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無塵眼神晦暗，被噎了一下。現在卻沒時間跟她囉嗦，這穢氣隻能讓他維持很短暫的時間，“本座時間不多，化形維持短暫，你需得快些找到一個人，他叫厲無寂，你找到他之後……”

  ??“等等等等！”李由喜打斷他，鬆開他的手低頭在芥子袋裏快速翻找，“慢一點說，我記不住，等我找東西記下來。”

  ??掌心的柔軟抽離，頓時有些空落落的，他兩指細細摩挲，帶著些許的眷戀——千餘年沒碰過女人的小手了。

  ??嵇無塵怔了半晌才說：“無妨，那團穢氣已被本座收為己用，本座會一直都在你的識海中，你且慢慢去尋。”

  ??若是千年之前，沒有人敢對他如此放肆。以她的淺薄修為，恐怕還沒靠近就被他身上的穢氣割傷了，都不需要他親自動手。

  ??可是，已經不是一千年前了。被囚禁的千年歲月，不僅失去了功法修為，就連暴戾的心性也被磨平了不少。封魔塔前，和尚道士們日日誦經，將他荼毒不淺。

  ??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詫異，本座何時變得這般和氣，有商有量？

  ??想當年，本座稱霸赤血界時，哪些所謂的正派人士哪個見了不得繞道而行？所到之處無人不畢恭畢敬，俯首帖耳……

  ??李由喜抬頭，打斷他的回想：“那你還會睡很久嗎？我多吃一點的話，你會不會感覺舒服一點？”

  ??“你，當真願意？”原本以為她不會乖乖聽話，特地出來準備使些手段的。沒想到她出奇的配合，嵇無塵微詫，心中狐疑不定。

  ??其實他現在就是隻紙老虎，空掛個妖魔的名頭，其實虛弱得不行，隨便一巴掌就能呼死。真說起來也沒什麽不得了的手段了，無非就是在人身體裏打滾撒潑，鬧騰一番。換個心誌堅定的，根本不會屈服。

  ??可李由喜不一樣呀，她見色起意，色令智昏，馬上就屈服了！她無所謂的聳肩：“害，我一直都是這麽善良的一個人啦！有什麽不願意的，反正我也沒事做，還被許翼給趕出來了。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旅遊了唄……”

  ??兩人這廂正月下談情呢，旁邊窄巷裏突然衝出來一個人。

  ??“救命啊，救命啊！打不過了，快跑啊，這女人瘋求了哇！”來人滿身焦黑，披頭散發。外袍已經分辨不出顏色，被撕成幾條破布掛在身上，隨風飄揚，腋下還夾著一團黑乎乎的毛球。

  ??男子風一般從她身邊跑過，後麵還跟著一個人，從身形可以分辨出是女子。同樣也沒好到哪裏去，朱釵也掉了，裙子也破了，身上青紫一片，滿身血汙。她驚聲尖叫：“站住！你給我站住！老娘今天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塊！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這這這！”李由喜目送他們遠去，“這不會是十陽吧！”說完她忙抓住嵇無塵的手拔足狂奔，嵇無塵化為一縷黑氣沒入她的心口。

  ??一直追到城外，十陽和萬娘都累得氣喘籲籲，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萬娘胸口劇烈起伏，奮力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扔他，十陽腦袋一歪，險險避開，“休，休息一會，再戰……”

  ??李由喜體力不濟，一直找到天亮才在河邊的草地上找到他們，兩人一虎都累得睡著了。

  ??李由喜抱著虎去河邊洗，也不知道她離開那段時間，萬娘的院子裏都發生了什麽。白虎都給炸成了黑虎了，胡須都被燒掉了兩根，好在沒受傷，隻是髒了點。

  ??幸虧李圓圓並不反感洗澡，乖乖的也沒打她，好不容易才洗白白抱在草地上曬太陽，李由喜又繼續洗鍋洗鏟子，準備做飯。

  ??等到一鍋辣子雞燒好的時候，十陽聞見香味自動彈了起來。萬娘也醒了，抱著膝蓋坐在草地上嚶嚶哭泣：“人家養了三百年的穢氣就沒有了，人家的家也沒有了，人家的真身也被打壞了，我不要活啦，嗚嗚嗚……”

  ??那團穢氣就是萬娘法陣的針眼，穢氣沒有了，萬娘控製不住院子裏埋的屍體，那些屍體不再聽從她的調遣，敵我不分撕打在一起。萬娘沒得法子，隻能跟十陽一起對付，最後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大火燒了院子，她的真身也受傷不輕，最後拚了命才逃出來的。

  ??十陽端著碗蹲在鍋邊，“號喪啊你，煩死了煩死了，快閉嘴！”

  ??萬娘抓著他的袖子哭得梨花帶雨：“院子我不要了，穢氣我也不要了，你賠人家的真身，賠人家，嗚嗚嗚，你這個臭男人，嗚嗚……”

  ??李由喜喂完了虎，照例給它加了隻雞腿，在吃飯和安撫萬娘之間猶豫了一會，選擇同時進行。

  ??她一邊伸筷子在鍋裏撈，一邊說：“要不你吃點東西再哭吧。”

  ??萬娘抽抽搭搭坐起來，伸長脖子往鍋裏看了一眼，搖頭：“人家吃不了辣。”

  ??“吃不了才好呢，本來就不太夠。”十陽開心說。萬娘舉著粉拳砸他，眼淚鼻涕全揩在他身上，“你怎麽這麽沒良心啊，嗚嗚嗚……”

  ??兩人一虎吃飽了飯歪在草地上曬太陽吹風，十陽惹了事，拍拍屁股就不管了，現在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李由喜嘴裏叼了根狗尾巴草，有一搭沒一搭給李圓圓順毛，已經下定決心要去尋找嵇無塵的身體了。

  ??她心情美麗，說話也不自覺軟了幾分，“那你要怎麽辦呢，我們還要去很多地方，帶著你始終不太方便。山高路遠的，你也受不了那份苦。”

  ??她看了看河岸邊的一叢鳶尾花，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萬娘你看，此地風水俱佳，河對岸是山，河水繞山而過，呈環抱之勢。乃是一個藏風聚氣的好地方啊，你看那叢鳶尾花，開得多麽熱烈，多麽燦爛，你幹脆就在河邊紮根算了。好好修煉，不要再搞那些烏七八糟的了。”

  ??萬娘披著李由喜的衣服，呆坐在地上，喃喃：“可是鳶尾花是水生花，當然是長在水邊的啦，人家是爬藤的，怎麽紮根嘛，一發大水不就被衝走啦。”

  ??李由喜一想，也有道理啊，“可是你也沒必要非跟著我們呀，你看十陽他根本就是個少根筋的，很顯然是摩擦不出感情了，昨晚都摩擦了一整晚都沒摩擦出來。你自己找個地方去紮根也好呀，跟著他隻有生氣的份。”

  ??萬娘眉眼低垂，活像個不受男人待見的小媳婦：“可是人家沒有地方去了，我的院子……”她說著說著又要哭，李由喜隻好放棄：“好吧好吧，那就先跟著吧，等到以後再找到合適紮根的地方再說吧。”

  ??也不能說是誰的錯，縱使十陽有心使計取她養的穢氣。萬娘修習邪道，遭到反噬也無可厚非，怨不得旁人。

  ??李由喜看起來比較像這支隊伍裏的家長，萬娘得了家長首肯，終於不再哭了。為了表示誠意，還主動去把鍋碗洗了，忙完自去河邊洗澡。她有自己的盤算，等有機會舔到十陽的血，也能恢複部分修為。反正隻要跟著，不愁沒機會。

  ??日頭漸漸大了起來，李由喜把十陽和李圓圓搬到一棵大柳樹下，掏出墊子鋪好準備睡覺。昨夜忙活半宿，現在又累又困。睡前照例玩了一會陶塤，卻發現那玩意怎麽折騰都發不出聲音了，李由喜也沒管，抱著李圓圓沉沉睡去。

  ??天擦黑的時候，萬娘做好了飯才叫醒他們。十陽有奶便是娘，對萬娘的去留不甚在意，反正隻要有飯吃就行。

  ??晚飯吃的炒蒜薹，茄子燜肉，絲瓜湯和豆角，還有新鮮的油桃，也不知道萬娘從哪弄來的。萬娘廚藝很好，等到眾人吃完了自去收拾。十陽吃飽了繼續睡，昨夜那場亂戰，他消耗很大。

  ??李由喜摸出陶塤來玩，還是不能弄出聲音，嘴裏嘀咕不停：“難道是昨晚摔壞了？”

  ??萬娘接過去看了看，半晌才說：“這個陶塤不是壞了，是逋欠了。”

  ??李由喜啊了一聲：“什麽？”萬娘擺弄了一陣，隻聽見那個陶塤發出女子的甜美聲音：“抱歉，您的陶塤已欠費，請盡快繳齊欠款……”

  ??豐安城城南，百匯巷。

  ??百匯巷這一帶，在城邊上人本來就少。又因萬娘在此地作亂，每每到夜間，陰風四起，鬼哭狼嚎，還伴隨著男女恩愛時的粗喘呻/吟。居住在此地的民眾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不僅如此，十天半個月的，就會有年輕力壯的男子下落不明。有膽大的閑漢夜半來探險，也一並成了萬娘的裙下鬼。

  ??早年間，還請了道士和尚過來作法，但是每次都隻見人進不見人出。這百匯巷就被傳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巷。沒人能收服這妖怪，漸漸的，這附近的人家俱都搬走了，這百匯巷附近也荒涼了起來。

  ??百裏露露和百裏明明一路打聽到這裏，隻看見一片大火焚燒後的廢墟，空氣中還殘留著燒灼之後的焦糊味。風打了個卷，卷起一片黑灰，淒涼冷落。

  ??“這地方真的能住人？”百裏露露搖著扇子，眉頭糾結。

  ??本想著豐安城離湫雲山不遠，她也就沒怎麽著急，休息了一晚。早上還特地在城裏吃了星塵界的名小吃，奶豆腐，睡了個午覺才慢吞吞的趕來。

  ??百裏明明輕飄飄落在萬娘院子牆頭上，仔仔細細探查了一番，確定真的沒有人才回來稟報：“小姐，真的沒有人。不，有人，不過都是死人，且還是死去多時的，似乎有人在此設陣養穢，不過已經被毀了。”

  ??“這李由喜究竟在搞什麽鬼？該不會是在玩兒我吧？”百裏露露摸出陶塤呼叫，就聽見：“抱歉，你呼叫的陶塤已欠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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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娘接過了做飯老媽子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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