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心疼地把文馨抱在懷裏，他沒有經曆過被信任的人背叛的事情，但是他能想象得到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心痛和絕望。

  “馨兒，別笑了。難受就哭出來，我在！”

  “嗬！你與他相比又好到哪裏去？”

  程煜的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收緊了懷抱。

  “對不起！”

  “放開我，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程煜心裏一痛，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緊了些。

  “東瀾，本座讓你放手。”

  文馨身上的氣息很冷，冷得程煜的心都跟著發慌。

  “蘅兒，是我的錯。我真的知道錯了！別不要我，讓我陪陪你好嗎？”

  有那麽一瞬間，文馨身上的氣息緩了緩，可是很快就又恢複了冰冷。這讓程煜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程煜哪裏敢放她這個時候一個人，想都沒想就要開口拒絕。

  可還不等他開口，就聽到她說：“別逼我！”

  “好！”

  他輕輕地放開她，看著她的眼神裏滿是不加掩飾的擔心。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此刻的眼神在她的眼中除了覺得諷刺就是諷刺。

  “麟鋒，我累了，別讓人進來打擾我。”

  程煜難過極了，但卻沒有絲毫辦法。他知道她知道了真相會難過，但是變成這樣是他沒有想到的。

  他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看著守在門口一臉防備地盯著自己的麟鋒心頭一哽。

  “你不用這麽防著我，我不會進去的。”

  麟鋒卻不為所動地依舊盯著他看。

  “後悔嗎？”

  程煜有些驚愕，麟鋒竟然還肯同他說話，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他不是肯同他說話，他是來替自己的主子抱不平，來給他補刀的。

  “主人愛上你，比你現在後悔百倍。”

  “麟鋒，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沒有資格怪你。但是我現在真的後悔了。我會用往後所有的日子來彌補她的。”

  麟鋒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文馨躺在床上，眼睛死死地瞪著天花板。

  “難怪，難怪封妖印會那麽輕易地出現在梅清手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問自己恨嗎？不，她不恨金擎宇，但是同樣的，她會怪他，也永遠不會原諒他。

  為了她幽蘅一個人，他怎麽能？怎麽敢？

  她的心撕裂一般的疼，或許從始至終錯的都是她幽蘅。是她錯了。

  如今再上青勾調查月老的事情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骨折的手臂，讓她的大腦變得異常清晰。

  既然一切都是因為她，那就讓她來結束這一切吧。

  她坐起身，手指掐訣。一個瞬移就消失在了房間裏。

  梅清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病房裏的文馨，下意識地就是一抖，拖著打著石膏的腿向後躲了躲。

  “你，你會瞬移？！你跟道清真人有什麽關係？”

  文馨幾步來到了她的麵前。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她。

  “給你爸傳消息，讓金擎宇過來見我。我在學校等他。”

  說完她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梅清狠狠地打了個抖，想到她臨走時看自己的那個眼神，她顧不上門外的警察，當即給他爸爸發了求救信號。

  再次站在夜校的宿舍樓天台上，文馨的心格外平靜。

  封妖印裏是怎樣的情形，計劃著怎樣的陰謀她已經不去在意了。

  她絲毫不擔心金擎宇會不來，她站在天台上看著遠處的天空，背影略顯落寞淒涼。

  金擎宇來的時候看到這樣的文馨，腦海深處突然浮現出了一抹久遠的記憶，他的心口一痛。

  直到記憶裏的人同麵前的小人漸漸重合，他的眼中也染上了一抹邪惡的瘋狂。

  “小金子，你來啦。”

  文馨頭都沒回地說道。

  “你看那夕陽，像不像我們初識那日的夕陽？一萬年了，我的小金子也長大了。”

  文馨的話，讓金擎宇瞬間紅了眼睛。

  “你都知道了。”

  他的聲音是她不曾聽過的沙啞。

  “蘅姐姐後悔當初救下我嗎？”

  “從未。”

  金擎宇眼底的瘋狂，出現了一瞬間的停滯。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蘅姐姐應該恨死我了吧。畢竟若不是我，你也不會……”

  “恨你？為什麽恨你？有什麽好恨的？你想多了。與其說恨你，倒不如說謝謝你讓我解脫了不是嗎？”

  金擎宇眼神錯愕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小人。曾經的她是自己心底最重要的人。她竟然在自己親手毀了她之後說不恨自己。這，怎麽可能？

  不，這不可能？她應該恨自己，她應該恨他。

  “蘅姐姐是在騙我，想騙我收手對嗎？”

  文馨轉過身，滿眼受傷地看著他苦笑道：“原來在小金子心裏，我竟是這樣的人。嗬！你走吧，是我錯了。不該叫你來。”

  看著她眼中的受傷，他的心驀然就是一慌。

  “不是的，蘅姐姐。我不是，我沒有，我”

  “嗬嗬，姐姐就是姐姐，我差點兒就上當了呢！”

  看著這樣的金擎宇文馨頓感頭疼，心裏抽痛著。是她沒有教育好他，她深吸一口氣走到他麵前，抬起手用盡全力扇了他一耳光。

  金擎宇的眼底滑過一片冰冷。

  “姐姐這種反應才對，幹嘛要裝出一副傷心委屈的樣子呢？恨我就打回來才對嘛！”

  啪！

  “我打你不是因為我恨你，是我在心疼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明不明白啊？！”

  金擎宇被文馨這一句話徹底給吼懵了。他一臉錯愕的看著她。

  滿眼寫著不解，不明白的樣子氣得文馨恨不得再打他兩巴掌。

  看著他腫得跟饅頭一樣的臉，她的眼底滑過一抹心疼，終究是沒舍得再下手打他。

  見她再次抬起手，他下意識地就要躲避。

  文馨眼睛一瞪：“敢躲一下你試試！”

  一臉狀況外懵逼的金擎宇聞言不敢動了，文馨如願地摸了摸他的臉。沒好氣兒地道：“疼死你算了。”

  金擎宇心理防線迅速崩塌，盡管他一個勁兒地提醒自己不要相信她，她是在騙自己，但仍舊十分沒有出息地貪戀她對自己的好。

  “蘅姐姐，你打得我好疼。”

  “怎麽沒疼死你呢？”

  “哈？？？”誰能告訴他，這怎麽跟他想的不一樣？

  “哈什麽哈？”文馨的手從他的臉上挪開，轉而揪住了他的耳朵。

  “膽子肥了啊！竟然敢懷疑我對你的真心？嗯？！”

  “啊，我錯了，我錯了！”

  “姐姐，我真知道錯了，快放手。”

  “耳朵，耳朵，我的耳朵要掉了。”

  文馨擰著他的耳朵坐在了天台上，這才放開他的耳朵。

  熊孩子，不收拾不行了，氣死她了。

  金擎宇揉著自己的耳朵，帥得一塌糊塗足以魅惑人心的臉都染上了一抹不自在的粉意。

  他轉頭看了眼身邊陌生又熟悉的人，心裏被一抹懷疑的感覺充斥著。

  “你真的不恨我毀了你嗎？”

  文馨一口氣梗在胸口，沒好氣兒地瞪了他一眼，抬手就在他的後腦勺上打了一巴掌。

  “嘿！你個臭小子，你還要我說幾遍？我看你就是欠揍是吧？”

  金擎宇趕忙往後躲了一下：“別打別打，我信，我信了還不行麽？”

  文馨收回手看著他的眼神有些複雜又無奈，還透著一抹沉重。

  “小金子，值得嗎？”

  金擎宇似乎是沒太聽明白她是什麽意思，有些疑惑地看著滿臉認真又有些神傷的人。

  “就為了我，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值得嗎？你拍拍你的心，摸摸你的良心問問它，它高興嗎？開心嗎？得到解脫了嗎？”

  金擎宇被她幾句話問得有些啞口無言。半晌他咬牙強顏歡笑道：“值啊，怎麽不值得？我可開心了。你不知道報複了姐姐，毀了姐姐，我有多高興。”

  文馨聽著他嘴硬的話，一顆心疼得像針紮一樣。

  “真心話嗎？”

  “當然是真的。”

  文馨深吸一口氣：“好！既然如此，姐姐成全你，讓你一輩子都快快樂樂的。”

  金擎宇一怔，還來不及問她什麽意思，就見她對自己扯出一抹溫柔的笑，張開雙臂麵對著他朝著樓下倒了下去。

  金擎宇一驚，趕忙縱身一躍跟著跳了下去。趕在她落地之間抓住了她。

  驚魂未定的心，在這一刻終是安穩了下來。

  “你瘋了？！”

  “我死了你不是開心嗎？不是高興嗎？既然如此為何還冒著被天道懲罰的危險來救我？”

  她的話赤裸裸血淋淋地揭開了他的偽裝。但他仍舊嘴硬地不肯承認。

  “姐姐想多了，我隻是不想看到你真的舒服的死而已，我要看著姐姐受盡折磨和蹉跎而死，這樣才”

  金擎宇的話戛然而止，他腦子嗡嗡地看著親手把匕首插進自己胸口的人，一對金色的眼睛都急得充血：“你瘋了？！”

  文馨嘴角流著血，卻仍舊笑看著他：“是這樣嗎？”

  看著她胸口流出來的血，他所有的堅持都在這一刻分崩離析，他紅著眼眶抬手就要為她療傷，她卻打定了主意要聽他親口認錯，固執地不肯接受他的治療。

  “姐姐，你別動，讓我幫你治傷好不好？”

  “開心嗎？高興嗎？”

  聽著她氣若遊絲的聲音，金擎宇一顆心都疼碎了。他後悔了，早就後悔了。可他不敢後悔，更不敢承認。

  “姐姐，我求求你，讓我幫你治傷好不好？你現在隻是個普通人，再不治療你會死的。”

  “金擎宇，我最後問你一遍，你錯了嗎？後悔嗎？值嗎？”

  親眼看著她的生命在流失，心慌和恐懼不停衝擊著他的靈魂。

  所有的心結在這一刻都變得不值一提。

  “姐姐，我錯了，我一點兒都不高興。我後悔了，不應該傷害你。你別動，我先就救你。”

  “小金子，你錯了。你可以報複我，也可以傷害我，要我的命都沒有問題。但是你不該搭上你自己。你到底明不明白？”

  文馨終是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金擎宇所有的心結和執念，都在她最後的那一句無聲的心疼他的眼神裏徹底消散。

  他看著自己用法術都無法愈合的傷口徹底慌了，他驚恐地看著雙眼緊閉的文馨崩潰道：“為什麽會這樣？姐姐，為什麽會這樣？”

  “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文馨剛剛睜開眼睛，就看到他正拿著匕首要挖自己的心頭血。

  “小金子。”

  金擎宇拿匕首的手一頓，滿眼驚喜地看著她。

  “姐姐，你怎麽樣？你別怕，我的心頭血一定可以救你。”

  “別，送我去醫院就行。”

  “可是這樣很慢，我知道姐姐最怕疼了。”

  文馨心裏一暖，這一出苦肉計值了。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金擎宇現在腸子都毀青了，連忙否認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是騙你的。”

  “送我去醫院。”

  她的口氣不容置疑，金擎宇無奈隻能聽她的送她去醫院。

  “小金子，我堅持不住了，先睡一會兒。你別做傻事兒啊，不然我一定不放過你。”

  金擎宇急的汗都下來了，再也不敢動取心頭血的念頭，乖乖抱著她閃現到了距離最近的仁和醫院。

  仁和醫院的醫護人員見文馨穿著中心醫院的病號服，以為文馨是要轉院，問了一溜十三招，金擎宇什麽都不知道。

  最後還是秉承醫者仁心的原則，院方親自打電話到中心醫院那邊詢問了一下。

  金擎宇聽著他們的交談恍然明白，自己貌似應該來錯了醫院，於是當著眾人的麵抱起文馨直接消失了，絲毫不顧及麵對這一驚悚現場眾人的心理陰影麵積。

  程煜也是通過了醫護人員的口才知道，文馨已經不在病房裏的消息。

  麟鋒不信命地推開了病房的門，看著空蕩蕩的床，程煜的心一陣沒來由的慌。他一句話沒說就跑到了梅清的病房。

  梅清剛剛睡著就被程煜大力的開門聲兒給嚇醒了。

  “我說你們到底有完沒完？”

  程煜一聽這話頓時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她都跟你說什麽了？”

  盡管程煜此刻的眼神陰沉的嚇人，但是已經隱忍到了極限的梅清卻在這個時候生出了叛逆心，突然就不想讓程煜如願了。

  她大喊一聲兒把門外的公職人員叫了進來，氣得程煜恨不得親手擰斷她的脖子。

  一無所獲的他隻能被迫離開。就在他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護士站兩名小護士口中談論的八卦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們剛剛說什麽？”

  小護士見他長得帥，本著你長的帥你有理，說什麽都對的原則倒是沒有隱瞞，直接把從一樓接待的小護士那裏聽來的離奇事兒說了一遍。

  程煜心頭一跳，還沒等對方全部說完，她就直接衝到了一樓的急救室門口。

  果然，在急救室的門口他看到了金擎宇。金擎宇也看見了他。

  所謂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中劈裏啪啦地交鋒了無數次。

  程煜看了眼緊閉的手術室，緊握雙拳忍了又忍，終還是沒忍住。眼看他就要動手，金擎宇悠悠道：“我勸你不要惹我，你應當知道我現在弄死你就是分分鍾的事情。要不是看在她的麵子上，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

  喉嚨一甜，程煜生生忍下這屈辱，咽下口中的血。

  他狠狠地瞪了金擎宇一眼不再理會他。

  盡管他瘋了一樣想知道他的馨兒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想也知道，金擎宇一定不會告訴他，他又何必自討沒趣？徒惹笑話。

  沒過多久，麟鋒也找了過來，看到金擎宇的時候明顯也是一怔。

  但是對他的態度明顯比對程煜熱情了不知道多少倍，看得程煜一陣心塞。

  “妖皇？是你送我主人過來的？”

  金擎宇疑惑地看著他，有些認不出這樣的麟鋒。

  麟鋒看著他疑惑的眼神恍然大悟，趕忙變回了本體圍著他轉了一圈。

  “你是麟鋒？”

  從金擎宇驚訝的表情中不難看出，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麟鋒會變成現在這樣。不免有些為它高興。

  “我主人怎麽了？”

  “失了些血，我雖然幫她止住了血，但是沒辦法讓她的傷口愈合，她又不肯讓我用心頭血幫她。”

  不遠處的程煜為了偷聽，耳朵都抻直了，也隻是斷斷續續聽了個大概。一雙鐵拳握得嘎吱響。

  金擎宇斜了他一眼，那一眼的諷刺和不屑意味，程煜覺得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忘記。

  麟鋒的眉頭緊了緊，主人失血太多可不是小事兒，得趕緊找丫丫她們過來補才行。

  手術室的門開了，眾人第一時間圍了上去。

  “我沒事兒。”

  醫生還沒等開口，文馨就自己開口說了話。

  眾人瞬間轉移到了她的麵前。

  文馨這次玩兒的有點大，失了那麽多心頭血，這會兒能短暫的醒過來全靠她自身的意誌力。

  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所以趕忙說出了最主要的事情。

  “小金子，你去冥府一趟，幫我聯係一下青勾，讓他回來。你的事兒等我好了再跟你算賬。”

  “好好好，我這就去，你放心，等你好了，你想怎樣都行，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文馨聽完他的回應這才安心，轉頭看了眼一臉委屈的程煜，還沒等開口說話，就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