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誌宏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他扔下一會議室的人一句話都沒留下就踉蹌著跑了出去。徒留一眾下屬麵麵相覷，猜測不斷。

  ??新招的薑秘書盡職盡責地做好善後也忙不迭地跟著感到了醫院。

  ??薑秘書年紀不大，三十五歲就有這樣的能力和閱曆算得上是年少有為。他是人事部經理跟程煜共同設計，從另一個公司高薪挖過來的。說實話，手段並不是那麽光彩，可以說，他過來得並不是那麽的心甘情願。但好在薑秘書此人有著極高的職業素養和道德準則。所以在程氏科技入職後很快投入了工作氛圍。本身能力好，上手也快，這段時間跟程煜配合起來倒也輕鬆合拍，是個非常不錯的大秘。

  ??手術室外，他陪著自己的新東家，更是起到了很好的安慰作用。

  ??“程總，小程總會沒事兒的，您先坐著歇會兒吧。我剛剛跟送他過來的人聯係過，小程總的傷不算嚴重，手術才剛剛開始，應該沒這麽快出來。”

  ??程誌宏揉了揉發疼的腦袋，血壓的飆升讓他的大腦頭昏腦脹的，心也煩悶的緊。

  ??薑秘書剛剛的話讓他心安，慌亂不安的心也安穩了不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看似老實穩重的薑飛，為了安撫他的情緒，跟他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他是跟送程煜來醫院的人聯係了不假，也從對方口中了解到了車禍的大致情況。程煜被撞得很重，情況並不樂觀，但是沒辦法，這些實話他不能說。

  ??有人說醫院搶救室外的等待是最煎熬最漫長的。程誌宏對此深以為然。漫長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煎熬。是對心態的磨練也是考驗。他自認為有一顆強大的心髒，能夠經受住這次的考驗。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被薑秘書安撫好的心再次有了崩塌的跡象。當護士帶著病危通知書讓他簽字的時候，他更是一陣陣頭暈目眩，心虛的整個人都在顫抖，然而字是卻是不得不簽的。

  ??等著他簽字的護士此刻在她眼裏，就如同是那催命的閻羅一般，讓他沒有多餘的心思。隻能用左手盡量穩住右手，控製住顫抖的手成功地簽下歪歪扭扭的三個字。

  ??他沒有追問什麽，簽過字後，他的心竟突然變得沉靜了下來，此刻他像是望兒山上的一塊兒石頭一樣，安安靜靜地看著手術室的方向一言不發，因為他知道，他的兒子就在裏麵，他會回來的，他隻需要安靜得等待就好。

  ??沒過多久，他收到了院方下得第二次，第三次病危通知單。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手術室的燈已經連續亮了五個小時了，護士前後出來取過兩次血漿。程誌宏強製著自己保持著足夠的清醒。他的兒子還沒有出來，他不可以暈不可以倒下。

  ??他不明白為什麽好好的兒子會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兒，他程誌宏到底上輩子造了什麽孽，這輩子才會落得這般下場。

  ??“患者家屬，患者家屬。”

  ??程誌宏在薑飛的攙扶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是患者家屬？”

  ??“是，我是他爸爸。”

  ??“患者求生意識薄弱，你跟我緊手術室。”

  ??程誌宏的腦子像是突然被人敲了一記悶棍，嗡嗡嗡地響個不停，讓他集中不了思緒。

  ??他是怎麽走進手術室的自己都不知道，當他看到躺在手術台上的兒子時，心都要疼碎了。若不是一旁的醫護人員在他的耳邊耳提麵命，提醒著他的使命和任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怎樣。

  ??他趴在兒子的耳邊，沙啞著嗓音呼喚著他的名字，抓著他的手給他力量。求他不要放棄，求他活下去。

  ??然而，一旁的精密儀器卻沒有絲毫變化，他隻能在醫護人員的催促下了想盡一切辦法企圖激起他的求生意誌。

  ??當他提到文馨的時候，手術台上的人終於有了變化。醫護人員看得真切，一位主刀醫生開口道：“繼續，這位文馨在哪兒？讓她進來跟患者說話。”

  ??程誌宏這才想起來，對，文馨，那丫頭一定能救他的兒子。他站起身急急地在寶貝兒子耳邊道：“兒子，你堅持住啊，給爸爸一點時間，爸爸這就把馨丫頭找來，她一定能救你。”說完，他頭也不回地直接跑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後，之前好不容易有了一絲波動的程煜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不，比之前的狀態更糟。

  ??正在商場買手機的文馨，剛把自己的電話卡插進手機裏，程爸爸的電話就打了進來。程爸爸三個字還在跳動閃爍，文馨卻傻傻的看著屏幕沒有動作。她有些恍惚，心中疑惑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打電話給她。

  ??“小姐，您不接嗎？”售貨員一臉疑惑地看著既不接聽也不掛斷的電話，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文馨，對著她點點頭，然後拿著電話朝著一旁走了走。

  ??“喂？程叔叔”

  ??文馨問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程誌宏慌亂焦急地打斷了。

  ??“丫頭，你快點來市醫院一趟，啊煜被車撞了。”

  ??文馨下意識地心裏咯噔了一下，但是並沒有立即答應下來，她想到自己跟程煜的關係一時間沒有說話。

  ??“喂？丫頭，馨丫頭你在聽嗎？”

  ??“叔叔，我相信醫生會盡力救治的。”言外之意就是她不過去了。

  ??程誌宏似是沒有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叔叔，我跟程煜已經分手了。”說著，她就要掛斷電話。

  ??程誌宏有些反應不及，但是為了救兒子，他下意識地出聲叫住了文馨。

  ??“丫頭，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但是叔叔求你了，來醫院救救他好嗎？醫生說他沒有求生意誌，他剛剛試著喚醒他的求生意識，但是隻在提到你的時候，他才有反應。叔叔求你了，來救救他好嗎？”

  ??文馨沉默了，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程誌宏還在電話裏說著什麽她已經聽不到了。

  ??按理說，程煜死她應該高興，但是她卻絲毫都高興不起來。但是若讓她去救他，她又有些做不到。

  ??紅衣靜靜地站在一旁，她能看得出來自家主人心裏還是有程煜的，她隻是自欺欺人的不想承認罷了。所謂旁觀者清不外如是。

  ??“主人，您若是不知道該如何決斷，不如想想如今的身份。拋卻幽蘅和東瀾的恩怨，隻看程煜自己。”

  ??下一秒，文馨抓著電話就跑了出去。

  ??“小姐，錢，您還沒付錢呢！”

  ??文馨一聽，當即轉身把手機放在了櫃台上，連手機卡都沒取就直接轉身跑了。

  ??通話還在繼續，售貨員一陣無語，她還是從業這麽久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剛想再次開口叫住文馨，最後抬頭竟然連人影都沒找到。最後隻能拿起電話對對麵的人道：“喂，您好……”她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也不管對方聽沒聽懂便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取出了手機卡，存放在了收銀台。？

  ??事實上售貨員小姐說了什麽程誌宏確實沒太聽懂，但是，他卻從她的話中猜出了文馨應該是在趕過來。

  ??他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兒，是憤怒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些？

  ??文馨來得比程誌宏預想中的要快上許多，她看到他後什麽都沒說，直接在紅衣的幫助下推開手術室的門，大大咧咧地走了進去。

  ??手術室裏突然闖進來一個人，醫護人員還來不及阻攔就讓她衝到了患者的身邊，隨後程誌宏的聲音就從手術室的門口傳了進來：“別攔她，她就是文馨。”

  ??主刀醫生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他看了一眼文馨道：“你可以多跟患者說說話，激起他的求生意識。這樣有助於手術的成功。”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文馨站在手術台旁對著本就沒有求生意識的程煜大聲說道：“死吧，死了好，死了就解脫了，我也想死，但是我的命不是我的，我沒那個資格，我得留下來贖罪。但是你不同，你可以死，死後你就解脫了。”

  ??主刀醫生一聽，臉都要氣綠了：“護士，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拉出去。”

  ??程誌宏聽到文馨的話後，臉上一片死灰。他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曾經疼愛有加的兒媳婦兒，急怒攻心的他隻說了一個：“你”字就兩眼一翻被直接氣暈了過去。

  ??然而，同樣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之前還沒有一絲求生意識的程煜，竟然突然爆發出了強大的求生意識。

  ??文馨什麽都沒說地任由醫護人員拉著自己走出了手術室，她知道，自己剛剛的那番話足夠喚醒程煜的求生意識。至於誤解，她不在乎，她唯一覺得有些抱歉的就是傷了程誌宏的心。畢竟，那個人曾經真的把自己當成女兒看待。

  ??想到這兒，她劃破手指，用玻璃瓶裝了一小瓶鮮血交到了麟鋒的手上：“麟鋒，這些應該足夠他們父子康複了。你留下，等等沒人的時候喂給他們。”

  ??“是，主人。”

  ??“主人，您”不等程少爺脫離危險再走嗎？紅衣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但是聰慧如文馨又怎麽會看不懂她眼神中的意思呢？

  ??“東瀾戰神沒你想象中的那麽弱。”說完，她頭也不回的直接大步離開。

  ??紅衣明白了，看了麟鋒一眼，轉身跟上了她的步伐。

  ??文馨說得沒錯，程煜是東瀾戰神的轉世之身，隻要他自己不想死，就不會死，不然當初被清風吸走那麽多生機氣運也不會什麽事兒都沒有了。

  ??來得時候，因為情況緊急，她是在紅衣和麟鋒的協同下從天上隱身飛過來的，現在事情解決了，她自然要按照正常的方式趕回去。

  ??程煜最後確實如同文馨所說呢那般一樣，隻需鬥誌便能闖過難關。

  ??不得不說，不愧是愛東瀾的幽蘅，她對他的了解就像是曾經對他的愛一樣，清楚而熱烈。隻不過現在這愛變成了仇恨。曾經有多愛，如今就有多恨，多了解。

  ??程煜會重新燃燒起生的欲望，主要還是因為文馨親口說得那句“贖罪”刺激到了他。讓他想明白了自己不應該一死了之，他要像文馨贖罪。文馨說得不錯，在她麵前，他真的沒有資格說死，死確實是種解脫，但他確實不配。

  ??他就這樣靠著一股想要贖罪的心堅持到了下手術台，當他清醒後看到麟鋒時，這才確定了剛剛在手術室裏聽到的文馨的說話聲兒不是幻想，她真的來過。

  ??這個認知讓他的心狠狠地跳動了一下，她還肯來看自己，她不想讓自己死？程煜笑了，無聲地笑了，牽扯到了傷口竟絲毫不覺得痛。

  ??他想，或許，隻要他堅持下去，她與他之間的路或許有一天會出現峰回路轉的轉機。當他看到麟鋒交給他的那瓶鮮血時，心再次狠狠的一震。

  ??她到了今時今日這般境地，竟然還能舍出精血來給他治傷。

  ??“麟鋒，她還好嗎？”

  ??“主人說，她跟你緣盡於此。希望你不要因為她的行為，產生誤會。她之所以會出手相助，是想以文馨的身份跟程煜做一個徹底的了解。這是她最大限度地不把東瀾跟程煜聯係在一起之後的決定。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今後你是生是死跟她再無半點關係，她不會再插手。從今往後，她隻當從未認識過你。”

  ??程煜剛剛燃燒起來的一腔熱情，就這麽無情地被澆滅了，但是他卻不灰心。不管怎麽說，今日她能來救自己，就說明，無論她如何否認，她都是真的不想自己死。這就夠了。其他的，以後慢慢來。

  ??老話說得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己與她之間隔著的又豈止是冰凍三尺？那是她師父的一條命，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的眼神暗了暗一片死灰，他知道自己與她再無可能了，但是這也讓他越發堅定了贖罪的心思。

  ??是的，他要贖罪，即便他們一輩子都不能在一起。這是他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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