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隻要願意,人人都是魔鬼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1      字數:3658
  陸子初問:“見過爸爸了?”

  “剛從醫院出來。”

  “早餐吃了嗎?”

  “吃了。”

  一問一答,阿笙沉默許久,這才遲疑開口:“陸叔叔讓我勸勸你。”

  “勸什麽?”

  “鑫耀和韓氏最近頻頻出事,你……”

  陸子初臉色沉了下來:“他跟你提這些做什麽?”

  阿笙聽了他的話,心知陸昌平沒說錯,他是真的對韓愈動手了……

  陸子初大概意識到自己語氣生硬了,輕聲道:“商場上麵的事,你不懂。小孩子別攙和。”

  他這話聽似溫柔,卻夾雜著淺淺的冷淡。

  阿笙手機緩緩下滑,她聽明白了,他不希望她介入其中。

  他那邊電話還沒掛,阿笙舒了一口氣,這才對他說:“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晚上下班我早點回去陪你。”

  “好。”

  陸子初掛斷電話沒多久,吳奈就打來了電話,從小一起長大,沒有所謂的名利忌憚,說話可謂直接明了。

  “昨天就想問你,醫院一忙就忘了這事,鑫耀是怎麽一回事,畢竟是兄弟一場,真的要走到這一步嗎?”吳奈大概猜到了幾分緣由,畢竟相處多年,雖然吳奈對韓愈心存失望,但若說沒有情分,那是假的。

  陸子初斂眉,“你懂什麽?”

  “商場上麵的事情,我確實不懂,但你想過沒有,前不久你、韓愈和阿笙緋聞滿天飛,這還沒過去呢!你就開始對鑫耀開刀放血,別人會怎麽想你,他們會不會說阿笙是紅顏禍水呢?”

  陸子初頓了一下,“話說完了?”

  吳奈連續歎了好幾聲:“這通電話打錯了,我應該先給阿笙打過去才對,讓她勸你,這事隻怕也就過去了。”

  陸子初簽字力道失偏,不小心碰到了咖啡杯,從杯子裏濺出來幾滴咖啡,就那麽落在了手背上。

  放下鋼筆,陸子初從一旁抽出幾張紙巾來,慢條斯理的擦拭掉濺落在手背上的咖啡。

  吳奈又怎知,就在他給他打這通電話之前,阿笙也打過,不管誰來勸,結果都是一樣的,每個人心裏都有不可觸碰的痛。

  韓愈可憐?跟那些死去的人相比,他至少還活著。

  阿笙回到風景別墅,已經是中午了,用了午餐,薛阿姨端來了茶具:“顧小姐,要喝茶嗎?”

  “不了。”

  上樓睡覺前,接到了一條短信,竟是韓愈發來的。

  “你留在家裏大大小小物件不少,還有衣服……需要幫你郵寄回去嗎?”

  阿笙看著短信好一會兒,回了三個字:“不要了。”

  午休起床後給許曉打了一通電話,因為離婚這件事,阿笙有必要專門宴請許曉,並約好改天一起吃飯。

  下午總要找些事情做,去了書房,看著滿牆壁泰戈爾和四大名著,心裏滋味難辨的很,仿佛看到幾年來,他一個人站在書架前徘徊。

  他說,房間空蕩蕩的,也確實是太空了。

  一本書看了大半,臨近黃昏,歐陽浨給阿笙打來了電話。

  阿笙接電話之前沒看號碼,接通了,才遠遠拿開,看了看來電顯示,彼時掛斷已經遲了。

  歐陽浨在電話裏也不拐彎抹角,“太太……不,顧小姐,你前腳剛和韓總離婚,後腳就和陸總高調秀恩愛,這時候可有顧慮過韓總的感受?”

  新聞報道是早晨出來的,歐陽浨這時候打過來是不是太遲了一些。若是興師問罪,立場是什麽?

  阿笙合上書,“指責完了?”

  歐陽浨被噎了一下,繼而冷笑道:“顧小姐,陸總帶你出席晚宴,故意給韓總難堪,現如今人人背後議論韓總,你讓韓總麵子往哪擱?”

  阿笙起身倒水,心平氣和的喝著,譴責她的人一大堆,不差歐陽浨一個,她想罵,隨意。

  “你以為陸子初比韓總高明到哪裏去?從韓總歸國的那一天起,陸子初就處心積慮的織了一張大網,幾乎跟鑫耀有過往來的公司,私底下都跟他有過利益牽扯,這張網盤根錯綜,難為他耐著性子,演了這麽久的戲,就在剛剛不久前,鑫耀公司被牽扯到違規貸款的事兒裏去,搞不好還要追究韓總法律責任,這一切全都是你的陸子初做的。”

  歐陽浨還記得,這事視頻會議傳遞給韓愈時,韓愈的震怒是之前從未有過的,原以為隻是被陸子初雙方夾擊擺了兩道而已,誰曾想更大的爆點在後麵。

  韓愈看著傳真過去的文件,還沒看完,手中資料直接砸在了視頻畫麵上。

  電話裏傳來歐陽浨憤怒的咬牙聲:“顧笙,你們太狠了。”

  說這話的人,因為惱恨,身體微微顫抖;聽這話的人抿唇聽著,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陸氏羽翼太過豐滿,很多人的命運全在陸子初一念之間,她很清楚他的性子,他原本就是冷情寡淡的人,若是有人因為他待她寬容,就以為他是好說話的人,那就大錯特錯了。這人對傷害過他的人苛刻的很,外表所有的完美,無非是為了掩飾內心深處的殘缺。

  阿笙意識到,陸子初報複心起,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亂子來。

  心下一突,阿笙聽到了窗外響起的汽車聲。

  他回來了。

  陸子初走進書房時,沒注意到阿笙的異常,動手解外套紐扣,“晚上我做飯,想吃什麽?”

  阿笙抬眸看著他,陸子初隻在心情特別好或是心情特別差的時候親自做飯,今天晚上他心情是好還是壞?

  “沒有特別想吃的嗎?”他終於把目光凝定在她的身上。

  “都可以。”室內沒有開燈,但光線還不錯,以至於陸子初的投影淡淡的投落在書房內的地毯上,阿笙緊了緊剛剛掛斷的手機。

  “聽說鑫耀涉嫌違規貸款?”這話,阿笙最終還是問了。

  “聽說?”陸子初的眉倏地聚攏起來,盯著阿笙:“你聽誰說的?”

  “你先告訴我,這事是不是真的?”

  陸子初不回應,銳利的眸光鎖視在阿笙手中緊握的手機上,眼底掠過一絲陰戾,一步步走向她,耐著性子道:“聽話,手機給我。”

  阿笙咬著唇,攥著手機不動,隻覺得眼前昏天蔽日,陸子初的表情隱藏在陰影裏,那是最厚積的黑暗之色。

  他伸手去拿手機,她不給,但又怎能抵得過他的氣力,手機落入他的手中,陸子初先是翻看了一下通話記錄,最後一通是歐陽浨的,這通電話還不至於讓陸子初惱恨交加,真正讓他憤恨的是韓愈之前發給阿笙的手機短信。

  家,家……

  陸子初徹底被激怒了,隱忍多時的怒氣,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手機狠狠摔在了地上,力道極大,手機碎片甚至彈到了他的手背上。

  阿笙心跳加速,呆呆的望著陸子初,他從未在她麵前發過火,以至於她眼中的陸子初永遠都可以淡定如初,但此刻,他終於把他的壞情緒曝光在她的麵前,暗黑的眸進駐了陰霾,就連話語也是冷冰冰的。

  寂靜中,陸子初說:“以後歐陽浨電話不許接,韓愈電話更不許你接。”

  知情人都道韓愈搶走了顧笙,所以才造就出陸子初的絕情狠戾。

  誰又知道,他在拘留所呆了兩日,父親前往美國砸下重金這才保釋出獄。進去第一日親眼目睹有年輕人脾氣暴躁,被關起來後用頭撞玻璃,走廊裏“哐哐”聲不絕於耳。

  要怎樣絕望,才能如此自虐?

  陸子初一直覺得法律維護的是人的尊嚴和獨立的人格,縱使入獄失去自由,但尊嚴永遠都不會失去,他在最不設防,信任沈雅的情況下,栽了大跟頭,被韓愈緊咬不放,倘若不是開庭前一日韓愈撤訴,他隻怕難脫牢獄之災。

  最陰暗的歲月裏,外婆去世,顧笙提出分手,律師事業終結,他大病一場後開始明白,人比野獸更加凶狠。

  2005年11月,韓愈說曾經的韓愈死了,他再不信血緣之親;2011年年末,陸子初再不信所謂的兄弟情深。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步步為營才能屹立巔峰;足夠凶狠,人人都能成為魔鬼。

  2007年到2013年年末,每當噩夢驚醒,他都會想起那段最隱晦的歲月,若非是心存一口氣,他怎能撐了這麽多年?

  關於過往,阿笙能忍下,他不能忍。一念起,勢必要拔刀見血,那般狠絕早已融進七年愛憎間。

  被人一步步逼到絕境,霸占顧笙多年,恨意在他身體的每一個毛孔裏瘋狂叫囂著,他若掀,必定是驚濤駭浪。

  怎會沒有壞情緒的時候,在她麵前一點點的擠壓,然後……壓不住了。

  陳廚走進書房時,書房漆黑一片,陸子初沒有開燈,陳廚猶豫著是否要開燈,想想還是作罷了,陸子初就是一隻笑麵虎,沒人敢輕易招惹。

  待眼睛適應黑暗,陳廚很快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抽煙的陸子初,煙霧繚繞,站在門口都能聞到一股濃濃的煙味。

  清了清嗓子,陳廚說:“陸先生,晚餐做好了,您看是端上來,還是到樓下餐廳用餐。”

  “樓下吧!”

  陸子初摁滅煙,打開門窗,散了煙氣,又在陽台上站了好一會兒,這才朝臥室走去。

  他的舉動讓她受了驚嚇,阿笙什麽也沒說,轉身回房去了,這一回房,良久都沒有再出來。

  臥室沒鎖,陸子初摸黑走進去,隻看到阿笙躺在床上似是睡著了。

  他走到床前,輕聲叫她下樓吃晚餐,他等了良久,她沒應,也就沒有再繼續叫她,轉身離開了。

  阿笙在惱他,但這股惱意跟他們之間的感情沒關係,誰心裏還沒有存氣的時候。

  阿笙半夜從臥室走出來,書房亮著燈,她站在外麵靠著牆停留了幾分鍾,這才走了進去。

  陸子初靠著沙發睡著了,手裏拿著一本書,她看出來,是她白日翻看一半的書,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洗掉了黃昏時的冷銳,顯得格外柔和。

  阿笙蹲在沙發旁看著他,伸手環住肩膀。她以為,隻要她離婚的話,他們就能得到幸福,卻忘了她可以不報複,但他……不能。

  第二天起床很晚,已經是上午九點左右了,阿笙精神有些欠佳,拉開窗簾,太陽終於出來了,積雪開始融化。

  想來今天上午不會出門,她換了身家居裝,看著那些擺放整齊的衣服,總覺得似是忘了什麽事,但沉思去想,卻是毫無頭緒,搖搖頭,幹脆不想了。

  漱洗完畢,拿著梳子坐在藤椅上編頭發,有人進來,她是知道的,起先以為是薛阿姨,直到一雙手落在她的雙肩上,她才意識到陸子初不知何時早已立身在她的身後,垂眸看著她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