他動手，他從前已經錯過一次，同樣的錯誤，他不想再犯。

  “謝謝。”

  麟鋒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臉上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

  程煜看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跟他說金擎宇曾經背叛過幽蘅，但是又覺得這話由自己說似乎不太合適。

  一間病房三個人，氣氛卻安靜的有些詭異。

  金擎宇去的快，回來的更快。程煜。準備跟文馨說的心裏話還沒有說出口，金擎宇就回來了。

  我看不爽那兩個人自然不會開口講話。

  青勾是在金擎宇出現後不久趕回來的，他在回來前已經在真身那裏知曉了大概情況。所以一回來，他就直接來到了文馨的病床前，開始為他補充氣血。

  紅衣帶著丫丫幾個小鬼頭趕過來的時候，文馨已經成功被青勾救醒。

  她看著陷入詭異安靜的幾個人，敏銳察覺到了空氣中流竄著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

  “嗬嗬嗬，內個看來這裏不需要我，那我先送他們幾個回家吧。”

  青勾看著剛剛打了個照麵就要跑的紅衣，行動遠比語言來得更快。他一把拉住紅衣的手笑得一臉溫柔。

  “你怎麽見到我就跑，難道這麽久不見就不想我嗎？”

  紅衣的小臉瞬間就紅了，那嬌豔欲滴的小臉跟她的衣服頗有一種交相輝映的意思。

  青勾順勢與她十指交扣，轉身看向冷著臉的文馨道：“主上，屬下……”

  文馨看向他時的眼神軟了軟，如今看來，這麽多年除了師父之外，好像就隻有青勾對她是一心一意的了。

  “去吧，你們誰有意見，不用急著回來。”

  “青勾多謝主上。”

  麟鋒看著順利脫離修羅場的青勾有些羨慕，他現在也說不好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原本以為東瀾就夠可惡的了，沒想到自己信任有加的金擎宇竟然會做主那樣的事情。說實話，他到現在還是有些沒有辦法接受。

  “麟鋒，你也先出去吧。”

  程煜見文馨的眼神朝他看過來，他心頭一緊，生怕自己也被她趕出去。隻能用祈求的眼神看著她，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別把自己趕出去。他還有好的話想要說給她聽，同樣的也有許些問題想要問她。

  文馨看他近乎到卑微的祈求眼神，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有些頓頓地疼。

  “蘅姐姐，你能讓他先出去嗎？有些事情我不想讓他知道。”

  程煜心裏一個咯噔。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到她說：“好。”

  一個簡簡單單的好字，被她說的那樣的溫柔寵溺。程煜的臉上寫滿了不敢自信，眼中滿是痛苦悲傷之色。

  這樣的文馨是他不曾見過的，即便是千年前跟在他身後跑個不停的幽蘅，也從沒在他的麵前露出過這種神色和語氣同他講話。

  程煜在這一刻內心嫉妒的發狂，感受到自己體內不斷翻湧的氣息後，他臉色一變，沒有等待文馨開口，就自己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文馨看著他的背景時眼中滿是擔心，這不由讓金擎宇的胸口有些煩悶。

  “姐姐還是喜歡他是嗎？”

  文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他的眼睛反問道：“你呢？對我，是否能夠放下了？”

  金擎宇笑了，雖然那笑容有些苦澀，但文馨還是清楚地從他的笑容裏解讀到了那抹釋然。

  他抬起手對他招了招：“過來！”

  “姐姐似乎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看著他固執又倔強的模樣，她無奈的笑了笑。

  “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金擎宇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在他的注視下慢慢走到了她的麵前。

  “蘅姐姐，能告訴我，為什麽不能是我嗎？我明明比他更適合你，比他疼你一百倍，為什麽不能是我？”

  看著滿臉寫著委屈的人，文馨的心一疼，她又何曾沒有這樣問過自己。可是，感情的事兒又怎麽能用這些去衡量呢？

  “小金子，你也曾深陷其中，相比自然知曉這其中的身不由己。

  如果非要一個理由的話，也許是因為，打從一開始我便把你當做了親弟弟吧。”

  “所以姐姐是在責怪我長歪了嗎？”

  文馨搖搖頭：“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如果當初肯多花一點心力在你身上，也不至於讓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金擎宇的眼底劃過一抹黯然：“我到底還是讓你失望了。”

  文馨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隻好沉默著不說話。

  對他，她確實是失望的。她之前說得那些話雖然有做戲的成分，但是卻也是句句出自真心。

  心疼他為自己做傻事兒是真，對他失望也是真。

  “姐姐，他似乎變了許多。他給我的感覺同之前似乎有些不大一樣了。”

  “有心了，自然不一樣。”她隨口回道。

  金擎宇微微蹙眉，有些不大理解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文馨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小金子，回你該去的地方，擔負你應當承受得責任去吧。黑羽它們還都在等著你。”

  金擎宇的眼神暗了暗，有些無奈道：“姐姐，太遲了，我已經回不去了。”

  文馨心頭一跳，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在心底升騰。

  “你怎麽了？”

  金擎宇在自己的眉心一點。

  文馨的眼睛當即就紅了，一滴眼淚不受控製地砸了下來。

  看著他的眼神裏滿是自責和掩飾不住的悲傷。

  這一刻金擎宇才知道，他之前到底錯得有多麽離譜。

  心一抽一抽地疼著，疼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你是妖皇。修為強大的九尾金狐。金擎宇，你告訴我，你怎麽能？怎麽敢這麽作踐自己？”

  文馨的心都要疼碎了，自己當做親弟弟疼了萬年的人啊，竟然因為自己……

  其實金擎宇不說她也大致猜得到，他這樣做，不過是後悔後對自己的懲罰罷了。

  “你怎麽這麽傻啊？魔奴印啊！金擎宇你太傻了。你怎麽能這麽傻呢？你怎麽敢這麽傻呢？”

  金擎宇輕輕為她擦掉眼淚，故作輕鬆道：“別哭了，姐姐。魔奴印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是我對不起你。”

  “別哭了，免得一會讓某人以為我欺負了你找我報仇，我怕我會失手打死他。”

  “你告訴我，這魔奴印是誰給種的？”

  “姐姐若是想殺了他，幫我解了這魔奴印的話就不必了。”

  文馨被他氣得想打死他。

  “你到底還要胡鬧到什麽時候？”

  “就到我覺得可以還清姐姐債的時候吧。”金擎宇渾不在意地說道。

  “你不欠我的，別再這麽折磨自己了行嗎？如果你非要來還債，那就聽我的，解了這魔奴印，滾回去好好當你妖皇你聽到沒有？”

  金擎宇心裏暖暖的，滿滿的都是感動。

  “姐姐，現在還不行。至少要等我找到擎?複活的關鍵才行。”

  文馨不敢置信地瞪著他近乎咆哮般地質問道：“你瘋啦？！”

  頂著魔奴印背叛魔尊，即便是天道有心放水都救不了他的命。

  阻止，她必須要阻止他這瘋狂的想法兒。

  “金擎宇，你聽著，擎?的事情我會解決。你若還認我這個姐姐，就聽我的，馬上停止你的計劃，解除魔奴印，我們一起努力一樣可以打敗擎?的陰謀。你沒有必要這麽做知不知道？”

  金擎宇聽著耳邊熟悉又憤怒的聲音，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開心笑容。

  他看了眼窗外的夕陽站起身。

  “時候不早了！”

  文馨隱隱有些不好地預感，她下意識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手。一臉擔心地看著他。

  “你要幹什麽？”

  金擎宇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眼底隱藏著的是她都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在她愣神之際，他俯身在她的眼角輕輕落下一吻。模樣虔誠認真，然而這滿含愛意的一吻，卻是他對她最後的道別。

  “蘅姐姐，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了。”

  說著他邪魅一笑，突然掙脫了她的手瞬間消失在了她的麵前。

  文馨意識到不好的時候，伸手去抓卻為時已晚。

  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自己眼前，而她最後竟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有抓到。

  眼角被他吻過的地方，溫度似乎還在，但是空氣裏卻早已找不到他呆過的痕跡。

  “啊——”

  一聲兒憤怒的怒吼，直接把門外的程煜招了進來。

  看到完好無損坐在床上的小人，程煜忽地鬆了一口氣。

  見她臉色有些不大好，他快步來到她的麵前。

  “馨兒，你怎麽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金擎宇這個傻子。”

  程煜聽她嘴裏雖然罵著金擎宇，但是眼神中流露出來的表情非凡不是責怪，反而是心疼。

  文馨的眼神深深刺激了他緊繃了一天的神經。

  他上前一步，不管不顧地直接把她推倒壓了上去。

  文馨心頭一跳，看著突然失控的某人一陣心塞。

  她安撫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他懟著嘴吻得差點兒暈過去。

  “嘶——”

  被咬的程煜一個激靈恍然醒神，他趕忙站起身一副小學生犯錯的模樣，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嘴裏的鐵鏽味兒在不停地充斥著他的大腦神經，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他剛剛所犯下的罪行。

  文馨無語地自己按響了床頭的呼救鈴。

  程煜直到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看到了她變形的手臂，厚厚的紗布滲著刺眼的鮮紅。

  他的心狠狠地一陣抽痛，道歉懺悔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到她滿口無奈地道：“冷靜了？”

  “我真的是欠你的，人家修煉是自己受苦遭罪，你可倒好。”

  程煜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過分了，但是這些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醫護人員匆匆而來，還不等主治醫生開口詢問，文馨就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傷口應該是崩開了，需要重新縫合。骨折的手臂錯位，要重新正骨。”

  一旁的程煜宛如石化了一般，他剛剛都幹了什麽？他現在恨不得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她的胸口為什麽會有傷口，不用問她也能知道。

  主治醫生也是第一次見受這麽重的傷還能這麽折騰的病人。

  此刻再來追問這二次受傷怎麽來的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當即下令將人推進了急救室，重新處理傷口。

  文馨這次不得不接受了給骨折的手臂打上石膏的建議。

  讓她奇怪的是，她從手術室出來竟然沒有看到程煜。

  看著麟鋒眼神閃躲的樣子，文馨心裏閃過一抹不安。

  “他人呢？”

  “公司裏有事先走了。”

  “麟鋒！別讓我問第二次。”

  “告訴他，十分鍾之內我要是見不到他，他就永遠不要出現了。”

  喵了個咪的，這一天沒有一個省心的。一個兩個的是不是真的氣死她才甘心？！

  文馨躺下病床上看著天花板，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生活會一地雞毛的她，被程煜和金擎宇兩個人煩得想要原地去世的心都有了。

  她看著臉腫得很豬頭一樣的人，愣了好一會兒才看出來他是程煜。

  文馨真的是被她活生生地給氣笑了。

  “程煜，你可真行！”

  “馨兒，我，你別生氣。”

  “來來來，你過來，恨我講講你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裝的都是屎嗎？”

  “不是，是你。”

  文馨一噎，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文馨終究是放棄了跟他的溝通，同疼地閉上了眼睛。

  腦瓜仁一跳一跳的疼。兩條秀眉緊緊地蹙在一起。

  她想她上輩子一定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他。

  程煜看著她額角鼓起的青筋脈絡，心裏越發的後悔了。

  他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腫得誇張到嚇人的豬頭，配上他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兒，畫麵堪稱自帶喜感。

  文馨即便是再生氣看到他這幅樣子也是氣到沒脾氣了。

  “不是，你咋想的啊？！”

  “馨兒，我錯了。你感覺怎麽樣？傷口疼不疼？”

  文馨的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額頭上的靈感密密麻麻的就沒幹過。

  “還好。”

  “唉！”她無奈地歎息一聲兒道：“就因為這個打自己？”

  她用疑問的語氣篤定地說道。

  程煜點點頭：“我知道這麽做很蠢，但是”

  “知道蠢你還做？”

  程煜一噎，滿眼自責地愧疚道：“馨兒，對不起！讓你傷上加傷不雖是我的本意，但也確實是我讓你受了二次傷害，我後悔得恨不能殺了自己。”

  文馨心頭一軟，再開口時聲音都變得有些哽咽。

  “我理解你，不會怪你。”

  “你可以不怪我，但我自己卻不能不怪我自己。”

  文馨一噎：“好了，你也不想的嘛！我都知道。”

  “馨兒，謝謝你，遇見你是我生生世世最幸運的事情。”可是，遇見我卻是你最不幸的事兒。

  文馨看懂了他眼中未說明的話，隻是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命是這世上最虛無縹緲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但她知道，一切看似無理的相遇都是因果循環的必然映射。

  所以與其怪天命不公，倒不如坦然接受。因為所有的不公若不是你前世欠下的債，就是你下一世的福報。

  “馨兒，你胸口的傷，是他幹的嗎？”

  文馨果斷地搖了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跟他說實話。

  她們這一路走的太難太辛苦，本就曲折多舛的命運就不要再自己給自己增加難度了。

  “是我為了逼他回頭，說實話，自己用的苦肉計。”

  “馨兒，你……”程煜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體現自己此時此刻的複雜心情。

  想到金擎宇那個傻子，文馨難免流露出一抹心疼的神色，這不免又讓程煜的心下意識地堵了堵。

  “馨兒，你真的打算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不追究了嗎？還是說你後悔當初的選擇了。”

  程煜的話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你對自己下手還是太輕了，下次記得找人幫你打。”

  程煜一臉委屈得看著她，本以為會得到安慰的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如此的不按套路出牌。

  “說不定多打幾次會治好你這胡亂吃醋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