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懷舊,她是好妻子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2      字數:3588
  他說那條魚在無人照看的時間裏,竟撐過了最冷的冬天,隻是很可惜,某一日家傭喂食過量,隔天醒來,他看到小魚魚腹朝上,心裏很不好受。

  他對阿笙說:“不管養什麽,都要學會負責,這點我做的不好。”

  阿笙開始明白,他為什麽從來都不養寵物,雖然養了幾隻韓老太太喂養過的家貓,卻一直交給專業人士,他是很少過問的。

  他說神童也有迷茫,走錯路的時候。在國內上學,他和石濤玩網絡遊戲,沉迷幾月,後來在某一天清晨醒來,忽然醒悟了,彼此心照不宣把那些遊戲全都從電腦裏刪除了。

  他去英國之前,請所有朋友吃了頓飯,有一個同學收集到了每個老師的照片,集合在一起送給了他。那些照片,直到現在他還保留著。

  剛到英國第一年,韓愈從美國飛來看望他,他帶韓愈穿過教學樓,走過體育場和圖書館,踩上高高的台階,路過籃球場,兩人半路加入籃球隊,從上午玩到午後,最後餓的實在受不了,韓愈拿起外套摟著他的肩往外走:“餓死了,去吃飯。”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天他們分別吃了一碗意大利麵,黑胡椒放的太多,嗆得眼淚直流。

  隔年春天,他接受同學邀請,前去參加同學父親的攝影展,不曾想和同學父親相談甚歡,長輩邀請他參觀暗房。

  在那些成排的細線上,垂掛著一排小夾子,夾著一張張照片,從那時候開始起,他對攝影有了興致,為自己找到了新愛好。

  同年,他有同學開始私底下吸~毒;有人公開把女友帶進宿舍做~愛;有學長創建公司,後來倒閉自殺未遂,自此以後一蹶不振,頹廢半生。

  冬末,吳奈母親去世了,朋友瞞著他,不願讓他來回奔波,他悄悄回國。

  吳奈送葬回來看到他,試著微笑:“怎麽回來了?”

  “怎麽不告訴我?”

  “都過去了。”吳奈說著,低頭間開始掉眼淚。

  那天晚上,吳奈蹲在燈光昏暗處,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他坐在一旁陪著吳奈,起身離開,再回來時,手裏多了一包煙,抽出一支遞給吳奈:“要不要吸煙?”

  那是他吸的第一支煙。

  英國第三年,他搬離學校宿舍,住進了學校附近的公寓裏,睡眠很重要,置辦了厚厚的窗簾,每次睡前窗簾一拉,世界一片安靜。

  也就是那一年,有一次他外出辦事,回到住處就看到了唐汐。

  唐汐坐在台階上,把頭埋在膝蓋裏,見他回來,原本想笑得,但那天他隻看到了她的眼淚。

  她說:“子初,我和吳奈分手了。”

  唐汐睡著後,他給吳奈打電話,吳奈在電話那端同樣哽咽的哭:“這事你別管。”

  他帶阿笙去學校,指著一棟被爬山虎覆蓋的老樓對阿笙說:“我在這裏住過。”

  在學校裏度過的一切,不管是好是壞,都會讓以後想起它的人印象深刻。

  他說,如果有人在樓下喚誰的名字,一定會有很多人站在陽台上朝下看,彼此認識的,說不定還會聊一聊近況,聲音大的,整棟樓都能聽得到。

  他說07年,T市變化很大,有一次他去T大,看到宿舍樓翻新,隻覺得麵目全非。

  2008年,汶川大地震,他正在和人簽合同,地板在震動,他當時還有些懵,陳煜拉著他就往外麵走,他隻感覺腳下的路左右搖晃著,眩暈中周圍是從大廈裏瘋狂跑出來的工作人員,T市餘震很大,路燈杆左右晃動著。

  他說他當時心裏空落落的,想到“顧笙”這個名字時,心裏揪著疼。

  阿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眼淚忽然就下來了,陸子初眼睛也有些紅,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取笑道:“哭什麽呢!”

  他說都過去了。男女相守,不僅要講情愛,更要講誌同道合,最重要的是富貴坎坷,依然能夠執子之手。

  他說,他買了一塊地,04年1月,他親自翻過,泥土潮濕新鮮,就在他們來英國之前,他應季撒下了向日葵的種子,再過些時候就能看到數不完的向日葵。七月份,等向日葵長熟了,還可以嗑瓜子。

  這就是陸子初,前一秒可以把她弄哭,後一秒卻可以賜她溫情和感動。

  走累了,他背她回家,沿途有人看到,她和他都是不在乎的,她跟他講小時候的事,說老家河岸上有一排迎春花,每年到了三四月份,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陸子初微笑:“這裏可沒有迎春花,不過有格桑花。”

  誰說不是呢!道路兩旁有著大片的格桑花,現在還不是季節,到了秋天,花朵綻放高枝,定會燦爛奪目。

  “我和依依小時候偷過東西。”阿笙看著那些格桑花,心有感慨,忽然說了這麽一句話。

  再次提及依依,阿笙心裏是溫暖,是最深的掛念。

  “偷?”陸子初大概沒想到妻子會選用這個詞。

  阿笙笑,她說很小的時候,有人在路麵的花園裏栽了幾株一丈紅。她和依依流連多次,第一次做了“偷雞摸狗”的小壞事,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她們偷偷移了一株回去,栽在了大院裏,後來那花長到了一人高,滿杆子都是大紅花。

  “後來呢?”

  “後來,我和依依主動認錯,那位老奶奶跟我們說沒關係,每次有什麽好看的花,都會給我和依依留著。”

  陸子初笑了,偷花還偷出交情來了。

  陽光照耀下,男子背著女子慢行,在沿途邂逅出最美麗的風景。阿笙穿著一雙深藍色帆布鞋,陸子初背她走路時,鞋子輕輕摩擦著他的褲子,在上麵留下淡淡的灰塵痕跡。

  陸子初低頭看見,忍不住笑了。

  “褲子髒了。”阿笙說。

  “回家後,你要負責把我褲子洗幹淨。”

  阿笙趴在他的背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聲音是很溫柔的。

  阿笙應了,但心裏比誰都清楚,兩人平時的換洗衣服都是他負責清洗的,有他在,他是不可能讓她動手的。

  這褲子到頭來,怕是還要他自己動手清洗。

  有時候,阿笙會覺得她這個妻子做的很失敗,家裏什麽事都是他一手操辦的,兩者比較,她似是太閑了一些。

  “怎麽會覺得自己失敗呢?”陸子初有的是話安撫妻子,伸手順著她被風吹亂的頭發,溫聲道:“你看你把老公訓練的多勤快。”

  阿笙眉眼間都是笑,看來她在這個家裏功不可沒。

  4月上旬,阿笙接到了流沙的電話,簡單問候,小丫頭問阿笙:“姑姑,你什麽時候來看我?”

  一直到電話結束,阿笙都沒說出個準確數字,沒有忽略流沙語氣中流露而出的失落,阿笙忽然意識到了自己的殘忍。

  這天午後,她做了一個夢,夢裏是關於她和依依的。

  2002年11月到2003年3月,非典疫情蔓延全國。正值高三最艱難的時候,於是封校,隔離,每天測體溫,記錄在案。

  她和依依不再走讀,在學校宿舍住了一段時間,熱水供應不及時,依依見同學們買了“熱得快”,就偷偷買了一個,每次燒好水,衝杯板藍根端給她:“他們說喝板藍根防感冒。”

  她笑,覺得她妹妹有時候傻的可愛,但還是喝了,現在想想,如果那時候沒有依依,她該是怎樣的孤獨?

  後來熱得快被宿管阿姨發現沒收了,責問是誰買的,她和依依都站了出來,再後兩人都被宿管阿姨責令罰寫檢查。

  依依那份檢查是她幫忙寫的,傻丫頭咬著筆頭糾結了很久:“寫不出來,我把校規抄在上麵交上去,你覺得怎麽樣?”

  她覺得不好,寫完自己那份,又趴在床頭把依依那份給寫了:“我說熱得快是我買的,你瞎湊什麽熱鬧呢!”

  依依蹲在她身旁,笑眯眯道:“你護我,我又哪能不心疼你?有我跟著你一起受罰,不丟人。”

  小女孩聽說這世上有個詞匯叫“麵膜”的那刻起,基於愛美心理,就開始絞盡腦汁的捯飭著。

  暑假裏,依依用蛋清做了一碗麵膜,就那麽糊在兩人臉上,阿笙體質不好,受不得腥味,當時頂著滿臉蛋清,吐得天昏地暗。

  依依後悔的不得了,連忙端了水讓阿笙先把臉洗了。

  洗了跟沒洗其實沒多大的區別,阿笙還是覺得自己能聞到腥味,惡心的中午飯都沒吃,很長一段時間裏看到雞蛋就惡心。

  依依雖說沒吐,但因此過敏,臉和脖子紅紅的,比她還可憐。

  事後,劉家父母取笑依依:“該,長教訓了吧?”

  “長教訓了。”依依說:“下次抹東西之前,我會先抹,如果我沒事,再讓阿笙抹。”

  那個傻丫頭,發短信的時候會忽然撞上燈柱;會在午後拿出紙頁和圓珠筆把那些美好的詞句寫在紙頁上,樂嗬嗬的說:文字也需要曬曬太陽。

  2007年年初,她和傻丫頭在電話裏道了聲“再見”,於是真的成為了再見。

  她是被陸子初喚醒的,醒來有些茫然,直到陸子初幫她擦眼淚,她才意識到她哭了。

  哭,不是難過,是……懷念。

  “跟我說說,怎麽了?”對妻子,他一向有耐心,坐起身把她圈在懷裏,輕輕拍著她,溫柔安撫。

  她很久之後才說話,她說她在夢裏見到了依依,有一年初中校慶,她們吹氣球,氣球掉顏色,嘴唇上五顏六色,但她們笑的很開心。

  她說小時候她很壞,深夜拿著手電筒捉蟬,然後扣在玻璃瓶裏,隻是為了第二天能夠看到褪掉蟬殼後,帶翅膀的蟬是什麽樣子的。

  “帶翅膀的蟬是什麽樣子的?”陸子初低頭親吻她淚濕的眼瞼,她睫毛顫動了一下,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

  認真想了想,阿笙說:“努力蛻變,白白嫩嫩的。”

  陸子初輕聲道:“一定很好看。”

  “蟬死了,依依見了,她說那蟬很可憐。”阿笙輕聲歎道:“依依心善,每年到了采蓮季節,但凡路過湖邊,一定會有人送她幾個蓮蓬,讓她帶回家。”

  “沒人送過你蓮蓬嗎?”陸子初嗓音沉穩,淡淡一笑。

  “沒有,那塊湖被一位阿姨承包了,她喜歡依依,想讓依依當她兒媳婦,對別人都不怎麽待見。”

  陸子初知道這時候笑出聲的話,很不合適,但他終究還是沒能忍住,親吻她的唇,帶著濃濃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