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穎喆原本是想大發雷霆，卻囿於身份限製，他不能用一般欽差大臣的辦法，強製州府按照他的想法辦事，隻好先穩定了一下情緒，努力和藹地向他們解釋。

  ??他不得不看著兩張義正言辭的臉，放慢語速，仍然極有耐心地說：“來瓏州、株州、煬州之前，我就親耳聆聽父皇教誨，大宋不能老是過去那個樣子。你們按照大宋律法辦事，嚴格遵循辦事程序，是對的，無論誰都不會指責。”

  ??“可是你們要清楚地看到，株州的受災程度要遠遠重於其他地州。你們可以按照大宋律法和辦事程序來，但是株州受災的百姓等不及啊，他們隻是小百姓，不會理解你們背後辦事遵循什麽原則，他們更希望早一天看到朝廷在關心他們，在幫助他們。”

  ??“更何況，非常時期當有非常之舉，這也不算違背大宋律法，至於對程序的小小改動，是應時應地製宜，我想父皇也會同意你們這麽做的。”

  ??兩人聽到這句話，仍是猶疑不決，兩人躬著身，互相側視一眼，都不說話，顯然並不認同趙穎喆的一番苦口婆心。

  ??坐在一旁的趙穎仲輕輕地放下手裏的公文奏報，再看了看大皇兄，隻見趙穎喆一臉鐵青，麵部的怒容，已經凝結成一塊堅硬的冰塊，他心裏想，看來大皇兄要發火了。

  ??果然，趙穎喆再也不能容忍兩個人如此執拗，他拿起案幾上盛滿奶茶的碗，狠狠地扔到兩個人的腳下，怒斥道：“你們一個身為知府，另一個身為通判，滿腦子都僵化了的條條框框，名義上你們是嚴格按照律法和程序辦事，可是你們的骨子裏隻有個人的私心雜念，哪像一個地方官員的所作所為？”

  ??“我倒要問問你們，是這些即便改動一下也不影響任何事情的天規戒律重要，還是我大宋受災受難的百姓重要？啊？”

  ??那隻可憐的碗，被趙穎喆丟在地上，整碗的白花花的奶茶，傾撒一地，飛濺到兩人的官服上。

  ??質地考究的布料上，洇開了一大片，那隻瞬間碎裂的碗變成了好幾塊，殘破的碗底朝天，似乎在咧著痛苦的嘴，向高大的房頂傾訴著什麽。

  ??兩人再也不敢如此堅持了，雙雙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請皇子殿下息怒，我等即刻去辦，還請皇子殿下恕無知愚鈍之罪！”

  ??看著吳夢生和姬成天快速退下，倉皇而去。

  ??趙穎喆的怒火才慢慢消散下去，但看著一地碎裂的瓷片，心頭那股縈繞不去的邪念，也此起彼伏地冒著火苗。

  ??他知道，趙穎仲還在這裏，他是絲毫也不敢有所表露的。

  ??他慢慢站起身，裝作揉了揉自己的腦門，掩飾著內心的紛紛攘攘，對著趙穎仲說：“哎，這些地方官，真是讓人頭痛啊。”

  ??趙穎仲理解地點點頭，笑笑：“忽然發現，原來處理朝政，可以讓一個人激情澎湃啊。”

  ??趙穎喆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麽，有些略微尷尬地說：“在你們修行者看來，世間萬物似乎都是同化，且同一的。我卻不能，我隻能按照俗世界的規則，來做俗世的事情。”

  ??“有時候，偶爾發發火，也許能平衡你們眼裏的萬物主靜、靜能生慧，不然怎麽能襯托出修行者的不一樣呢。”

  ??趙穎仲聽得出，大皇兄對修行界比以前更加關切了，隻是身處俗世界這麽多年，心性早就被磨得變異了原初，隻怕與修行隻能擦肩而過了。

  ??這些話，也隻是在趙穎仲心裏想想，他不想說出來，免得大皇兄對修行界的誤解越來越深。

  ??他淡淡地說：“大皇兄，我記得道極學院第一大道者時又空曾經對我說，修行不止在學院，更在俗世，所以他一直沒有帶我進學院學習。修行，就是修心，修那顆信仰道極的心。如果這顆信仰道極的心，僅僅是向上仰望日月星辰，卻不知俯瞰大地蒼生，那麽這樣的修行到底還有什麽意義？”

  ??趙穎喆聽得有些心動，他的眉頭再次擰緊了。

  ??接著趙穎仲卻換了個口氣，說出了一段話，讓趙穎喆起了疑心。

  ??趙穎仲說：“一個人若能在俗世界中正視自己的欲望，也正視自己的目標，更正視自己的心魂，我想，這樣的人，即使他不是修行者，也具備和修行者一樣純粹的心境和念息。”

  ??趙穎喆不敢盯著趙穎仲的眼睛看，也不能讓任何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或者一個不經意的細節，暴露自己的心事。

  ??他隻好對著門外喝了一聲：“來人！”

  ??龍健尉立刻走了進來，並躬身聽令。

  ??趙穎喆平靜地說：“準備一下，我們出去轉轉。”

  ??龍健尉躬身道：“是，將軍殿下！”

  ??等龍健尉離開了，趙穎喆才笑嗬嗬地對著趙穎仲說：“好好修行，皇兄我還等著你進入去鏡境界後，講講你的感受呢。”

  ??趙穎仲靜靜地看著離去的趙穎喆，陷入沉思。

  ??……

  ??……

  ??念尊一直是跟著趙穎喆的。

  ??穀陽開合沒有完成的，隻能自己去完成，一想到這個沒用的穀陽開合，他就怒火萬丈。

  ??幸好，有個重生，雖說已經抵達去境境界，可在執行他的決定上，卻有著絕對的優勢，遠比已越過龍戰境界的穀陽開合要好得多。

  ??這個優勢就是忠誠和謹慎。

  ??還不到一個多月，碧落、夜闌、青冥、霄漢、蒼昊五支修行者隊伍已經漸漸成了規模。五支隊伍的祭道者也有了相當數量，有了近百人的規模，這讓念尊深感欣慰。

  ??念尊的手段極為高明。他放開手腳，讓這些祭道者收編新人條件極為優厚。加之，收編數量大自然管的人頭就多，境界鞏固得好，自然提升很快，這些都讓這些祭道者成為念尊手下有力的幹將。

  ??這樣一來，念尊的目標逐漸變化。他想摧毀的不是俗世界的政權，這對一名修行到接近道極境界的修行者來說，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

  ??念尊有熾凰給他的另一個重任，是摧毀和破壞修行界，對俗世界則保持了一份距離。

  ??念尊必須得抓住趙穎喆這條線。

  ??念尊帶著重生跟著趙穎喆的大馬車從瓏州走到了株州。重生一路過來，也並沒有閑著，而是沿途觀察這裏的地形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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