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州的賑災依舊有序推進，忙壞了趙穎喆，也累壞了趙穎仲，甚至連鞍前馬後奔波的龍健尉，也苦不堪言。

  ??問題越來越清楚地浮出地表。

  ??首先，株州原本與中州接壤，但通往株州的道路，多為崎嶇險阻，嚴重地影響了賑災物資的運抵。

  ??而且，這次所需物資明顯比其他地州更多，僅僅把各地州捐贈和朝廷下撥的物資整理起來，就花去了半個月的時間。

  ??其次，賑災物資的運抵株州，按照程序，是先運到株州州府，然後按照株州各地受災情況，再統一分配、發放。

  ??株州州府地處株州境內偏西居北的渚水城，加上沿途進程的滯緩，勢必會影響物資抵達渚水城。而發放賑災物資的這個程序，自然是大宋行政程序的體現，但不一定就是唯一的途徑，但這個程序一旦落實起來，就變成僵硬而冰冷的了。

  ??因為，這個程序多少對賑災的成效起著嚴重的掣肘。

  ??再次，就是這個物資分配和分撥問題，按照趙穎喆對災情奏報的理解，株州的牧區以居住固定帳篷和流動帳篷為主，住房的損失應該很低。但是他忽略了兩個問題。一是這次雪災中，牧民百姓的帳篷也有損毀，而且數目還不小。

  ??第二個問題是，他還忽略了株州還有相當一部分以農耕為主的百姓。雪災來襲，沉重的雪層，在持續低溫天氣影響下，變成了厚厚的冰層，壓垮了一大部分原本就漏風漏雨的民居。

  ??這個情況，是吳夢生第二次統計的時候，才報上來的，這就讓趙穎喆大感意外。

  ??這也難怪，當年，趙穎喆跟隨父皇南征北戰，去過很多地方，唯獨對這個株州了解太少，那最後一戰，雖也是和西蠻之野的決戰，但征伐路線和凱旋路線，都是穿越瓏州地界的，隻是少量的途徑了株州地界。

  ??這就導致了趙穎喆對株州的了解是寥寥草草的，他感到，再用瓏州賑災的辦法，在這裏顯然是行不通的。

  ??……

  ??……

  ??渚水城，宸霄館內。

  ??趙穎喆擰緊眉頭，細細地看著眼前第二堆災情統計的奏報。

  ??他一隻手拿起案幾上一個精致的盤子裏的肉幹，正準備咀嚼一會兒，正要放進嘴裏，忽然看到渚水城邊郊民居的損失情況奏報，立刻把手裏的肉幹又扔進盤子，隨手在案幾上狠狠一拍……

  ??案幾上一隻盛滿奶茶的碗，一陣搖晃，差點就被震得翻倒了，奶茶碗裏，一圈圈漣漪飛速擴散，又快速內縮。

  ??這一下，驚得知府吳夢生、通判姬成天一身冷汗，連一旁也在翻看著其他地區受災情況的趙穎仲，也莫名心裏一驚。

  ??趙穎喆擰緊的眉頭沒有絲毫舒展，他看著吳夢生和姬成天說：“路線太長，朝廷的賑災物資運不進來，而株州百姓的困境還沒有得到改觀，怎麽辦？”

  ??吳夢生緊張得有些失態，語速加快：“請皇子殿下息怒，我立刻差遣人力，全力以赴去接應，盡力早一天把賑災物資運抵渚水城。”

  ??趙穎喆看著不長進的吳夢生，多少有些按捺不住的怒火：“你準備派去多少人力去接應呢？”

  ??吳夢生戰戰兢兢地說：“當然是傾全部力量，絕不敢有絲毫懈怠。”

  ??趙穎喆想了想，這個時候還真不能發火，畢竟吳夢生這樣的安排，是符合大宋行政程序的，但非常時刻怎麽還能如此墨守成規？

  ??趙穎喆耐心地說：“我說知府大人，你渚水城離中州的交界處，還有近六百多裏，你現在派出大量的人力，趕去接應，那麽，如果說渚水城裏的百姓等不及賑災物資到來，先到你知府門口來喊冤，你怎麽辦？難道要我這個欽差大臣帶著八皇子替你到州府門口疏散百姓不成？”

  ??吳夢生對這個問題，實在不能回答。

  ??一方麵他覺得這個問題有些扯遠了，我按大宋行政程序辦事，自然要竭盡全力，這個我沒有做錯吧？

  ??另一方麵，渚水城的百姓，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來喊冤，這件事聞所未聞，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這樣的事情會發生，自然覺得趙穎喆有些多慮。

  ??他用袖口迅速地粘了粘從額頭和臉頰上冒出來的冷汗，唯唯諾諾地說：“這一點請皇子殿下放心，我株州百姓，雖地處荒蠻，但一貫沐浴大宋禮儀、教化，我以項上人頭作保，我株州百姓斷然不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而我們既然能派遣人力前往接應，自然會在規定期限內，完成這件差事，絕不對有半點差池。”

  ??趙穎喆對這個書生氣太重的吳夢生，還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隻好無聲地歎口氣，看著緊張得惶惶不安的吳夢生，隻能亮出自己的想法：“行了，我知道。等你們派出大量人力，接應賑災物資，再運到渚水城，再發放到百姓手裏，我看黃花菜都要涼了。”

  ??“接下來的事情，不必派出大量人力，由你和通判帶著幾個人，火速前去與運輸賑災物資的人馬匯合，然後就從匯合點起，立即向沿途受災地區如數發放賑災物資，不必非要運到渚水城再統一下撥”。

  ??吳夢生也不是沒有這麽想過，但多年來的辦公習慣，已經使他習慣於按照大宋律法辦事，這樣不打招呼地改變行政慣例，他還真的不敢。

  ??他執拗地說：“稟皇子殿下，每遇災年，都是朝廷發放物資到州府，然後再由州府統一分撥的，這樣才符合大宋行政程序啊”。

  ??站在一旁肅立很久的姬成天也忽然發話了。

  ??他站在一邊，緊張兮兮地等著他們商量出個結果來，卻是這樣一個不合規矩的辦法，職責所在，自然也不願意輕易變動。

  ??而且在他眼裏，渚水城的百姓比其他地區的百姓更應當優先賑災，隻有渚水城是穩定的，那才能保證株州的穩定，株州穩定了，各地才不會民怨四起。

  ??他上前一步，躬身施禮：“稟皇子殿下，我身為株州通判，對不折不扣履行大宋行政程序，有著義不容辭的責任，為了賑災，而隨意變動既定程序，恐有衝犯大宋律法之嫌，請皇子殿下三思啊”。

  ??這兩人如此堅持按照程序辦事，本也無可厚非，但在這樣的非常時期，還如此不懂變通，實在讓趙穎喆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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