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勾的話分量很重，說實話，胡白的心在那一刻不是沒有動搖過。但也僅僅隻是一瞬，很快他就給自己躁動的心上親自潑了一盆冷水。

  ??他是喜歡幽蘅沒錯，但也正因為喜歡，所以才了解。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幽蘅追在東瀾身後跑了這些年，心病早已藥石無靈，他是喜歡她不錯，但是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東瀾留在她心裏的傷，他是撫平不了的。

  ??雖說世事無絕對，別人能不能代替東瀾讓她千瘡百孔的心痊愈，重新擁有一顆相信愛的心髒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那個人一定不會是自己。

  ??“青勾，你能這樣看中我，我很高興，但是你應該知道，愛之深恨之切，你家主人現在這麽恨東瀾，恰恰也是因為埋藏在心底的愛。”

  ??“他不可能。”

  ??青勾的態度之強硬是古月不曾想到的，他被噎了一嗓子，連之前想說的話是什麽都忘了。

  ??“古月上神若是沒有此心就算了，至於其它的就不勞費心了。”

  ??古月：“……青勾，你”

  ??“我收回之前的話，看來是我對上神的理解有誤，您也並非良配。剛剛的話，上神就權當在下沒說過，這個話題咱們就且到此為止。”

  ??古月皺眉，但是仔細一想，也不是不能理解青勾的態度，他真的替文馨高興，可以有青勾這樣忠心耿耿，真心為她好的下屬。

  ??他想：如果這樣，幽蘅都不能幸福，那真的是月老的失職，天道的不公。

  ??他承受著青勾略顯憤怒的情緒，並沒有想要開口為自己辯解的意思。他看著青勾的眼神格外認：“我是真心希望她能開心幸福地過一生。但是，我有自知之明，冥王的幸福，我不是不想給，隻是我給不夠。而她，也不需要。”

  ??青勾聽來聽去，覺得隻有最後這一句才是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兒，而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古月上神，確實有夠理解他家主人。但是，可惜了……

  ??半晌，青勾歎息一聲兒道：“唉！感情的事兒強求不來，餘下的路，希望主人可以得到天道的一些優待吧，隻要不再重蹈覆轍怎樣都好。”

  ??“是啊，這世間不可控的事兒有千千萬，不可預知的天道當之無愧地排在第一位，而這情感的事兒自然也算是榜上有名。”胡白附和著說道。

  ??“平靜了？”

  ??胡白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謝謝！”

  ??“那就趕緊回去吧，別讓主人窮等著，幹著急。”青勾有些不客氣地說道。

  ??胡白笑了：“青殿閻羅果然好膽量。就是不知你這膽氣能維持到幾時不崩潰，不泄氣。”

  ??青勾一聽胡白對自己的這個稱呼，當即心神一悸：哦買噶的，他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他後背一寒，恭敬地站直了身體，微微低頭硬著頭皮道：“青勾知道古月上神大人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想必他日歸位之時，一定不會屑於與在下這小小的冥府閻羅王一般見識。”

  ??胡白被他的不要臉言論給氣笑了：“青殿閻羅這話說錯了，本上神雖說不是小氣之人，但是，也並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大度。”

  ??“上神，上神，別介，上神，小的錯了。”

  ??“對不起，我道歉，求您放過口無遮攔的我吧！”

  ??紅衣一頭霧水地看著在自己麵前說相聲的兩人，強忍著坐上小板凳跟這兒看戲吃瓜的想法兒，一臉同情地看向剛剛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瞬間就給場景原地哢嚓來了一個大反轉。

  ??青勾和胡白在外麵談了什麽文馨沒有開口打探的意思，但是做錯事兒為求自保的青勾卻把一切一股腦兒原封不動地給自家主人講了一遍。

  ??然而，他忘了，自己跟古月說的那些話，有些是不能放在明麵上說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他咬牙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此刻的他算是切身實地地體會了一把什麽叫社死現場，文馨尷尬地看著胡白，看著胡白的臉都紅了，用一臉“家裏孩子不懂事兒，讓您見笑了。”的表情看著他。心裏惱怒得恨不得把青勾的祖宗十八代都拖出罵一頓解氣。當然了，如果他們還沒有進入轉世輪回。不過，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青勾已經有一千多歲的鬼齡了，沒有鬼可以在沒有陰司任職的情況下，長久地在冥府滯留。即便是有，若非是絕佳的修煉資質也絕對敵不過那麽久的歲月蹉跎，魂體的自然消散就是最大的問題。

  ??青勾是幸運的，也是有實力的，不然也不可能會有今日的這般成就。

  ??什麽叫尷尬到家了？尷尬他媽給尷尬開門啊，紅衣簡直沒眼看這突如其來的社死現場。

  ??自己關的嚴絲合縫的心門，竟然為了這麽個蠢的爆表的鬼給騙開了？那是不是說自己比他還蠢？

  ??可憐的青勾，現在還不知道，通過這次這件事兒，自己已經在自家媳婦麵前出過了醜，丟過了臉。

  ??就在場麵一度陷入尷尬得腳趾扣地的時候，程煜的來電成功解救了所有人。當然，文馨除外。

  ??就連一向對他意見多到爆炸的青勾的此刻都不得不從內心感謝他的這次來電。

  ??文馨對於他的來電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是早有預料。早在自己跟NB塔平台提交解約深情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幕。因此，她的心態此刻在眾人中可謂算得上是最平靜的人。

  ??她雖然拉黑了他的電話，但是卻無法阻斷他通過NB塔平台平台的直播係統連線找到自己。況且，她是鐵了心來解約的。而他又是NB塔平台的少東家太子爺，與他相碰可以說是完全在文馨的預料之內。

  ??而程煜也不是來阻攔她解約的，不是他不想阻攔，而是他知道，現如今自己早已經沒了那個資格把她挽留下來，哪怕是以這種工作的形式。

  ??倘若他早知道，那晚在直播間的舉動會觸及到文馨的逆鱗，那麽就算是有人拿刀逼他，他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可是世上沒有如果，世間也沒有早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程煜盡量讓自己的脾氣和口氣看起來都像是在公事公辦。隻為了可以多跟她多說幾句話。

  ??“文馨，按照平台規定，凡主播正常解約時，都需要錄製一期特別節目。你看這方麵有什麽要求嗎？”

  ??“沒有，聽你們安排，定下來幾點以後通知我助理就好。我還有事兒，你沒事兒的話我就先掛了。”

  ??“等等，還有一件事兒。”

  ??文馨以為他想要跟自己拖延時間，或者是又想出了什麽鬼主意對付自己。

  ??他的想法兒她無從知曉，隻能耐著性子咬牙切齒道：“說。”

  ??她的想法兒他亦是不知，倘若讓程煜知道文馨此刻的所思所想，想必又是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到心跳緩慢呼吸不暢。

  ??“沒什麽，就是跟你說一聲兒直播係統的事情，你若是離開NB塔平台，直播係統不要忘了也要一並退還給平台。”

  ??“嗯，我知道了，還有別的嗎？”

  ??程煜忍著心痛道：“沒，沒有了。”果然，下一秒，手機的聽筒裏就出現了被掛斷的盲音。他心疼得受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蹲在了地上，他想，從此以後在這兒人間，他怕是跟她徹底斬斷了一切聯係了。

  ??胡白有心想到打個電話過去慰問一下，但是想到上次他們不歡而散的那天程煜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得那些話。剛才那一點點兒冒頭的想法兒就這麽夭折了。

  ??訪談現場，程煜為了能夠見文馨“最後一麵”，早早就打通關係提前過來等。當看到心心念念的那惹人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時，他的手止不住地有些輕微的顫抖，說話更是直接帶上的控製不住地顫音：“你過來啦，是路上堵車了嗎？”

  ??“你若著急可以先走。”文馨一出口就是紮人傷己的話。程煜雖然來時做過許多心裏準備，來應對她對自己的態度，可以說無論文馨今天說出怎樣的話，他都做好了與其無憂對接的準備。但是這卻不代表他的心就不會痛。

  ??“你誤會了，我沒著急，這麽問就是想關心你一下。”

  ??“沒那個必要，我們主持人在哪兒？不是說要解約訪談？”

  ??“不及，等你休息好了我就讓她們過來。”程煜盡量讓自己笑著說道。但是，文馨卻絲毫不想要這份兒除開工作之外的特殊優待。

  ??“不用了，讓人過來吧，我趕時間。”她低垂著頭，頭都不抬地說道。

  ??程煜動了動嘴，終究是艱難地點點頭，默契地沒有開口去戳破她那劣質得毫不走心的謊言。

  ??“好，我這就讓主持人過來。”頓了頓他又叮囑道：“如果待會兒她問了你什麽不想回答的問題，你都可以用沉默代替，節目組後期會自行剪輯，你不用擔心。”

  ??他看著文馨看過來呢狐疑眼神，眉眼一動，猜到之後無奈苦笑一下，然後這才主動解釋道：“我們兩家雖然是合作關係，且一直關係不淺，但是，在此之前，我們之間的工作向來分工明確，互不幹擾。”言外之意就是，若不是對方是你，我永遠都不會過來跟她打交道。

  ??不知是程煜的話取悅了文馨，還是跟文馨對接的女孩兒是她欣賞的類型，總之整個訪談過程順利得簡直堪稱教學模板。

  ??二十分鍾的訪談錄製一結束，程煜就迫不及待地走了過來，然而，還不等他開口道上一句“恭喜！”，文馨就跟他擦肩而過：“抱歉，我有急事，麻煩您讓開，謝謝！”

  ??程煜的腳步就這樣如同千斤墜兒一樣定在了原地。未說出口的話也直接卡在了喉嚨裏，再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他宛如一個失聲老人，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錄製大廳，那身影怎麽看怎麽孤獨。

  ??而文馨仿佛對此熟視無睹一般，徑直從他的麵前走了過去。她麵上雲淡風輕，實際上內心早已經血肉模糊糜爛一片了，不是不知，隻是不想醫治，想要依靠這種疼痛來折磨自己，為自己贖罪。她需要這份疼痛，讓自己的大腦保持絕對的清醒。

  ??文馨需要這疼痛來提醒自己，自己現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為了師父而活的，同樣的，程煜也需要用這種疼痛來提時刻提醒自己，逼迫自己贖罪。痛吧，越痛越好，越痛就越清醒，曾經，她比現在的自己疼得不止是這十倍八倍的。越痛他就越能發現自己當年的混蛋。

  ??他知道，自己欠她太多，對不起三個字太過蒼白無力，但是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已經知錯想要悔過的心情。

  ??因為他知道，從自己嘴裏說出的話，她都會自動屏蔽掉，即便是偶有回複，也不是跟自己說的。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呢？這都是自己應得的啊。不是嗎？

  ??回想起那令人啼笑皆非的對話，文馨仍就有些不敢置信，長著那麽一張義正言辭臉的主持人小姐姐，怎麽會是這種人設？自己也是有夠扯的，竟然還配合她胡鬧。自己的腦子剛剛到底是進了什麽水？

  ??文馨神色不愉地離開了訪談錄製地，轉身滑過轉角就快速消失在了夜色裏。

  ??她深吸一口氣呼出去，看著漆黑的夜色感歎道：“擦，瞬移什麽的，真的是太難了？”她一邊兒感慨一邊兒想起了自家動不動就瞬移的來無影去無蹤的自家師父，從前她隻知道師父很厲害，但是這個厲害到了什麽程度她心裏真的一點點概念都沒有，但是今天，自己練會了初級的閃現以後，這才對師父的厲害程度有了一定的認知。

  ??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她自己跟師父，那就是：年輕人，你腳下的路還長著呢。

  ??不過想想也對，畢竟師父勤學苦練數十載才能取得這般成績，若是被自己用個一年半載就學會了，那師父就不是驕傲有自己這個天賦異稟的徒弟了，而是會每日提心吊膽地想自己是不是在他沒注意的時候，走了什麽歪路，錯路，下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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