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她心裏有座墳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51      字數:2862
  陳惠向來多疑,楚衍出現在酒店,她難免會浮想聯翩,但如果疑點眾多,就會引發她的質疑和反思。

  所幸,得知白素暗殺位置,多方監控下,他事先安排易笙把他的指紋複製在白素用過、丟棄的槍械上。

  罪證如此明顯,反而令人起疑,他似乎也太“不小心”了。

  他前半生演技在楚家人麵前練就的登峰造極,但願後半生能夠摘掉麵具,自由呼吸,好好為自己活一次。

  走廊裏傳來一陣細碎的高跟鞋聲,拐角處出現一道身影來,是唐天瑜。

  唐天瑜沒想到會在走廊裏看到楚衍,不吃驚是假的,盡管隻有一瞬。

  前方男人俊雅淡漠,麵對那樣一張英氣逼人的臉,唐天瑜注定無法移開雙眸。

  他今日一掃之前,穿了一件黑襯衫,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永遠也不會起褶皺一般。黑與白,穿在他身上格外與眾不同,很耀眼。

  唐天瑜思緒不受控製,開始肆意飄蕩,無力追尋。

  走廊裏開著燈,水晶燈光下,唐天瑜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散發出淺淡的光芒,眉眼間一片潮潤漣漪,一身連衣裙穿在她身上修身合體,能夠很好的襯托她的身形……

  隻有唐天瑜知道,她步伐遲緩,看著前方楚衍朝她一步步走來,一度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座墳,埋著一個未亡人。

  那個未亡人,通常是塵世男女的舊愛,消失在年歲裏,埋葬在回憶中。

  唐天瑜無數次問過自己,她在楚衍心裏究竟算什麽?像他這樣的人,就算不是楚家人,單靠外在條件和他的聰明才智足以吸引大批女人停駐在他身旁。

  在美國的時候,她目睹他身邊環繞著眾多女人,一個個前仆後繼,跟她一樣紛紛為他著迷,沉陷在貪欲裏不可自拔。

  但她不怕,因為他很冷。一個男人足夠寒冷,從內到外散發著寒冷時,沒有人能夠輕易走進他的心裏,進而一步步融化他內心深處的嚴冰。如果守在他身邊的她不能,那別人更不能。

  但她沒想到,他之所以冷,是因為沒有得到白素,一旦得到,溫暖和笑意便會隨著深愛一層層疊加,那麽高,高到她站在下方,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跨越那樣的高度。

  她每次看到他,心裏都會很高興,但每次轉身的時候,都會淚流滿麵。

  有人說,這叫愛而不得。

  她說不在乎,她把希望都投放在楚文緒身上,但放棄楚衍,放棄多年癡愛,好比剝皮剜心,怎能說棄就棄?

  一步步走近,她悲哀的發現,一直以來最癡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楚衍。

  生活中很多男女的新歡,大都是別人的舊愛。她把白素比喻成楚衍的新歡,慕少卿的舊愛。白素曾經和慕少卿相愛四年,卻始終被楚衍縈懷掛繞……

  那麽完美主義的一個人,那麽潔癖成性的一個人,但凡收藏珍品從不允許有絲毫瑕疵,但卻在白素的事情上屢屢妥協,那樣的忍讓,完全能夠擊垮她內心深處最固執的堅守。

  很多事情,不是看不透,而是不願看透。

  愛他,支撐她走過將近十年時光,宛如喝水吃飯,每日需要呼吸一樣自然,哪怕他對她沒好臉色,對她絕情冷漠,她憤怨的同時,心裏卻從未停止過愛他。

  他中了白素的邪,她又何嚐不是中了他的邪。

  越來越近了,十步、九步、八步…….一步。

  擦肩而過,男子表情漠然,麵無表情的臉龐上,隱隱浮現出寒冰。

  呼吸在瞬間凝滯了,高跟鞋步伐聲戛然而止,她呆呆的站在那裏,身後有腳步聲正在一步步走遠……

  眼眶開始有了酸澀感,聆聽著腳步聲,直到消失,她宛如被人抽走所有力氣一般,腳步虛晃了一下,在眼淚落下前,抬眸望著天花板。

  很好,她不哭,忍下眼淚,深呼吸,邁步朝茶水室走去。

  沒關係,隻要她的背後還站著楚家人,那麽站在舞台上的她,就算演小醜娛樂眾人,又有什麽關係?

  *******

  白素是被餓醒的,接連三頓不吃飯,就算犯困,又哪能真的睡著?

  習慣性把被子蒙在頭上,也許她該問問喬梁,明天是否能吃點流食……

  病房內一室沉寂,楚衍腳步落在地毯上,寂靜無聲,但白素卻能察覺出他的氣息,沉穩冷定,一如他的為人。

  他似乎站在床前,那雙眸子也許就落在她的身上,白素手心裏隱隱出了汗,呼吸急促,就連心髒跳動也失去了節奏。

  “臉露出來再睡。”

  被子被楚衍從頭頂拉下來,露出白素的臉,進入楚衍的眸中,覺得白素臉似乎有些紅,大概適才被子捂得。

  “臉怎麽這麽紅?”沒有戲謔,言語間盡是關切和擔憂。

  修長的手摸向她的臉,然後探向額頭,指間微頓,拂開白素額頭上的齊劉海,額頭疤痕經過手術跟以前相比淡了許多,還需要後續再治療,也許再過幾個月就能徹底消除疤痕……

  指尖輕柔,那麽輕,白素甚至能夠感受到楚衍指尖傳遞出來的憐惜有多濃。

  如果是以前,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觸摸她的額頭傷疤,對她來說,傷疤是一個人最隱晦的過往,尤其觸摸傷疤的那個人是楚衍,更是想都不敢想,但如今她卻在楚衍的觸摸中紅了眼眶,伸手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摸下去,緩緩睜眸看向他。

  身材修長高大的他,肩膀寬厚,他俯下身看她的時候,卷走了陽光,陰影籠罩而下,白素仰視著他,那一刻她眼中的他,完美如神祗,但眉眼間卻一派沉靜平和。

  “不舒服要告訴我。”他語氣柔軟。

  她點頭,似是想到了什麽,拿起一旁的紙筆,快速寫道:“關於暗殺事件,有什麽進展嗎?”

  “……剛才老太太找我,我把事情推到了楚翎身上。”楚衍聲音低沉,輕漫的腔調裏增添了一絲魔力。

  白素皺眉:“她信嗎?”

  “應該是信了。”楚衍說著,寬慰白素:“我說過不會有事,這件事情我和你都會置身事外。”

  “……”白素沉默,左手握著筆,眉目深斂,不知在想些什麽。

  楚衍摟著她,輕聲歎道:“素素,別讓我亂猜。”

  白素微微抿唇:“這場看不到硝煙的戰爭,我打的筋疲力盡,真希望一切快點結束。”

  沉默了幾秒,楚衍問道:“……素素,你的願望是什麽?”

  “如果說白荷死亡,我手殘廢是綁匪擅自做的決定,但一開始的綁架和輪船爆炸,卻是綁匪受人指使……”白素筆尖微頓,似是穩了穩情緒,方才繼續寫道:“楚衍,我有我的執拗和堅持,我可以忘掉右臂殘廢的痛,卻不能忘記白荷是怎麽在我麵前慘死,屍沉大海。”

  楚衍聲音沉了幾分:“我明白了。”

  “你呢?”

  楚衍想了想說:“我和你的悲劇,其實都是圍繞著左右兩翼紛爭,我從未刻意想過要對付左翼還是右翼。這條路很漫長,也很艱險,如果中途死了誰,我總是告訴自己,那是為大局著想,有些犧牲是不可避免的,但心中的罪孽卻在與日劇增。楚翎想消滅左翼,陳惠、楚修文,還有我母親想要消滅右翼,紛爭由來已久,我隻想肅清S國內政。”楚衍語音隱帶自嘲:“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總要做些什麽,要不然對不起這個身份。這些年來,楚家一直防著我,以為我這個外姓人想篡權,我在他們的監視下每天還要佯裝無知的生活著,這種生活狀態確實很累。S國總統,我沒有竊取的打算,等什麽時候S國政壇不再烏煙瘴氣,我就卸職,帶你離開這裏,遠離這裏的是是非非,你說好不好?”

  楚衍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異常柔和堅定,明明很矛盾的情緒,卻在眼中演繹的令人心思安寧。

  有一種笑容從內心最深處綻放而出:“好。”

  臨近晚上的時候,喬梁有事找楚衍,白素一個人呆在病房裏,窗簾遮的很嚴,室內一片昏暗,她起床打開窗簾,夜幕不知何時早已降臨了。

  在房間裏難免悶得慌,白素穿上厚外套,原本想去花園裏走走,沒想到會在走廊裏遇到了……楚文緒。

  走廊,還真是一個容易邂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