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絮絮叨叨的吐槽了南宮羨一大堆牢騷之後，皇帝坐直了身子，滿含期待的看著冷野，用一種意味深長的口吻說道："愛卿，朕知道，襄王是你的舊主，對你有知遇之恩。但今時不同往日，你已不再是從前那個依附在襄王府裏的孤子。你有家人，德寧郡主，何德玉，南平親王，甚至朕和太後，都是你的家人。當家人受到侵犯，作為家中的男子，應當如何作為，你應該很清楚。"

  ??冷野渾身都在微微的顫抖，雙眸落在皇帝依靠著的椅背上。

  ??"微臣，定當勸誡襄王，讓他收斂心性，不再惹皇上和太後動怒！"

  ??皇帝冷笑了一聲，隨即說道："你跟他共事十多年，在此期間，就沒勸誡過他嗎？若沒勸過，那便表示你與他一樣，無視朕和太後。你若勸過，那便表示，勸也無用。"

  ??這番話，將冷野打入更深的深淵。他知道，今日無論自己說什麽，都改變不了皇帝對王爺的殺心。

  ??皇帝知道冷野此時已經猜出自己的意圖，他明白對方內心的煎熬。但越是煎熬，皇帝便越覺得放心。這說明，在此之前，襄王並沒有對冷野做過這方麵的危機教育，也沒有事先和他串謀過應對措施。

  ??"皇上希望臣怎麽做？"在持續了將近半盞茶的沉默後，冷野終於橫下心來，開門見山的問道。

  ??"如今戰亂剛剛平複，萬裏山河滿目瘡痍。朕和朕的百姓，需要一個絕對安定的局麵來休養生息。然而襄王……實在是個不安分的人。朕需要你，替朕除掉他。"

  ??暴風雨來臨前，人們會感到壓抑和恐慌。但當暴風雨真正降臨時，反倒激發起人們坦然麵對的決心和勇氣。這便是冷野聽到皇帝的要求之後，心中所起的變化。

  ??"微臣的實力，實在無法與王爺抗衡。對於皇上的重托，微臣恐怕無能為力。"

  ??"朕沒有讓你跟他硬碰硬的意思。"皇帝見他鬆動了下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等他回來，朕會給他辦一場盛大的慶功宴。你曾是他的心腹，定會有辦法，讓他意外亡故。再加上他如今雙目失明，事後，也解釋得通，不會叫你為難。"

  ??冷野垂下眸子看向地麵，因為怕給皇帝看見自己此刻難以抑製的殺意。若不是怕連累何家，他立刻便會扭斷麵前這個人的脖子。

  ??"愛卿是要考慮考慮嗎？"皇帝帶著催促的口吻問道。

  ??"不用考慮，臣願意替皇上分憂。"冷野抬頭麵對著皇帝，眼中的戾氣也被隱藏在溫順的偽裝後麵。

  ??"好，朕就知道，朕沒有看錯人。"

  ??潘景元沒有直接回襄王府，而是先去了自己的家中。將家裏的兩百名禁軍侍衛全都調去了襄王府。

  ??本想寫信給南宮羨，給他提個醒。但身為老牌將領，他當然知道從此時此刻開始，所有從京城發往幽州城的信件和物資，都被皇帝監控了。

  ??策馬回到襄王府的大門口，潘景元坐在馬上沉默佇立了良久。二十年前，就在同樣的地址，常家的慘劇仿佛曆曆在目。

  ??那一次，他年少輕狂，無力挽回，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意氣風發的好友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囚。

  ??這一次，他潘景元在此立下誓約，就算傾盡所有，拚上自己的性命，也絕不讓慘劇重演。

  ??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哪裏來的決心和勇氣。也許是因為，那小家夥是自己的侄女婿；也許是因為，他某個瞬間，勾起自己作為一個父親的保護欲；也許是因為，徽州災民的感激，揚州百姓的安全感，街頭巷尾男女老少對他發自內心的喜歡和崇拜……

  ??說實話，南宮羨不是一個麵目和善，容易相處的人。剛接觸時，甚至都會覺得他討厭，凶狠，不近人情。

  ??正因如此，他今時今日獲得的讚許和喜愛，都是用血淚和著筋骨皮，一步一個腳印，實打實的掙來的。

  ??如果說這樣的人都該枉死，那麽天理何存？

  ??每個朝代，或許都有忠臣良將死於非命。但潘景元覺得，既然自己正親身經曆這種喪盡天良的不公，那就該做點什麽。如果誰都閉上眼，任由屠刀將公理和正義剁的麵目全非，那麽人和牲畜，還有區別嗎？

  ??想到這裏時，潘家的禁軍侍衛們也已經陸續趕到。

  ??潘景元將他們分別安排在襄王府內外，並下達了作為本朝軍方最高長官，最為直接也最為嚴肅的軍令――"從現在起，直到本將解除命令，任何襄王府以外的人員，不得進入王府半步。也不得以任何名目，帶走襄王府裏任何一個人。如有必要，可調動各營增援，並動用武力。"

  ??他這麽做，是防止皇宮的人，拿襄王府裏的人作為要挾，逼迫襄王就範。同時，也是向皇帝宣布，自己這個一品鎮國大將軍，和襄王算是正式組團營業了。

  ??潘竹青回到府中，找來薛九，將今日之事，對他說了一遍。

  ??薛九沉默不語。

  ??"你平日話不是很多嗎？這回就沒什麽意見？"潘竹青問道。

  ??"老爺，襄王的事，牽扯到小姐，如今又搭上了二爺，我是潘家的老奴，這個節骨眼，能說什麽？"薛九嘟囔道。

  ??"再說了，我就尋思，是不是老爺您太敏感了？也許皇上和太後召見冷野，隻是商議他跟郡主的婚事？"

  ??"太後根本自始至終看不上冷野，覺得他配不上德寧郡主，跟他商議婚事，吃錯藥了？"潘竹青沒好氣的說道。

  ??薛九扁了扁嘴，無話可說。

  ??"我的判斷，十有八九不會錯。皇上根本拿不出問罪於襄王的理由，隻能用暗殺這一條路。沒有比冷野更合適的人選。"潘竹青補充道。

  ??"為何不是魏子軒呢？"薛九不解的問。

  ??"魏子軒是皇上的親女婿，他不願意連累女兒，但冷野就不同了，倘若不肯就範，皇上就可以拿德寧郡主作為要挾。"潘竹青語氣淡然的分析道。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