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這個夜晚靜悄悄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50      字數:2853
  “楚衍,我還要陪你一起吃晚餐呢!”

  一句話,如此簡單,但卻宛如這世上最鋒銳的毒刺,狠狠的紮進楚衍的心窩裏,絞的他血肉模糊,劇痛交加。

  白素胸口中槍,那麽多的鮮血,刺痛了他的雙眼,一顆心沉沉的墜落在深淵裏。

  這樣的她,他哪怕隻看一眼,都會覺得喘不過氣來,鋪天蓋地的甜腥氣息宛如潮水般向他席卷而來,那麽毫無征兆,那麽措手不及,於是轉瞬間眼耳口鼻全都被灌滿了彌天血腥味……

  麵對此情此景,楚衍失去了如常冷靜,像個迷路的孩子般,茫然,不知所措。

  他抱著白素,腳步紊亂,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微微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他:“素素別怕,我帶你去醫院,我們去醫院……”

  話雖如此,但這個殺伐果斷,背地裏草菅人命,一雙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無辜鮮血的男人,在這一刻,立身天地間,忽然滿身冷汗,第一次有了頭暈目眩的感覺。

  暗夜裏,在路燈照耀下緩緩矗立的別墅群,宛如惡魔,正以猙獰之姿冷漠的注視著世人的無助。

  白素臉色慘白,目光掃過那些建築群,最後落在某一點上,緊緊的抓著楚衍的手臂:“PCU—2狙擊槍,最大有效射程800米,射程精準,但消音器略有瑕疵,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狙擊手應該在西南方。”

  楚衍身體一僵,驀然停下腳步,混亂的思緒有了片刻清明,漆黑的眸子直直的望向西南方。

  *********

  西南方。

  漆黑的庭院,空蕩蕩的客廳,曲折的樓梯,幽深狹長的走廊,堆滿雜貨,布滿灰塵的閣樓,微微敞開的房門,寒風呼嘯的天台一角,一支PCU—2狙擊槍,槍長1.106米,用三腳架支撐著方便射擊,那人穿著黑色風衣,半蹲在那裏,側臉緊緊貼著槍托上的貼腮板,手指放在多角形膛壁上。

  微微紅光閃耀,精準的瞄準器裏,那人甚至能夠看到楚衍和白素的神情,見他們齊齊的“看”過來,那人嘴角扯了扯,似是笑了。

  臉頰離開貼腮板,快速拆掉三腳架,打開四方形小提箱,手法熟練的卸掉狙擊槍零件,並把這些零件一一擺放在裏麵的暗格裏,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做完這一切,那人鎖好小提箱,快速提著離開了天台。

  步履疾快的奔下樓,那人戴著白色手套,開始消除在此逗留過的痕跡,先從消除指紋開始,離開~房間前,那人將原屋子主人遺留下來的拖鞋從腳上脫下來,在門外換上自己的鞋子。

  關門,快步走出庭院,坐在了事先停放好的汽車內,發動引擎,開車離開。路經垃圾桶的時候,一雙白色手套被那人精準的丟在了裏麵。

  暗夜裏,黑色汽車漸行漸遠,轉瞬間便吞噬了汽車的蹤影,好像那人,那車,從未來過一般。

  但有人知道這位來無影去無蹤的狙擊手,曾經在距離他們八百米的西南方出現過,比如說楚衍,比如說白素。

  **********

  如果不是白素出事,楚衍應該第一時間趕過去,也許會堵截到狙擊手,但現如今她渾身是血的躺在他的懷裏,呼吸漸弱,他怎麽能拋下她再去做別的事情?

  “我們先去醫院。”

  “不要去……醫院。”白素話語吃力,她努力跟渙散的意誌相抗衡,她受的是槍傷,一旦去醫院勢必會引起騷亂,若是被人察覺出她和他的身份,屆時“總統夫人遭暗殺”一事被曝光,隻會有數不盡的麻煩等待著他們。

  醫院是她的活命場,但卻不能進。

  “你性命要緊。”楚衍聲音急躁響起,宛如水滴砸落深海,除了“啪嗒”一聲之外,什麽都沒有留下,隻有說不出的慌亂和恐懼。

  “不,輿~論要緊。”她聲音很輕,但卻迅速湮沒消逝,不複任何痕跡。

  短短幾秒鍾,宛如天人交戰,從她胸口蔓延而出的鮮血浸濕了她的衣服,沾染在他的衣服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就那麽鑲嵌到了骨頭裏,滲進了血液中。

  “好,我們不去醫院。”他聽到他是這麽跟她說的。

  他快步把她抱進臥室床上,就開始找手機。

  白素躺在床上,聽到房間裏一陣翻箱倒櫃聲,還有一陣從未聽過的咒罵聲,他聲音急促,焦躁,不安,緊張……

  “手機呢?該死的手機在哪兒?”

  這個男人慌了,他不但慌了,而且亂了,他何曾這麽失去冷靜過?他是運籌帷幄的楚衍,他可以心思縝密,精心謀劃,環環相扣的算計任何人,卻不曾想過,有一天有人竟可以當著他的麵,光明正大的算計他的妻子。

  “楚衍……”她吃力伸手,輕輕喚著他的名字。

  “我在。”他奔到床前,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輕聲道:“別怕。”他在告訴她別怕,也在告訴他自己別怕。

  她微笑,隻因他的手比她還要冰,原來他竟是這麽在乎她的生死。

  有冰涼感沿著他的手一寸寸的蔓延到她的身體裏,加深了痛楚帶來的寒意,她試著安撫他:“我沒事。”

  她不會有事的,她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呢!

  短短三個字,竟讓他眼睛瞬間蒙上了一層薄霧。

  他像個受傷的孩子般,嘴角微勾,似是想對她微笑,但最終沒笑出來,這個擅長微笑的男人,此刻極力拉扯的唇角弧度,更像在哭,但凝目望去,他的臉上卻沒有淚水。

  緊抿成線的薄唇,冷峻的臉龐,除了他……淒惶的雙眸。

  白素意識遊離間,聲音變得淡不可聞:“是他對不對?那個人是他派來的對不對?”

  白素沒有說那個他是誰,但楚衍知道就可以了,有一種莫大的悲哀和死寂進駐到他的內心最深處,它們啃噬著他的心。這一次,終於有液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墜落……

  白素失去意識前,感覺身體被他擁在懷裏,有一種莫名的液體一滴滴的砸落在她的臉上,混合著血腥味,在沉寂的室內緩緩飄散。

  也許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聽到楚衍淒厲的喚她的名字,聲音驚惶而壓抑。

  意識下墜間,一切終將煙消雲散。

  楚衍,這一槍,徹底斷了你我繾綣美夢。

  原來,不知不覺間,我和你竟已做了這麽久的夢。

  很想回到十三歲那年。

  那年,S國首都的天空很藍,我第一次走進國家軍事大學。

  爸爸把掌心放在我的頭頂,跟他比身高,在他胸下位置,他感慨道:“時間過的真快,轉眼間你已經長這麽高了。”

  我笑,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微笑。

  那天,爸爸跟我一起站在學校門口,我和他一起抬頭望著“軍事大學”匾額,我的心裏在那一刻溢滿了歡喜和驕傲。

  爸爸說:“素素,你溫伯伯以嚴厲出名,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當時我的回答是不後悔,但如今我真後悔。

  我那麽深愛我的國家,深愛那片養育我的故土,我用我滿腔的忠誠和鮮血來溫暖滋潤她,可換來的卻是深痛。

  楚衍,這個國家傷害了我,傷害了我的妹妹,如果可以選擇,我會毫不猶豫的在軍事大學門前轉身離開。

  溫嵐曾經問過我,心中深埋的恨意有多深。

  我無從答起,如果問我話的人不是溫嵐,我大概會惡言相向。

  “答案你可以自己去尋找,如果你不知該如何探究,我可以幫你,我會找幾個地痞流氓輪番強~暴你的親人,然後當著你的麵殺死她,我會請人好好招待你的右手,讓你親眼目睹你的右手是如何像案板上的豬肉,任人宰割。這些痛遠遠不算什麽,也許你該體驗一下,魚腹中發現你妹妹的骨肉碎渣,那種剜心之痛究竟有多強烈;也許你該體驗一下,每天目睹自己像脫了線的木偶可笑垂放的右手臂,那種刮骨之痛有多濃鬱。那種痛,無論用再多的溫暖都無法融化,因為殘廢的右手臂本身,就在無時無刻的提醒你,過往的你究竟經曆了哪些不堪和迫~害。也許到那時,你將明白,我究竟有多恨……”

  楚衍,讓我睡一覺,如果一覺不醒,我將獨自下地獄;如果我醒了,我拉別人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