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淩亂,愛與痛的邊緣【9000】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52      字數:8627
  不是沒有見識過楚衍的怒氣,事實上楚衍很少發怒,但他若生氣的話,必定驚天動地,令人心頭發顫。

  對於顧維來說,楚衍雖然性情淡漠,但多年以來,一直在嚴苛家教和生死間遊走,久而久之,孤傲冷清的同時,難免骨子裏會生出暴戾陰沉之氣。

  他身上有一股薄荷香,並非刻意而為之,而是左右兩翼擠壓下,壓力深重,工作量又很驚人,時刻需要提神,薄荷茶,薄荷片……但凡清涼提神,秘書室的人必定時刻備之,時間長了,楚衍身上也便時常散發出清冽的薄荷香。

  如今,她聞著淡淡寒香,她覺得有些……冷。

  天色陰沉,辦公室內開著水晶燈,耀目的光線投落在他的眼睛裏,折射出一道道細密的寒光。

  楚衍抿著唇,原本漆黑深幽的眸子現如今幽暗莫名,仿佛能夠從眼睛裏生出尖銳的倒刺,不經意間便把他們的靈魂盡數勾出來。

  顧維眼神恍惚,楚衍的話還在耳邊回響,他快樂的事情有七件,悲傷的事情有十件,這麽看來,他前半生悲傷高於快樂,所有的快樂是白素給他的,所有的悲傷,卻是“親情”和愛情施加給他的。

  這裏是總統府,是總統辦公室,站在窗前,可以俯覽蒼生的地方,坐在辦公桌後可以掌控生殺大權的政治巔峰,可是她兒子為什麽會看不到呢?

  愛情固然重要,但在權欲麵前卻脆弱的不堪一擊,顧維想到了萬佛窟的佛,一尊尊矗立在天地間,受過多少風雨洗禮,受過多少膜拜稱頌,她笑看花開花落,淡看潮起潮落,可她畢竟是威嚴的信仰所在。

  在佛像之下,每天都會有塵世男女虔誠跪拜,他們毫不掩飾內心深處洶湧澎湃的欲望,跪拜的身體裏是永不停歇的貪婪和索取……可佛隻是淡淡的看著,接受著,嘲弄著……

  她想告訴楚衍,身處總統高位的他就是萬佛窟的佛,隻不過佛是虛幻精神世界裏的信仰,而他楚衍縱使孤傲冷漠,縱使並非楚家子嗣,也依然是S國國民心中永不落敗的人中之龍。

  她想告訴楚衍,此生她給他一個身份,時年三十歲的他擁有英俊容貌,富可敵國的財富,天才頭腦。最重要的是,她讓他成為人上人,掌控生殺大權,可以不用顧念別人臉色生活,萬民以他為現實生活中的精神領袖,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渴求、傾慕、畏懼和敬仰……他這麽年輕就擁有一切,這是很多人奢念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權欲財富,但他怎麽能棄之如土?

  原來,愛情真的是含笑飲毒酒,愛中必須要有恨,要不然不足以癡纏難舍,她看到了楚衍對待愛情和婚姻的態度,矢誌不渝,毫不動搖。

  顧維想起了30年前的她,那時候她和一位眉眼英俊的男人坐在秋千上,眸光對視,傻傻的笑,笑的那麽甜,那麽幸福……

  30年後,她的兒子完全繼承了他父親的深情,尊敬愛情,並且情深不壽。

  腦海中浮起過往那一幕,大約是7年前,那天他帶白素來楚家,家常便飯,午後離開時,外麵下起了綿綿細雨,白素穿著高跟鞋,路滑容易摔倒,他便當著下人的麵抱著白素,一路穿過花園鵝卵石小路。

  她在落地玻璃窗前靜靜看著他們的背影,外麵起風了,他怕白素冷,幹脆身體微側,擋著風,把白素攬在胸口處……

  她那時候才意識到楚衍對白素是不同的,也就是那天,同樣目睹此情此景的陳惠,站在她身邊陰測測的說了一句話:“如果錦秋女兒還活著的話,此刻被阿衍抱在懷裏的女人怎麽也不該是白素。”

  多年後,她漸漸明白,包括陳惠也開始明白,能被楚衍當孩子一樣護著,珍之、愛之的人,如果不是白素的話,那便不會是旁人。

  此刻,她看著陳惠,楚家老太太在見識楚衍的怒氣之後,臉立刻陰沉了下來。

  “你什麽意思?”陳惠瞪著楚衍,精光暗沉的眼眸中折射出點點寒光。

  楚衍眸色冰冷,那麽冷,仿佛可以抵禦一切風雪侵襲:“剛才你有一句話說的很好,素素如果無辜的話,她為什麽不回來,反而要選擇畏罪潛逃?如果有人在追殺她,如果有人故意給她製造畏罪潛逃的假象,她還怎麽光明正大的回來?這時候是逃命重要,還是證明自己清白比較重要?”

  “原來這就是你叫我們過來的原因,你認為是我們在陷害她?”陳惠呼吸急促,氣的渾身發抖。

  這個孩子越來越難掌控了,楚家這麽多年辛苦籌謀,竟然養了這麽一隻吃裏爬外的白眼狼,她這是上輩子欠了他嗎?所以這輩子才會被他鉗製這麽死?

  “難道致使素素有家回不了的人是我嗎?”楚衍低低的笑,笑聲從喉中滑出,仿佛深山泉水,清冽好聽,“是你教我的,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揚一個人,在私底下批評教育一個人,我如今不過現學現用,有錯嗎?奶奶……”最後兩個字咬的很重。

  陳惠怒聲道:“別叫我奶奶,我承受不起。”

  楚衍眸光清冷,氤氳中濃墨潑灑,一片漆黑,緩緩說道:“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曾經宣布:‘65歲以上的人稱為老人。’我國曆來推崇尊老愛幼,我小時候一直以你為目標,我奶奶心地善良,她不是教育家,更不是政治家,她從來不會控製我,隻會慈悲的教導我是非……”

  任誰都聽出了楚衍的口是心非,諷刺譏嘲意味濃鬱。

  “住口,你竟敢諷刺挖苦我?”陳惠瞪著楚衍,那雙眼睛仿佛能噴火一般,楚衍啊楚衍!她真是應該對他刮目相看。

  楚衍笑容依舊,齒間輕輕吐出一句話來,“我有多尊敬你,你聽不出來嗎?”

  陳惠冷笑:“尊敬我為什麽不用敬語?是誰教你跟長輩說話,‘你你’叫個不停的?”

  “所謂您,顧名思義你在我心上。奶奶,你認為你有魅力,可以常駐我心間萬年長青嗎?”這段話,爭鋒相對意味太濃。

  陳惠已經不僅僅是氣憤那麽簡單了,她真後悔,後悔當年為什麽要把他留下來,果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楚衍看了陳惠一會兒,唇角扯了扯:“你在發抖,或許你該去盥洗室照照鏡子,當你往鏡子前一站,裏麵出現的人,才是你的真容,醜陋無比,刻薄成性。”

  “顧維,這就是你生的好兒子,你就是這麽教他對待長輩的嗎?”陳惠把怒火遷怒到顧維的身上。

  顧維聲音淡淡揚起,宛如空氣裏的塵埃,雖然漂浮,但卻從容不迫:“媽,阿衍雖說是我生的,但從小卻是在你的管製下長大,他說什麽,做什麽,還真是不關我什麽事。”

  “修文——”陳惠在兒媳婦這裏受挫,氣急敗壞的看向自己的兒子。

  楚修文坐在沙發上,因為槍傷未好的緣故,臉色還很蒼白,看著楚衍,眸色陰鬱,隱隱警告道:“楚衍,我還沒死呢?別太過分了。”

  楚衍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弧度,“容我過分一次吧!身為受害者,我應該有陳述,發牢騷的權利吧?”

  陳惠因為憤恨,難免有些口不擇言:“受害者?你一個野種,能坐上今天總統之位,便宜都讓你占了,你哪裏受委屈了?”

  顧維臉色微變,瞬間陰沉無比,雙手指節因為太過用力,泛著淡淡的冷白。但她卻隱忍不發,一道視線凝聚在她的身上,她知道那人是楚修文……

  楚衍卻笑了,那張太過俊雅的麵孔因為笑容,竟生生驅散了辦公室內的沉窒氣氛,宛如初春暖陽,那一瞬間,帥氣的令人窒息。

  “是啊!我這個野種占盡了楚家的便宜,隻不過,觸目所望,觸手可及,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能為我所用,但真的全都為我所有嗎?”

  “簡直是癡心妄想,就算總統之位楚家無人可繼,也不會交到你手裏……”陳惠因為太激動,蒼老沙啞的聲音竟隱隱有了顫抖之意。

  楚衍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除了我身上沒有流淌楚家血緣之外,這個總統我當得不稱職嗎?坐在這間辦公室裏,我可曾損公肥私?可曾中飽私囊?可曾吞食國家財產?可曾榮辱廉恥不分?可曾取之無道,喪盡天良?我承認在這裏,我也曾私心雜念,也曾手段卑劣過,但我毫不掩飾,我毫無羞恥,坦然大方……”

  陳惠連連冷笑好幾聲:“做錯事還言辭鑿鑿,楚衍,你是古今中外第一人。”

  “奶奶,如果我到了你這把歲數,我會嚐試包容那些意見跟我不同之人,如果一味嚐試改變對方,隻會讓自己活的很痛苦。”頓了頓,楚衍麵容冷峻:“也許,我確實應該檢討反省,畢竟國家發展是必要,但道德建設也不容被忽視,這一點你們是我前輩,我理應向你們學習。”

  一個人諷刺挖苦別人能夠攀升到什麽境界?看楚衍就知道了,字字含針,宛如利刃出鞘,不見血誓不罷休。

  陳惠拐杖重重的砸在地毯上,近乎咬牙切齒道:“楚衍,你究竟想說什麽?開門見山的說,如果一味諷刺挖苦,不說也罷。”

  對於陳惠來說,她何曾被晚輩這麽挖苦過,簡直是欺人太甚。而事實上,楚衍挖苦她,又豈是一次兩次了?

  “別人講話的時候,你是否應該出於尊重,用心去聆聽,這麽急著表達你的意見和看法,你覺得你這種行徑很有禮貌和教養嗎?”燈光照在楚衍眼眸上,異常明亮,從顧維的角度望過去,可以看到楚衍濃密的眉睫,俊雅得令人窒息,同樣令人感到窒息的還有他出口的話語和冰川一樣的寒冷之氣。

  陳惠被楚衍嗆聲,頓時臉龐扭曲,恨恨的瞪著楚衍,那麽犀利的眼神,如果陳惠忽然間發神經病要衝上去掐死楚衍,顧維絕對不會感到吃驚。

  陳惠隱忍怒氣的機會並不常見,但仔細想想,好像陳惠每次生氣發怒,都跟楚衍的態度有關。

  楚衍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奶奶眼睛睜這麽大不疼嗎?其實我很想問問你,你這麽拚盡一切想要守護楚家總統之位,試問總統之位是你的嗎?等你百年之後,你真正能帶走的東西又是什麽呢?是財富,榮譽,還是你的專橫和霸道?”

  被他輕漫態度激的頭腦發脹,陳惠怒火一直持續飆升:“不是我的,難道還能是你的嗎?別說以前你不肯娶天瑜,縱使你現在想娶她,我也斷然不會把天瑜交到你這種人手裏。”

  楚衍雙眸閃現出幽暗莫名的光:“那可怎麽辦?我還打算應你所需,跟唐天瑜再生一個孩子,救一救楚文緒呢?可惜了……”

  楚修文整個人坐在黑色真皮沙發裏,神情平靜,聽了楚衍的話微微挑眉,眸色犀利而機警,鬢旁微微有些發白的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如果不是他的身份,會讓人產生一種假象,好像他是一個很可親的家族長輩。

  楚修文目光望向陳惠,陳惠也在看他,母子眼神無聲交流,顯然吃驚之餘,還有一些質疑。

  陳惠眸色變了,眼神懷疑的看著楚衍:“你……你願意?”陳惠不相信楚衍的話,怎麽會相信?楚衍態度似乎轉變得太快了。

  楚衍嘴角無聲扯出一抹譏笑,“願意,怎麽會不願意?隻不過,我和她生出來的孩子能不能救楚文緒,我覺得我保持沉默可能會比較好。”

  “隻要你肯幫忙,你們的孩子絕對能救文緒。”陳惠聲音又快又急,唯恐楚衍反悔,反而疏忽了他的話裏有話和話語重點。

  楚衍忍不住笑了,眸色漆黑發亮:“或許你們應該問問醫生,同父異母的話,救治機率會不會高一些?”

  陳惠微愣,就連楚修文也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楚修文眉一沉,眸光掠了楚衍一眼:“什麽同父異母?你是不是說錯了?”

  楚文緒是楚衍和唐天瑜的孩子,那他們接下來所生的孩子必定是同父同母,所以楚衍口中的同父異母究竟是什麽意思?

  顧維從一開始就抱持狐疑態度,陳惠因為太過驚訝楚衍的妥協,所以才會忽視了重要訊息,那就是楚文緒的誕生。兩年前,楚衍恨透了唐天瑜和楚文緒,現如今時隔兩年後,白素還活著,楚衍又怎麽可能會和唐天瑜再孕育一個孩子?

  所以當她聽到楚衍口中的同父異母時,心裏一凜,有什麽念頭快速閃過,隱隱覺得不對勁,看來這才是今天楚衍叫他們過來,所要商談的主題。

  好半天,楚衍才忽然開口說道:“從來沒想過嗎?或許唐天瑜根本就不是楚家人。”

  語出驚人,出乎陳惠等人的意料之外,紛紛驚詫的看著楚衍。

  陳惠微愣,但很快就情緒激動道:“簡直是一派胡言,當初驗過文緒的DNA,他是楚家子嗣,這是不爭的事實。”

  楚衍冷冷嗤笑:“我沒說文緒不是楚家子嗣,隻不過……DNA難道就不會造假嗎?”看來,還是謊言比較容易讓人接受,而真相……太傷人,所以都有自我逃避的本能。

  “楚衍,你這是推卸責任,有膽量做,沒膽量承認嗎?”陳惠聲音陰沉,越想越氣:“我生平最瞧不起像你這種男人,犯了錯,卻不認自己的孩子,更不想對天瑜負責,現如今竟然還想汙蔑天瑜和文緒,你別欺人太甚了?。”

  楚衍麵無表情的看著陳惠,虛心求教道:“我對唐天瑜做了什麽?我連她手都沒碰過,孩子哪來的?空氣傳播懷孕得來的嗎?”他大概是最冤枉的那個人,欺人太甚?他嗎?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陳惠眼中湧起濃濃的狠意,瞪著楚衍:“DNA檢測孩子是你的,你是文緒的親生父親,你當時不也無話可說嗎?”現在開始說天瑜不是楚家人,楚衍這是居心叵測啊!

  “七年前,慕少卿住院,你們有印象嗎?”楚衍語氣平靜的令人心慌。

  陳惠冷哼一聲:“陳年舊事,提這些事情做什麽?”慕家獨子出事,她怎麽會不清楚?再怎麽說慕家也是S國赫赫有名的大家族,雖說慕少卿生病動手術的事情一直被列入保密計劃,但又怎會瞞著她?

  楚衍終於皺了眉,盯著陳惠的目光已經越來越危險,刻意咬重字音:“有印象嗎?”這個老太太學不了乖,縱使是現如今,依然專橫驕傲的很。

  陳惠眸色冷鬱,大有跟楚衍死磕的意思。

  楚修文看不過去了,開口應了楚衍,隻不過聲線陰冷,讓人不寒而栗,“他因為工作感染了腎病。”

  已經過去那麽久的事情,楚衍提這些做什麽?還是說跟唐天瑜有什麽關聯?

  楚衍補充楚修文的話:“因為缺失腎源,曾經差點命懸一線。”

  楚修文看著楚衍,微微皺眉,“對,有這事。”他從未看透過楚衍,所以如今楚衍想說什麽,他還真是猜不透。

  “後來腎源找到了,這才把少卿的命救了回來。”楚衍又說了一句輕描淡寫,看來無關痛癢的話,

  陳惠因為楚衍之前的話,有些心緒不寧,如今哪有心思聽楚衍提及七年前的往事,頓時不耐煩道:“你跑題了楚衍,這些陳年舊事,你現如今說出來是什麽意思?”

  楚衍眸色生寒,“奶奶,有沒有跑題,我會不清楚嗎?”說著淡淡的瞥了一眼陳惠,實在是目光太陰沉,就算是陳惠,也禁不住心頭打起顫來。

  “……”陳惠不吭聲了,但眸光卻極盡幽冷,明顯有些不服氣後輩這般對待她。

  “這兩者有什麽關聯嗎?”顧維忽然覺得惴惴不安,心跳甚至開始“砰砰”的劇烈跳動起來。

  “給少卿捐獻一隻腎的那個人是我。”楚衍的話,分明輕言慢語,但出口瞬間卻帶著龍卷風侵襲之勢,又如春夏天際驚雷,煞氣逼人的同時,寒冽徹骨。

  聞者莫不身體一僵,不敢置信的看著楚衍,他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顧維在巨大的震驚衝擊下,大步上前,抓住了楚衍的手臂,睜大了雙眸,呼吸急促:“楚衍,你說什麽?你把腎給慕少卿了?”

  宛如一根長長的銀針狠狠的紮進顧維的心髒,以至於她每呼吸一下,就會牽起一陣痛徹心扉的疼。

  “……還真是兄弟情深啊!”陳惠回過神後,先是冷笑兩聲,這才看著楚修文,陰陽怪氣道:“修文,你看到了嗎?這才是親人,割腎救弟,竟然可以隱瞞七年之久,我可真佩服你這個兒子。”也許該糾正一下,正確的說應該是養子。

  “媽——”顧維驀然瞪向顧維,幾乎是下意識,她的聲音裏竟透出刀鋒般的冷厲,都什麽節骨眼了,陳惠竟然還這麽說話。楚衍是她的兒子,陳惠可以陰陽怪氣的暗嘲譏諷,她卻沒辦法等同視之。

  大概顧維眼神太冷,陳惠抿著唇,陰霾的看著她,但好在並未吭聲。

  顧維眸光再次落到楚衍的身上,痛心道:“楚衍,你怎麽能這麽做?你把腎捐給慕少卿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你至少應該跟我說一聲,如果你出事的話,你讓我怎麽辦?”

  “腎已經割了,現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嗎?”楚衍聲音冰冷,透著銳利的傲氣。

  “你……”顧維直直的盯著楚衍,臉色慘白,什麽表情也沒有,那雙跟楚衍太過相似的眸子開始有了隱忍的怨和憤,她恨自己的兒子,但又停止不了去愛他,所以這一刻,至少是這一刻,顧維寒心的同時,心窩處仿佛被人紮了一刀般,疼的她快喘不過氣來。

  在他眼裏,他究竟有沒有把她當母親一樣來看待過?

  楚修文眸色複雜,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滋味,隻是緩緩開口說道:“難道你那段時間常常往醫院跑,原來不是看望天瑜,而是因為你身體不舒服。”

  “豈止不舒服,我術後身體很糟糕,恢複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有所改善。身體大不如前,有時候未雨綢繆很有必要,於是我開始把我的精子存入了精子庫……”說這話的時候,楚衍無喜無怒,眼眸甚至因為太過漆黑,好比一潭死水:“很可惜我的精子在三年前曾經失竊過,不過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年之後了,而那時候唐天瑜已經大腹便便,再過不久就要產子了……”

  原本因為楚衍失去一隻腎心不在焉,耿耿於懷的顧維,聽到這裏,急急打斷楚衍的話:“你的意思是,唐天瑜偷了你的精子?”楚衍話外音說的很清楚,他的精子的確被唐天瑜給竊取了。

  陳惠臉色大變,下意識吼道:“不可能,天瑜不會這麽做的。”

  “她不僅僅偷了我的精子,還偷了品姑姑女兒的卵子。”楚衍神情很冷,那樣的冰寒之氣,足以凝固陳惠的震驚和楚修文的憤怒。

  “住嘴。”楚修文終於怒了,瞪著楚衍,那樣的表情仿佛要吃了他一樣,近乎咬牙切齒道:“楚衍,你把我當三歲小孩來糊弄嗎?天瑜本人專門和我們做過DNA鑒定,她確實是楚家人。我警告你,別太過分了。”這種玩笑開不得,如果是玩笑的話,楚衍就太過分了。

  “我記得你曾經質疑過唐天瑜的身份。”楚衍冷冷一笑,看向眉頭深凝的顧維。

  顧維暫時將“割腎風波”擺一邊,因為楚衍的話,原本精明的腦子現如今竟是好一陣發懵,聽到楚衍問她話,這才強迫自己回過神來:“隻是懷疑,後來唐天瑜大大方方的提供出她的血液樣本,DNA鑒定結果唐天瑜確實和楚家有血緣關係。”

  “事實”麵前,顧維難免信了唐天瑜,誤把她當成了楚錦秋的女兒。如今看來,她一個小女娃,竟把好幾位在政壇摸爬打滾的精明人耍的團團轉,當真是可恨。

  “你們不知道DNA也可以作假嗎?”楚衍說的淡漠,眸光卻極其冷凝。

  “我警告你,別試圖欺騙我們,混淆真相。”楚修文顧不上身上的傷勢,驀然站起,因為太過震驚此事,邁步上前的同時,一把揪緊了楚衍的衣領,像一隻被惹怒的野獸一般,喉嚨聲音嘶啞。

  楚衍很平靜,垂眸看了看楚修文青白交加的指節,眼眸沉寂冷漠,分不出是喜是怒,淡淡開口道:“所以,你打算這樣一直抓著我,不希望我說出真相嗎?”

  楚修文手指死死箍住楚衍的手腕,怒聲道:“你所說的話,最好都是真的,要不然我第一個不放過的人就是你。”

  被騙了嗎?怎麽可能?他楚修文怎麽可能栽在一個小丫頭片子的手裏?如果是真的,那麽對唐天瑜兩年疼愛和彌補,又算什麽?

  越想越怒,越想心口越疼,他的臉上開始慘白一片,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冷汗沁出滑落的速度有多快。

  楚修文狼狽,陳惠大受打擊,楚衍冷冷的看著他們,眉目清寒,淡淡道:“我應該感到害怕嗎?你應該很清楚,我完全可以不說,看著你們像猴一樣被別人耍的團團轉,若不是忍無可忍,免得有一天你們太過喪盡天良,我隻能忍痛割愛,打斷這出正在上演的喜劇大片。所以,說或不說,究竟是你們的損失,還是我的損失呢?”

  陳惠身體一僵,胸口起伏,咬著牙,重重的敲了敲手中的拐杖:“修文,鬆開他,讓他說,我倒想聽聽,DNA是怎麽造假的?”

  興許是楚衍在說謊,故意給他們添堵,DNA怎麽可能造假呢?當初她親眼看到她和唐天瑜存在血緣關係……怎麽可能是假的呢?

  楚修文鬆開楚衍,冷冷的看著他,而楚衍呢?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辦公桌後坐下,方才開口說道:“偽造DNA有兩種方法,其中一種是瞞天過海,第二種比較特別。唐天瑜提取自己的血液樣本,使用離心機,將包含遺傳基因信息的白細胞分離,遺留下來的紅細胞不包含遺傳基因。這時候,唐天瑜再從品姑姑女兒的發絲中提取出DNA樣本,經過人工增多,加入她的血液樣本之中,需知紅細胞裏麵不包含DNA,所以這時候唐天瑜的基因信息全部都來自於品姑姑的女兒。這就是唐天瑜跟你們DNA相匹配的原因,換言之,如果我願意的話,我也可以借用品姑姑女兒的DNA跟楚家形成血緣關係,沒有男女之分,甚至S國任何一個國民都可以通過這種手段成為品姑姑的女兒。”

  無疑是晴天霹靂,是說謊嗎?如果是說謊的話,他們不得不說楚衍把這個謊言說的太成功了,完全找不到絲毫漏洞,但整件事情聽起來太過匪夷所思,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

  室內沉寂,沒有人開口說話,有一種無言的死寂肆意遊走,每個人的臉色都是慘白一片,隻有楚衍,雙臂交握胸前,淡淡的看著他們。

  陳惠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嘴角近乎痙~攣的的抽搐著,良久後隻有微不可聞的呢喃聲從她嘴裏流溢而出:“不,這一切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她怎麽會被唐天瑜給擺了一道?怎麽可能?

  楚衍聲音輕漫:“你們該感到慶幸的是,雖說楚家子嗣認錯了,但楚文緒好歹還是真正的楚家人,也不枉你們兩年來悉心寵溺……”

  楚修文死死的攥著拳頭,目光冷峻,從齒根處迸出一句話來,“楚衍,如果你騙我的話,你應該知道後果。”

  “我沒興趣知道。”沒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但卻涼涼的說道:“唐天瑜在楚家生活兩年之久,應該留下諸多生活痕跡,你隻需找到她的頭發,真相自會大白天下”

  “這個小賤人。”陳惠身體發抖,因為氣憤,聲音幾乎顫不成聲。

  楚修文咬牙切齒道:“平時看起來那麽文文弱弱一個人,怎麽會這麽精明?”

  顧維似是想到了什麽,皺眉道:“我想起來了,我曾經查過唐天瑜,他養父好像兼任遺傳學教授……”

  此話一出,陳惠和楚修文恍然大悟,無疑沒有查證DNA造假一事,就已經相信了楚衍的話。

  楚衍看了他母親一眼,有時候不得不佩服母親的記憶力。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畢竟是楚修文,冷靜下來後,很快就想到了問題的重點。

  “你不會想知道的。”他如果說他兩年前就知道唐天瑜不是孩子的親生母親,陳惠和楚修文會不會氣死,或是直接掐死他?

  楚修文盯著楚衍看了好一會兒,眸色冷冽,終是沉聲道:“楚衍,告訴我,錦秋女兒在哪兒?”

  “我想你們不知道可能會比較好。”楚衍聲音開始轉冷了。

  陳惠焦急的問道:“她在哪兒?是否還活著?”

  楚衍看了幾人一眼,微不可聞的扯了扯唇角:“都說天才兒童,多是來自母親的頭腦和父親的意誌力,看來還是有科學依據的。聽說品姑姑在設計先進武器方麵有著驚人天賦,不知道你們怎麽看?”

  簡單的話,卻生生撕裂了空氣,給每個人的心頭都插上了致命一刀。

  為什麽會忽然間覺得很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