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業障等待被原諒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52      字數:2924
  總統辦公室寂靜異常,下午時分,街上車水馬龍,從高處俯覽塵世,除了感受喧嘩之外,唯一進駐在心的就是無盡的寂寞。

  有人說,站的越高,就越孤單。

  他是楚衍,不會有高處不勝寒的錯覺感,隻會偶爾覺得悲涼,隻是偶爾而已。

  冬雪尚未消融,處處可見白雪暮靄,他想到了白素,她很怕冷,也許現在她覺得很冷也說不定。

  他一直覺得他的妻子是一個內心堅強的人,她在陰暗角落裏舔舐傷口,接受上天和世人施加給她的不公,長久以往,心也就被掏空了。曾經他以為他能夠填補空缺,但他發現他錯了,好比今天發生的鬧劇,處處是陷阱,防不勝防,那麽心思縝密,那麽趕盡殺絕,一切緣由皆因一個曲良武。

  曲良武,他有這麽大的魅力嗎?答案是肯定的,一個曲良武可以拉左翼下馬,可以引發國民譴責聲討,可以導致左右兩翼發生內戰紛爭,如此利害關係明顯,成效斐然,卻也注定影響巨大,後患無窮。

  在所有人的眼裏,他是楚修文之子,隸屬左翼,況且當年特工暗殺楚明翰,是為了爭奪和捍衛總統之位,一旦此事曝光,他也會深受牽連,畢竟現任總統是他。

  倒不是擔心他屆時會受國民聲討,質疑他總統之位來曆不正,而是他明白輿~論的可怕,隨著暗殺楚明翰事件曝光,難保國民不會組織大規模遊行,將矛頭對準政府機構,如果是這樣的話,隻會讓局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身處這樣的位置,他有必要做到防患於未然。

  並非隻有曲良武才能挑撥左右兩翼紛爭,相比之下楚氏集團易主,楚翎不僅僅得罪了左翼,更得罪右翼集團持股股東,一夕間引發兩者不滿。

  他原本打算,通過此事,讓左右兩翼勢如水火,然後他再澆點油,這火勢必會燒起來。到時候,他出麵平息此事,當然“順便”徹底端平左右兩翼,但人算不如天算,他沒想到楚翎會為了錢,得罪左翼的同時,還得罪了右翼。

  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甚至一開始就該避免,但楚翎卻這麽做了,成功引起左翼憤恨,右翼質疑和不悅。

  因為他的失蹤,右翼份子麵上抹不開,雖然氣憤,但卻開始為楚翎尋找措詞:“這事具體怎樣,誰都不清楚,一切等先生回來再說。”

  問題的關鍵是,楚翎忽然人間蒸發,多次聯係未果之下,右翼又有質疑聲流露而出:“先生會不會出事了?”說著,目光望向了左翼,暗指左翼會不會因為氣憤綁架了楚翎,或是對楚翎下了毒手。

  楚翎不會出事的。

  那麽精於算計的一個人,怎麽會任由他自己出事?楚衍開始梳理楚翎近年來的古怪行徑,試圖從裏麵找出蛛絲馬跡來。

  楚翎賬戶資金流動不明,太過隱秘,楚翎究竟有多少資金,沒有人知道,這些年楚翎暗中投資了很多行業領域,收獲頗豐,那些錢並未添置太多房產,到底哪去了?還有這次變賣楚氏,從楚翎做出變賣決定的那刻起,就代表楚翎要和左翼正式撕破臉,那楚翎又怎會沒有事先安撫好右翼的情緒?

  如果楚翎一心想要擊垮左翼,繼而拉楚衍下馬,他不是應該和右翼抱成團,守護楚氏集團財產,以免日後成為總統之後,沒有後援力量支持嗎?

  楚翎這麽破釜沉舟,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還有,楚翎變賣楚氏,在這個節骨眼上,楚氏集團財力受創,楚修文現如今槍傷還沒好,應該很清楚凡事仰仗他出麵,可楚修文為何會對素素趕盡殺絕?難道說,因為一個楚氏集團,楚修文打算跟右翼、跟楚翎撕破臉;再因為一個曲良武和素素,楚修文打算跟他再鬧翻嗎?

  楚修文這麽做,對左翼有什麽好處?

  都是心思詭譎莫測的人,一如楚修文和楚翎。

  楚翎鬧失蹤也好,經由此事,或許能夠授之以柄,以前楚衍不便暗殺楚翎,是想左右兩翼相互牽製,唯他暗中發展獨大,以便日後奮力一搏。況且想讓楚翎死的那個人並非隻有他,不是還有陳惠和楚修文嗎?

  這麽多年來,陳惠和楚修文處處想法子怎麽才能除掉楚翎,卻次次計劃落空,就是因為楚翎這個人心思縝密,太過精明,想要殺楚翎,談何容易?一個時常遊走生死線的人,好比楚衍,無時無刻都對自己的生命保持高度警覺,楚翎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又怎會容許自己死在暗殺之下……

  敲門聲響起,短暫幾秒之後,有人開門走了進來,徐澤的聲音開始在空氣裏慢慢發酵:“曲良武安置在基地裏,重武裝把守,都是我們的人,想來不會再有變故發生。”

  楚衍低低應了一聲,轉口問徐澤:“易笙回來了嗎?”

  “還沒有。”

  原本去醫院請楚修文和陳惠,任務落在了邵凱身上,但此事想來易笙做的話會妥當一些,就交給了易笙。

  易笙是半個小時之後回來的,他在醫院裏對陳惠和楚修文說,楚衍要召開新聞發布會,此事影響很大,需要他們出麵壓陣調停。

  重視家族榮耀的陳惠是斷然不會拒絕的,隻不過易笙似是想到了什麽,走到楚衍身邊,凝聲道:“有一件事情比較奇怪,有人給唐小姐郵寄的包裹送到了老夫人手裏,上麵顯示是一盤錄像帶,而且唐小姐今天行徑有些失常,她似是極為重視這盤錄像帶,步履匆匆,險些和人撞到一起。”

  “是麽……”楚衍抿著唇,漆黑的眸子幽暗莫名:“從今天起派專人盯著唐天瑜,一旦左翼分崩離析,她難保不會把主意打在楚文緒身上。”

  也許就像素素說的,他們對那個孩子雖說沒有所謂的父母親情,但畢竟是他們的孩子。

  孩子……宛如巨石沉沉砸落心湖,噗通一聲,激起漣漪無數。

  曾經,他和素素癡纏歡愛,卻最終因為各種原因錯過,仿佛隔著千山萬水,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廝守,所謂幸福飄渺恍惚的令人惴惴不安。

  他們在絕望中倉惶依偎,婚姻在沉寂和傷痛中發芽,愛情在親情麵前臨陣倒戈,在看不到前路的迷茫中漂泊,但如果有了孩子,就等於有了羈絆……

  可就是這個孩子,發現他的存在和誕生,本該是驚喜歡愉盛事,但他的出身卻能讓人心髒凝絞在一起,他看起來無情,但何嚐沒有苦澀?那些苦澀從靈魂最深處一點點的湧出來,劃過喉嚨,話語變調的同時,就連呼吸似乎也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也許,現在不管做什麽都太遲了,也許……還不遲。

  誰知道呢?

  “素素還沒下落嗎?”聲音透著憂慮。

  “路況畫麵上,小姐受傷了,夫人不可能不顧小姐安危,把她從南郊帶回來,絕對會帶小姐去醫院或診所把子彈取出來。”易笙聲音溫和:“我們的人已經過去了,南郊醫院和診所零零散散合起來最少也有幾十處,找起來比較麻煩,縱使分頭行動也需要時間。”他知道閣下擔心,但在不驚擾夫人的前提下,隻能秘密找她,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楚衍沒有再吭聲,良久之後才道:“易笙,等素素安全回來,這場內戰是時候該爆發了。”

  易笙眸色一緊,眼中湧起波濤洶湧的浪潮,轉眸看楚衍,隻見光線照在他的眼角和眉梢上,仿佛為他鍍了一層淺淡的金光,五官英俊優雅,平添了幾分清貴。

  *****

  南郊診所內。

  高斐看著桌上的錢,那是十分鍾之前白素抱著白墨離開時給他留下的,她說:“高醫生,我很抱歉,身上隻有這麽多現金,地址我記下了,以後我會把錢還給你。”

  高斐以為白素會殺人滅口,縱使不殺人滅口,也會把他綁起來,拿著槍威脅他不許在她走後報警,但她似乎太過有恃無恐了,竟然什麽都沒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適才情勢所逼,所以才會拿你家人威脅你,還請你諒解。”

  高斐糊塗了,白素這是在跟他道歉嗎?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白素已經抱著孩子離開了,他連忙拿起電~話,準備報警時,卻遲疑了,不知過了多久,終是放下話筒,跌坐在辦公椅上,看著桌麵上那些錢,歎口氣的同時,微不可聞的笑了笑。

  白素善後,收買人心很簡單,但卻極為觸動人心,至少觸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