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去哪裏
作者:夜帝2021      更新:2021-08-02 23:03      字數:2797
  介非的胡思亂想,讓他原本就不平靜的心緒更加起伏不定。

  ??介非思來想去,不但睡不著,還越來越清醒。他百無聊賴地從座椅下的小屜裏取出幾塊肉幹,慢慢地咀嚼著。

  ??肉幹的清香,充盈在唇齒間,他就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藏著“素府佳釀”的那幾個小屜上,心裏癢癢地,他問自己:“喝,還是不喝?”

  ??也不知什麽時候起,他越來越鍾情於自飲自斟了。隻有他心上無事、手上無事,他就想一個人靜靜地喝一杯酒,讓自己在淡淡地眩暈中,沉沉睡去。

  ??可他老是能想起在素府時自己做過的那個噩夢。

  ??從瓏州出來的那一天起,他總能感覺到自己的大小周天內,有兩股自成係統的罡氣流和念息流,始終在做著生死搏鬥。他能體會到自己的心魂深處潛藏著一些很難調和的矛盾力量,在悄悄地此消彼長。

  ??可他自己一旦意識到這兩種矛盾力量的搏鬥,它們便立刻悄然隱去,他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控製。這讓他十分煩惱,可他從未對素有容和燕雲荷兩人說過,他不想她們替他擔心。

  ??他輕輕地歎口氣,慢慢睜開眼睛。

  ??馬車依舊在搖搖晃晃地前行,收起的座椅,也伴著搖晃的馬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小屜上環形的拉環,也在一下又一下地拍打著拉環四周的金屬墊子。

  ??按照坎坎的說法,他該去拜見人間三隱,可這個需要一個機緣,隻是這個機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再說了,人間三隱是否真的會給予他這個機緣,他還真說不上呢。

  ??介非看著微微閉著眼睛的素有容,隻見她枕著軟綿綿地坐墊,身上蓋了一件披風,蓋住了她的半邊臉。一縷秀發沿著他的眉宇,斜斜地伸向左邊的臉頰。玉質的耳墜,也隨著馬車的行走,輕輕地晃動著。

  ??介非看著素有容,心裏一陣翻江倒海。這是道極學院的裁執,原本是一名超凡出塵的修行者。此刻,在這搖晃的馬車上,卻與常人無異。初見時,她是晴空一道流雲,相遇在瓏州,蜷縮在這輛馬車上,要不是為了他和燕雲荷,她還有理由吃這份苦嗎?

  ??介非原本是想替素有容和燕雲荷蓋蓋被子,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他輕輕地掀開窗戶邊上的布簾,向窗外看去。四周的荒蕪地帶早就不見了,代之而來的是官道兩邊越來越稠密的小林子。

  ??他有一個感覺,越是向中州走,越是能感覺到四周的樹林更加茂密,峰巒雖多卻大多都不太高,完全沒有洛城青丘山那樣的山脈,也沒有瓏州那般大峽穀。

  ??按照他們的行程,他們即將到達中州的大時山附近了。

  ??他放下馬車的布簾,心裏暗暗歎息,這大時山原本是《道極錄》裏都提到過的。

  ??小時候,他先是聽爺爺講過這座山,後來他又在《道極錄》裏看到過這座山的簡介。

  ??大時山,位於中州西南方,是一座劃開瓏州與中州邊界的山。山上奇珍異草遍地皆是,尤以銅鐵礦最負盛名。

  ??道極第一紀,這裏曾是大宋帝國與周邊異族聯軍發生過血火爭奪的地方。拿下大時山,不僅對越來越慘烈的戰爭有著重大意義,和平年代更是補給民用必備生產工具的重要資源。當年的大時山之戰,讓大宋帝國損兵折將近萬名,才拿下了這座被異族聯軍當成聚寶盆的聚寶山。

  ??介非再次掀開布簾,探出腦袋,認真觀察著大時山的輪廓,再次歎息。

  ??人們常說“物是人非”,其實,“物是”,不一定“人非”,而“人非”卻絕對不會“物是”。人若不是原來的自己,看到熟悉的事物,也會不由而生陌生距離之感。因為,人既經“非”,熟悉之物再也不會引發一個人曾經的心情和曾經的感受。

  ??就在介非神遊四方的瞬間,他忽然聽到了一聲動物的低吟。

  ??這一聲低吟,很像是一匹受傷的狼,在自己療傷時發出的那種痛苦的呻吟,又像是曆經艱難狩獵,獲得獵物後,美美地飽餐一頓後因強烈的滿足感而發出的那種聲音。

  ??介非原本就是青丘山上的小獵人,對任何一種獵物的警覺,都是滲透到骨子裏麵去了的。所以,這一聲呻吟,讓他汗毛一根根地豎了起來,一股狩獵的強烈欲望,即刻填滿他的胸腔。

  ??介非很想立刻出了馬車,去到外麵看看究竟是哪隻倒黴的獵物要遇上他,他的身體微微一動,強大的念息流便自然而然地從他的膚發、手臂、身體上滾湧而出。

  ??他正想說:“不好”。

  ??兩個字還未出口,素有容便懶洋洋地睜開一隻眼睛,懵懂著問:“你要去哪裏啊?”

  ??素有容問話的間隙,介非已經凝神,靜氣,全身心放鬆下來,原本蠢蠢欲動的念息流也隨著他均勻地呼吸,變得安靜了許多。

  ??介非裝作剛剛想過來的樣子,伸了伸懶腰說:“不去幹嘛啊,我也是剛剛醒過來呢。”

  ??素有容一聽介非說話,原本是疲倦慵懶的身體完全蘇醒過來了。

  ??她睜開兩隻眼睛,眼珠子骨碌一轉,坐起身,迅速打開身邊的一個小屜。

  ??木質之間摩擦的聲音,一聲輕微卻清晰的“呲”聲之後,藏著“素府佳釀”的小屜裏,幾壺酒依舊穩穩地放在裏麵。

  ??介非分明聽見素有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他十分奇怪,怎麽,不喜歡我喝酒啊,那你怎麽在我要帶酒的時候不說出來,現在卻對這幾壺酒這麽在意呢,這是什麽操作啊?

  ??素有容看到酒壺都在,笑盈盈地回過頭說:“我猜想你一定想要喝酒,忘了交代你一句。素府佳釀在白天飲,容易上頭,晚上飲酒才能品出其中的佳境來。”

  ??原來是這樣,看來她不是那麽在意我飲酒這件事,隻是希望喝到真正的素府佳釀?

  ??介非雖這麽想,但剛才那一聲狼的呻吟聲,依舊讓他心裏癢癢的。

  ??獵人不打獵,獵物固然仍屬獵物,可獵人還是獵人嗎?

  ??那麽一名即將要參加道極學院入學考試的修行者,不去做與修行有關的事,反而時常想到偷偷喝酒,那還算修行者嗎?

  ??這一刻,介非很想說,自己的日子是否過得過於平淡了?自從與穀陽開合一戰之後,他每天都處於一種說不清的慵懶之中,原來曾經的熱血和激情,也在平淡和瑣碎的日常生活中,一點點被消磨而去了。

  ??這是一個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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