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晝夜同在:你是我,我是你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2      字數:3585
  那雙手泛著瑩白的光,就那麽安靜的棲息著,卻足夠懾人心神。

  2014年8月,阿笙在醫院裏邂逅了此生最美好的時刻。

  同樣是這一年8月,陸子初原本心憂而來,一路焦躁不安,終究在這一刻化為了須臾。

  阿笙手背一熱,手指已被他握在了掌心,有一種心潮澎湃的情感在內心最深處激烈的翻湧著,以至於陸子初熱血沸騰,眼熱鼻酸。

  在這世上,能讓他開懷大笑的人很少,能讓他眼熱鼻酸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但顧笙卻是其中之最。

  他至親至愛的人啊!握著她的手不足以宣示內心的激動,於是將她兩隻手都牢牢的握在手掌裏,深深的凝視著她。

  那般執手相望,曆經四季變遷,看淡了花開花落,卻看不淡一次幸福意外。

  越是在驚喜麵前,陸子初就越是覺得自己究竟有多無能為力,他想做的事情那麽多,比如說擁抱著妻子再也不肯鬆手,比如說把她緊鎖懷裏牢牢的纏吻他,但她身體不適,那就隻剩下最保守的珍惜了。

  一切來得太快,來得那般措手不及,他那般毫無心理反應,那般不知所措,以至於這個男人眼睛猝然間潮濕了。

  別以為他會動情或是因為激動流動,他沒有,情緒上麵臨大起大落,在大喜之下,他忽然間笑了。

  他這麽一笑,比群花還要鮮豔絢麗,宛如梨花樹下等待太久,歲月沉澱了故事和浮躁,隻餘下睿智和沉靜,那般溫潤如玉,說不出的似水流年,明媚晴朗。

  這樣的笑容很少出現在陸子初的臉上,一次是西雅圖重逢,他蹲在她麵前叫她的名字,笑中帶淚。

  一次是求婚,他踩著月光,在滿操場熒光閃閃中,快步走到她麵前,沿途人潮,是他邂逅的風景,而他眼中最美麗的風景是朝他走來的她。擁抱,彼此呼吸輕柔細膩,他眼神水光浮動,卻是溫暖無雙。

  最近一次,就是現在了。

  笑中帶淚,足以讓阿笙心甘情願沉溺其中,永遠都不願再蘇醒。

  “天荒地老”、“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千百年來,太多人歌頌愛情,有人在情感世界裏歡喜,有人掙紮哭泣,所想所要的其實都是一樣的,惟願此情溫柔相待,那麽為家,為他,為孩子,為父母操勞餘生,也是心甘情願的。

  原來,不管是淡淡微笑的陸子初,還是歡喜大笑的他,都是讓人怦然心動的。

  怦然心跳的那個人是陸子初,心跳速度是那麽的快,笑容從浮上嘴角的那刻起,就沒停下來放鬆過。

  “為什麽吃保胎藥?不舒服嗎?”所幸,他還沒有被驚喜衝昏了頭腦,把藥送到妻子嘴邊時,說了這麽一句話。

  吃完藥,阿笙才說:“本來我身體就不好,不宜馬上懷孕,醫生說間隔1年以上最好,這樣的話,子宮也能獲得修整和休息。”

  夫妻夜生活,他從未避孕,她也沒有避孕的意識,一切秉持著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所以那日得知懷孕,怎不意外?

  陸子初原本鬆鬆的心思,在聽了妻子的話之後,忽然就那麽提了起來,“醫生怎麽說?”

  “檢查過,說是最近比較危險,孩子能不能保得住,還不知道,所以就暫時沒對你說。”阿笙原想等他來英國再說,他最近很忙,每次通話,有時他在開會,有時在外應酬,若是提前說了,他在那邊指不定怎麽急呢?

  “我們再去醫院全麵檢查一下。”這次,他是真的不放心了。

  “困了,等睡醒了再去。”她是真的累了,他來之前,就已經吐了兩次,如今渾身無力,隻想好好睡一覺。

  身體下滑,就那麽鑽進了被窩裏,漆黑的發絲落在鬆軟的枕頭上,露出白皙的脖頸,若是尋常,陸子初必定情難自製,說不定還會吻上去,但今日……

  “好,你睡,你睡……”他理著她鬢旁頭發,她那麽疲憊,必定是接連很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這麽一想,倒是自責的很,他每日都和她通話,竟沒聽出任何端倪來,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由著她一個人難受著。

  怨他。

  他起身把窗簾給拉上了,那麽亮的光線,妻子還怎麽睡?但沒忘記她的習慣,隔光窗簾閉合,室內也太昏暗了一些,於是他又走到床邊,把燈調暗,床頭燈暈暈朦朧,溫柔的灑落在阿笙的臉上,眼見阿笙蒼白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許顏色,他這才軟了心腸。

  睡吧,等睡醒了,一定要拉著她去一趟醫院,仔細聽聽醫生是怎麽說的。到了這種時刻,不管她說什麽,哪怕一字一字複述著醫生的話,對於他來說,也是草木皆兵,若不親自去聽,去看,去詢問,他又怎麽能安心呢?

  是真的有些草木皆兵了。他甚至不讓她下地走路,從家裏出發,抱著她上車,再到醫院,抱著她檢查就醫。

  沿途路過的醫生病患,都要憐憫感慨的多看上一眼,他們大概以為阿笙雙腿怎麽怎麽,不宜下地走路吧?

  阿笙隻垂眸盯著丈夫的胸口,柔柔的笑,她幾時這麽嬌貴了?這樣的待遇,怕是今後要跟隨她很長一段時間了。

  其實檢查後的對話和之前醫生對阿笙說的話是一樣的,“按時服用保胎藥,注意臥床休息,避免體力勞動,暫停夫妻性生活。”

  醫生怎麽說,就怎麽做,隻要他妻子和孩子好好的,不碰妻子,他是可以做到的。

  沒有忽略阿笙聽到“暫停夫妻性生活”的時候,耳朵似乎都紅了。

  若是以前,他倒是很喜歡看到妻子這麽羞澀,但那日卻是滿心滿眼的憐愛。

  回去的途中,他把唇落在了阿笙白皙的脖頸上,她今天出門時,把長發隨手挽了一個鬆鬆的髻,也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垂眸不語的時候,就連寂寞的頸部也是最為美麗的。

  想到她的肚子裏,此刻孕育著他們的孩子,任何言語都無法描述他的心情。

  “阿笙……”他把妻子圈在懷裏:“你怎會這般招人喜歡?”

  阿笙愣了一下,起先覺得陸先生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有些不知所謂了,但隨後才理解了他的感動。

  誰能想到,這個睥睨商界,遙控整個陸氏集團的男人,這個曾經在法律界聲名赫赫的男人,有一天竟也有詞窮的時候,被歡喜擠走了所有的言語,於是餘留下的隻有對妻子滿滿的愛。

  窗外,夜幕已下,起風了。

  流沙總說英國的夏天很短暫,西雅圖的夏天很漫長。前者溫暖,後者多雨。

  其實夏天都是一樣的,不同的是觀景者的心境。

  阿笙在8月黃昏看英國,靠在丈夫的懷裏,忽然不願盛夏就這麽離她而去,隻盼這日子能夠感化季節,讓它再多眷戀塵世一些時日,一點點的拉長,不緊迫,不急躁…

  懷孕這事,流沙不知,國內家人朋友不知,唯一知曉此事的隻有阿笙和陸子初。

  凡事都往好的方麵想,她想留住這一胎,陸子初也想,保住了固然很好,若是保不住呢?豈不是讓家人空歡喜一場?

  所以暫時保密吧?若是告知親朋好友,若是不小心泄露出去,到時候媒體尾隨而至,這日子怕是真的要不消停了。

  擾了妻子的靜養,畢竟是不好的,陸子初也不允許。

  阿笙妊娠反應厲害的很,吃什麽吐什麽,若是偶爾不吐,陸子初都想放鞭炮宣泄歡喜了,但他也說了,阿笙隻是偶爾不吐。

  前去英國的第二天晚上,陸子初終於爆發了,也確實是急壞了:“別都吐了,好不容易吃進去,你倒是留一點啊……”

  他這麽一說,似是故意跟他找事一樣,阿笙吐得昏天暗地,胃裏的東西更是被折騰的幹幹淨淨。

  流沙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對陸子初說:“姑父,姑姑正吐著,你還說讓她留一點在胃裏,如果是我,我也惡心的想吐出來。”

  沒人理解陸子初有多急,有多擔心,又有多少無可奈何。

  恨不得全都幫她受了,但……又有什麽法子呢?

  阿笙說:這個夏天過得真是艱辛。

  陸子初說:生活有著溫柔的性子,但偶爾也會有情緒化的時候,不過沒關係,隻要無傷大雅,終將會被世人原諒。

  他在英國逗留了三天,國內不斷有電話催他回去,明麵上不說,但意思是差不多的。在此之前,陸子初不是沒來英國看過妻子,但在時間上很有分寸,如今……有些失控了。

  國內不知情,隻道是陸先生貪戀陸太太,所以才會行程一拖再拖,但時間上真的不能再拖了。

  陸子初情緒不好,幾乎所有給他打電話的人都聽出來了,但隻能硬著頭皮提醒著,勸著……就連陸昌平也打來了電話,“你把電話給阿笙,我勸她跟你一起回來。”

  現在場麵有些複雜,就算阿笙願意跟他一起回去,陸子初也不會同意,長途飛行,若是阿笙身體不適,又該如何是好?

  電話那頭說著話,他隻揉著眉心聽著,少說也有好幾分鍾,然後道了聲“我明白”,這才掛斷了電話。

  拿著電話轉身望去,阿笙正坐在餐桌前吃飯,她原本就吃飯很慢,如今吃起飯來更慢了,小口小口的吃著,不急不緩,看出來了,她是沒食欲。

  一勺營養粥送到了嘴邊,她忽然抿緊唇,他站在不遠處也跟著抿了抿唇,根據這幾日觀察得到的經驗,她怕是想吐了。

  若是往常,她早已放下了勺子,往前病懨懨一推,“不吃了。”

  但今日,她忍著,強忍著,把粥一勺勺的送到嘴邊,然後就那麽含在了嘴裏。

  太了解她了,陸子初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不吃了。”這話幾乎快成為了她的口頭禪,隻不過今日卻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說出口的時候,一顆心柔軟的像水草。

  他走到阿笙身邊坐下,伸手去奪她手中的勺子,卻被她避開了:“是真的餓了。”

  她對他微笑,那般清淺柔和,令人搞不清楚在吃粥這件事情上,她究竟秉持了幾分真假。

  一碗粥,竟被她吃了大半,陸子初一旁看著,異常的沉默,倒是流沙孩子心性流露,很是歡喜:“姑姑,你今天很棒。”

  阿笙垂眸抿嘴笑,被流沙這麽一誇獎,自己倒像是回歸到了童年,這幾天折騰幹嘔,興許在流沙眼裏,她早已變成了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