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等待叫:七天【6000】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9      字數:5690
  中午十二點左右,楚氏財團副總裁辦公室。

  楊駿敲門進來時,楚翎正在批閱文件,見來人是他,複又低頭沉默的看著文件。

  楊駿筆直的站在辦公桌前,低沉開口:“今天上午九點左右,楚家出動警衛將白素座駕堵截在了高架橋。”

  楚翎握著鋼筆,原本正在寫字,聽了楊駿的話,筆勢微頓:“這不是重點。”

  楊駿笑了笑,“的確不是重點,重點是白素右手鮮血淋淋的離開楚家,二十分鍾後,楚衍也離開了楚家。”

  楚翎睫毛顫動了一下,唇角扯了扯,繼續批閱文件,“嗯,家族紛爭,楚家興這個。”這話出口卻有數不盡的譏嘲之意。

  “我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楊駿說出自己的疑惑,從口袋裏取出一疊照片,放在辦公桌上:“您看,這是拍到的照片。”

  楚翎眼睛往照片上瞥了一眼,有白素和楚衍站在庭院中的照片,愛恨交織;有楚衍在前,顧維摔倒在地的照片。有一張顧維的近景照片,顧維淚流滿麵……

  鋼筆在文件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力道太大,以至於紙頁毛邊都被勾勒了出來。

  “確實有些不對勁。”楚翎放下鋼筆,將照片全都拿在手裏,一張張的看著,他看的很仔細,盯著他們的麵部表情,似乎想從照相中看出什麽端倪。

  楊駿猶豫了片刻,這才開口說道:“老宅那邊的人一個個都不是善茬,顧維在人前一向端莊,如果不是遇到了什麽大事,她不會這麽失常。”

  楚翎放下照片,靠著椅背,沉默了一會兒,問楊駿:“楚衍現在人在哪裏?”

  “離開楚家後,直接回到了素園,然後一直沒出來過。”

  “這麽說,白素也在素園?”

  楊駿臉色開始難看起來:“恰恰相反,白素乘坐秦川的車離開楚家,中途秦川停車,白素去了一趟醫院,似乎為了包紮傷口,秦川沒下車,一直在外麵等著她,期間有一群醫護人員上了救護車,離開了醫院……”

  楚翎有些不耐煩的打斷楊駿的話:“我問的是白素,關醫護人員什麽事,她……”楚翎話語驟停,反應極快,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再看楊駿臉色,更加確定了猜測,微微眯起眼睛:“白素假扮成醫院救護人員,上了救護車?”

  “抱歉,我們發現的太晚,再加上秦川一直坐在車裏給白素打掩護,所以……”楊駿慚愧低頭,聲音公式化十足,“是我的疏忽。”

  房間裏一度陷入死寂,良久後,楚翎終於開口問道:“白素現在人呢?”

  “行蹤成謎。”楊駿皺眉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各大出境要塞都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楚翎笑,起先是盯著照片笑,然後開始指著楊駿低低的笑,他的笑聲原本應該很好聽的,但如今卻透著說不出道不明的詭異感,令人聽了心裏直發怵。

  “先生,您笑什麽?”楊駿一時還真摸不清楚楚翎究竟在笑什麽。

  “笑什麽?”楚翎忽然不笑了,笑容消失的毫無征兆,就跟剛剛措手不及的微笑是一樣的,讓人覺得很突兀,轉化速度極快,快的驚人。

  楚翎不說話,隻靜靜的盯著楊駿看,楊駿呼吸下意識凝滯。

  在楊駿的目光裏,楚翎起身,走到窗前,背對著他,看著窗外:“白素能夠避開追蹤,你以為她還會那麽傻,將行蹤透露給別人知道嗎?她是特工出身,就算撒下天羅地網,她依然可以在一張張眼皮底下逃出包圍圈。”頓了頓,楚翎轉身看著楊駿道:“阿駿,你要明白,女人有時候比男人還要心狠手辣。她能穩坐國務卿,在軍事基地跟一群虎背熊腰,拿著高科技槍支的男人打交道,單憑這份膽識和狠辣,就永遠都不要小瞧了她。”

  想了想,楊駿好奇道:“白素應該沒有發現是我們的人在跟蹤她,她在防誰?”

  楚翎目光冷如霜雪,似笑,非笑,含著洞察一切的深邃和犀利:“防當年綁架她,差點害死她的人。”

  “楚修文?”除了那個人,不會是別人了。

  楚翎冷冷的看著楊駿:“楚修文是你叫的嗎?”

  楊駿心一凜:“抱歉。”屏氣沉默片刻,低聲詢問:“需要告訴Lee女士嗎?”

  楚翎沉默,沒有回應楊駿的話,略略沉吟,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通了一組號碼。

  “這才分開幾天啊?怎麽?想我了?”電話裏傳來Lee嬌媚的笑聲,習慣的打情罵俏,習慣的心機叵測。

  楚翎薄唇微勾:“但願我把話說完之後,你還能笑得出來。”

  電話裏沉默了幾秒,然後Lee冷冷的聲音傳遞而出:“……楚翎,你應該清楚我的為人,比起耍心眼,我更喜歡開門見山。”

  楚翎笑了笑,開始沉不住氣了嗎?

  “白素目前失蹤了。”

  電話裏Lee使用法語低聲咒罵了幾句,聽不清楚在說什麽,但想必話語不會太好聽。

  “抱歉,你的話,我有些聽不懂,麻煩你跟我解釋一下,目前失蹤是什麽意思?”Lee聲音很平靜,她甚至在笑,但每一個字都透著壓抑的緊繃感。

  “白素失蹤,隻是暫時性,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她。”

  “找到,找到……”Lee情緒激動,一連說了兩個找到後,聲音忽然揚高了好幾分:“兩年前,你也答應過我,會幫我找到素素,可找到的是什麽?是幾個小時後,她的死亡噩耗。”

  楚翎冷冷笑道:“事實證明,你白傷心了,她沒死。”

  電話裏傳來一陣尖銳的器皿破碎聲,緊接著Lee咬牙切齒道:“楚翎,我警告你,我可以跟你合作,也可以隨時跟你毀約;如果素素出事,別怪我翻臉無情。”

  幽暗的火光在楚翎眼睛裏閃爍著,他眯起漆黑的雙眸,聲線沉冷:“火氣發完了嗎?親愛的Lee女士,今天之前,我還真不知道你竟敢為了你女兒威脅我,不過很好,至少讓我看出來,白素對你的重要性,像你這種女人,有人還能被你在乎,總歸是振奮人心的大喜事。白素暫時性失蹤,不是遭遇了綁架,而是她自己玩票失蹤,聽清楚了嗎?是她自己離開了我的保護圈。”

  電話那頭,Lee似是愣了愣,因為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抱歉,我剛才的言行舉動可能有些過激,但我希望你能夠理解我的心情。”

  “彼此理解吧!你女兒綁架慘案不會發生第二次,我向你保證。”溫情的話,但楚翎的眼神卻冷到了極致。

  “多謝。”

  結束通話前,楚翎說:“S國正常司法受審一般要曆經三個月,可我等不了那麽久,適當的時候可以製造輿~論給當局施壓,這事我不便出麵,但你做的很好。”曲家罪證坐實,最好件件是死罪,要不然怎能逼出曲良武?不止白素她們想要找到曲良武,他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想,隻有曲良武能夠指認當年殺死父親的元凶。這一幕,他等了太多年。

  “變相的收買?忘了嗎?你在床上的時候,也喜歡說我做的很好。”那個“做”字被Lee咬的很重,曖昧深刻。

  楚翎笑了笑,掛斷電話,像Lee這種女人若不能為他所用,他隻會免費送她另外一種結局……

  楚翎對楊駿吩咐道:“追蹤白素下落,她是我極力拉攏的魚餌,能不能釣到魚,全靠她了。”

  “我明白。”楊駿轉身離開。

  楚翎走到辦公室後重新坐下,拿起鋼筆在文件上繼續批閱著,轉手拿另一份文件的時候,似是想起了什麽,搖搖頭,笑容譏嘲:“可惜了,被譽為人中龍鳳的他和她,最終卻毀在了一個情字上麵。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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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星期後。

  7天,168小時,10080分鍾,604800秒。

  對於別人來說,這不過隻是一串毫無意義的數字而已,但對楚家人來講,卻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行走在刀刃上。

  對國會和內閣宣稱楚衍急病就醫,穩固了後院,但前院國民如果長時間看不到楚衍,勢必會引起騷亂。

  皇家自有皇家的應急方法,有些總統有容貌相似的替身,有些總統可以隔三差五播報一些新聞吸引國民注意……

  楚衍離開總統府第一天,楚家還能沉得住氣。

  第二天,楚修文開始疲於應對各種詢問電話。

  第三天,楚衍的消失,引來了國會和內閣質疑。

  第四天,楚修文迫於各種壓力,前去素園。

  那天,陽光溫暖,吳為指了指不遠處,對楚修文說:“老爺,少爺在那邊。”

  草坪上,遮陽傘,白色藤椅,一壺茶,一個衣著休閑的俊雅男人,還有……一本書。

  楚修文隱隱有些憤怒,因為他,楚家現如今一片兵荒馬亂,他倒好,竟然還有閑情雅致看書?

  楚衍並不僅僅隻是曬太陽,喝茶,看書。目光偶爾會望向不遠處的黃色小帳篷。

  綠意盎然的草坪上,忽然驚現一頂小帳篷,看起來突兀不說,甚至還有些紮眼。該怎麽說呢?很不協調,但它卻真實存在著,而且一連存在了一個星期。

  帳篷裏住著一個小女孩,名字叫白墨。因為白素離去,白墨已經情緒失落了好幾天,當初她要離開素園找白素,但楚衍阻止了她。

  是個很倔強的小女孩,住在帳篷裏以示抗議,行徑讓人哭笑不得,每天按時按點大搖大擺的走進餐廳吃飯,其他時間裏都呆在小帳篷裏,拒絕和任何人說話。

  楚修文走過去的時候,白墨剛把嚴實的帳篷拉開了一條小縫,見來人是楚修文,“呲啦——”一聲,驀然拉上了拉鏈。

  那天,楚衍和楚修文對話很簡短,冰冷的好像人工服務問答一般。

  楚修文:你準備胡鬧到什麽時候,下午就回總統府。

  楚衍:我似乎已經卸職總統一職了。

  楚修文:我不同意。

  楚衍:你的意見,對我不重要。

  楚衍看了看正朝這邊走過來的艾米,對楚修文說道:“午餐時候到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留下來用餐。”

  楚修文自是不可能留下來,他緊緊盯著楚衍的背影,聲音很冷:“你以為總統府離了你,就再也運轉不了了嗎?”

  楚衍笑容溫淡,聲音遠遠傳來:“我從未這麽想過。”

  那麽灑脫無謂的背影,幾乎晃花楚修文的眼睛,他沒想到人人豔羨不已的總統大位,有一天竟會在楚衍眼裏一文不值,好像“總統”兩個字隻是不小心落在楚衍肩頭上的灰塵,隨手拂掉就沒了。

  對於楚衍來說,白素消失四天,完全追蹤不到她任何消息,好像一夕間在這個世界上蒸發了一般。

  他知道,之所以追蹤不到,是因為她不想讓人找到她,更不想……見他。

  右手刺痛傳來,張開手心,一道傷疤出現在他的眼前,這幾天每當他看到這隻手,就會想起那天在楚家,她是如何將碎片紮進她右手的,那麽決絕的方式,似乎在瞬間關閉了她所有的情感。

  他和她婚姻七年,又豈是說斷就能斷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夜不能寐,偶爾睡著,但很快就會被噩夢驚醒,夢裏麵她全身都是血,她一遍遍的叫他的名字,她說:楚衍,楚衍……

  他驚醒,一身冷汗。

  睡不著的時候,他給易笙打電話:“找到沒有?”

  “沒有,閣下。”

  他悵然若失的掛了電話,走到窗前,看著草坪上紮眼的小帳篷,心緒漸平。

  隻要白墨還在素園,她就一定會回來的。她縱使放棄了一切,也不可能放棄白墨。

  她……會回來的。他聽到心內有道聲音是這麽說的。

  第五天,顧維來到了素園。

  顧維來的時候,楚衍在躺椅上看書時難得入睡,吳為對顧維說:“夫人,少爺已經好幾天沒有睡過一次踏實覺了。”

  吳為的話及時製止了顧維,她原本正打算伸手搖醒楚衍,聽了吳為的話,立時打消了念頭。

  男子睡顏沉靜,但不知道夢見了什麽,眉頭緊蹙,睡得並不安穩。

  顧維看了一眼被楚衍放在胸前的書。《論槍械演變史》,白素著。

  顧維盯著楚衍看了好一會兒,眸色深幽,良久後,轉身離開,臨走前,她對吳為說:“等少爺醒了,替我轉告一句話給他……”

  顧維離開了,吳為再回房間時,楚衍仍然躺在那裏,但眼神卻清晰無比。

  “走了?”楚衍聲音有些低啞。

  “剛走。”吳為頓了頓,對楚衍說:“夫人有話讓我轉告你。”

  “勸我回總統府?”

  吳為遲疑道:“恰恰相反,夫人說權欲愛憎兩麵,你今天可以拋棄它,那是因為你從未失去過它,等你真正失去了,你就會明白它的重要性。夫人讓我代她問你一句,放棄總統之位,你真的甘心嗎?”

  楚衍沒有任何回應,似乎那些話,聽了,也隻是聽了而已,不過心,隻過耳。

  第六天,楚修文似乎對說服楚衍回總統府一事徹底死了心,他以楚衍患病為由,暫時安撫了國會和內閣。

  第七天臨近中午,徐澤眉眼間藏潛著按捺不住的喜悅,楚衍見了,雖還沒發問,但一連懸浮好幾天的心忽然間就那麽塵埃落定了。

  “司徒玄霜終於有動靜了。”徐澤沒有興奮是假的,之前楚衍一直讓他監視司徒玄霜,現如今可真是派上了大用途。

  幾天下來,一直追蹤不到白素,卻從司徒玄霜這裏找到了突破口,隻要掌握了司徒玄霜的行蹤,還怕找不到白素嗎?

  “她在哪兒?”楚衍微微一笑,修長手指握著鋼筆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桌麵。

  徐澤明白,楚衍口中的她,指的並非司徒玄霜,而是消失多日的白素。

  “尼泊爾,加德滿都。”

  楚衍聽了,忍不住笑道:“好地方。”

  “確實是好地方,隻是你現如今想要離開素園,怕是不容易。”疲於奔波多日的徐澤終於放鬆下來,走到窗前,拉高百葉窗,聲音不大,有些冷:“有兩撥人在監視素園,一撥是楚翎的人,一撥是老總統閣下調派的特工……”徐澤話音止住,隻因楚衍靜靜的看著他,那樣的目光太過平靜,但卻深意無限。

  徐澤瞬間明了,苦笑道:“看來,我要協助你叛逃了。”

  “叛逃這個詞,不好聽。”楚衍放下鋼筆,雙手交疊安靜的放在胸前,靠著椅背閉目小憩。

  “那就出逃,意思差不多。”徐澤說出自己的擔心:“阿衍,不擔心有些事情會脫離你的掌控嗎?”

  楚衍薄唇微勾:“我若不走,怎麽看他們鷸蚌相爭?怎麽讓政局亂起來?”

  “如果雙方牽製,亂不起來呢?”

  “一時亂不起來,時間長了還亂不起來嗎?”楚衍說著,睜開眼睛,眸色清冽幽寒,聲音沉了幾分:“一定要亂起來,要不然我該有多失望……”

  下午一點左右,楚衍給白毅打了一通電話,希望白家二老能夠暫時幫他照顧白墨。

  楚衍有意通過白墨的關係,修複白素和於曼之間破裂的母女情,有白墨在中間調節,於曼態度興許會軟化下來。

  白毅接白墨之前,楚衍站在小帳篷外麵跟白墨有了一番對話。

  “我們談談。”楚衍的聲音。

  “我拒絕跟你說話。”白墨的聲音從帳篷裏傳了出來。

  楚衍倒是很想笑的,果真是孩子心性。

  “去白家住幾天,怎麽樣?”一個星期前,原本白素應該帶著白墨去白家,但那天白毅率先把白墨接到了白家,於曼看到白墨,難得很投緣,聽說很喜歡她。

  “你要攆我走?”白墨有些受傷,憤憤道:“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等我媽媽回來。”

  “有你母親的下落了。”對於如何哄孩子,楚衍還在學習階段。

  “你說什麽?”白墨火急火燎的拉開拉鏈,探出小腦袋,有些激動,又有些懷疑的看著楚衍:“我媽媽在哪兒?你可別騙我。”

  “不騙。”楚衍眼神溫和,耐心解釋道:“我要找你母親,不方便帶著你,留在白家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我跟你一起去。”說這話時,白墨終於從小帳篷裏鑽了出來。

  “目前不可以。”

  白墨皺眉,多日生活下來,她對楚衍還是有些了解的。比如說,楚衍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

  “你一定要找到我媽媽。”雖然妥協,但卻不放心的叮囑楚衍。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