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離婚,是他最後的妥協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1      字數:3606
  陳煜一愣,先前因為離得近,所以顧笙跟老板說的話,他也聽到了,如今老板打算出爾反爾,陳煜倒也不敢多說什麽。

  “我馬上去辦。”

  “告訴他們,寸步不離的跟著顧小姐,不要跟丟了。”

  “是。”

  在陳煜看來,老板出爾反爾,明明允諾顧笙,卻沒應諾;但在陸子初看來,有些事錯一次可以被原諒,但若是繼續犯錯,就接近愚蠢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韓愈若是離婚還好,倘若一切隻是幌子,他總不能任由對方宰割。

  信任?他和他之間哪還有什麽信任?

  隆冬T市,冷的放肆,寒氣逼退了所有的溫暖,整座城仿佛掉進了冰窟窿裏。

  韓愈在年關最忙的時候,放下手頭所有工作,跟顧笙有了這次同班航行。

  明明是夫妻,卻像是分割在兩個世界的人,囚禁在密封的玻璃容器裏,感觸最深的就是窒息。

  放手,說著容易,張張嘴的事,但做起來卻很難。

  從一紙婚約,到現如今的離婚收場,他用了整整七年。

  日子,不知不覺間就這麽從他指縫間溜走了。他在人前有多高傲,在她麵前就有多謙卑,收起所有自信,每一步都走得謹謹慎慎,唯恐失去她。

  他以為他會一生待她好,情愛藏匿的深,盤桓的也就越深,但再多的好,最終抵不過人命相隔。

  當飛機駛離T市的那一刻,似乎完成了最偉大的飛躍。一個韓愈,一個顧笙,該是怎樣的百感交集。

  顧笙曾以為她在清醒的情況下,不會和韓愈有這麽和平共處的時候,但真當坐在一起時,卻是心平如水,過往種種宛如水月鏡花。

  離婚,她決然,他有情。

  不是她不懂他,是她開始懂他的時候,她和陸子初已經牽手走了很遠。

  在阿笙那些未曾開啟的言語裏,何嚐沒有最後一絲良善?這樣很好,不要竭力挽留,有情一方總要把尊嚴留給自己,轉過身痛苦也隻是自己的,她能表達良善的方法隻有一種,在他轉身的時候,幫他完善瀟灑。

  前座有一對戀人,或許他們已是夫妻,話語緩緩響起。

  女人:“我有時候會想到我們的未來,不是隻有我自己,也不是隻有你,而是我們兩個人。”

  男人:“遠離國內,從此以後定居美國,麵對周圍陌生的一切,會感到害怕嗎?”

  女人:“不是還有你嗎?住在中國或是住在美國,其實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因為家裏有一個你;至於工作和朋友,總要慢慢適應,無非是時間問題。”

  男人:“對你來說,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未來,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那一句“未來,我們一定要在一起”讓韓愈淚凝於眶。

  “曾經的韓愈,你還記得嗎?”他忽然開口問阿笙。

  阿笙說:“有點酷,有點拽;走路的時候習慣兩隻手插在口袋裏;麵對不想應酬的人,會撇嘴離開,裝作沒看見對方。”

  “我那時候是不是常欺負你?”

  “偶爾欺負,卻會心懷惻隱之心。”

  似是想起過往事,他笑了:“記憶最深的,是你畫圈圈詛咒我。”

  “……”

  淚,不知因何,忽然流了下來。時間啊時間,怎麽會讓記憶中的人變得如此麵目全非。

  他撇了臉不看她,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以後不要跑步,容易跌倒;走路的時候要看路……”喉嚨裏忽然有了哽咽。

  不說了,不說了,說多了都是傷。

  T市霧氣彌漫,大雪終於停了,整座城仿佛籠罩在冰雪之中,朦朧冷清。

  跟阿笙同往洛杉磯的人前不久打來了電話:跟丟了。

  陳煜說:“先生,我已經讓他們改道去韓家了。”

  醫院裏,陸子初怕驚動父親,拿著電話走出病房,一陣靜默。

  半晌,語調輕淡響起:“就這樣吧!”

  哪樣?他沒說個明白,陳煜也沒問,時間剛及淩晨,陳煜一通電話打來,雖說沒驚動陸昌平,卻驚醒了韓淑慧。

  韓淑慧夜間睡著,原以為陸子初已經回去了,沒想到一睜眼還在病房裏,待他重新回到病房,忍不住開口道:“你爸爸有我照顧,沒什麽不放心的,快回去休息吧!”

  陸子初站在床前,看了父親一會兒,這才拍拍母親的肩,轉身朝外走,路過一旁的家具桌案時,腳步微頓,那裏放著兩個玻璃瓶,其中一隻裝著黑巧克力,另外一隻裝著五顏六色的小星星。

  誰送來了的?回頭看了一眼韓淑慧,她正幫陸昌平擦汗,也便收回目光離開了。

  驅車回去的途中,陸子初給阿笙打電話,聽到她的聲音,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阿笙言語異常,陸子初沒聽出來,因為前方傳來一陣哭聲,陸子初思維片刻停滯,凝神望去,淩晨送喪,快趕上拍鬼片了。

  每個人的手臂上都纏著黑紗,還有人在腰間紮了麻布腰帶,煙火齊鳴時,陸子初把車停下來,揉了揉眉心。

  果真是生死無常。

  阿笙在電話那端也聽到了這邊的哭聲,隻不過很微弱,問陸子初:“誰在哭?”

  生死這種事太隱晦,陸子初找了借口,好在隆冬風聲嗚咽和哭聲差不多,就這麽敷衍過去了,又淺聊了數句,不問歸期,不問她在哪兒。

  他說了,隻要她回來就行。

  沒有回到海邊,記者會結束後,已經讓薛阿姨親自去海邊把他和阿笙的東西全都帶到了風景別墅。

  回去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驚動了家裏的傭人,陸子初眼見他們穿著睡衣,打著哈欠站在家門口迎接他,蹙了眉:“都去睡吧!”

  傭人大都散去了,薛阿姨接過陸子初外套的時候,給他倒了一杯水,簡單詢問了陸昌平是什麽情況,聽說沒事,寬了心之餘,薛阿姨轉身上樓幫他放洗澡水去了。

  薛阿姨放好洗澡水出來,見陸子初已經喝完水上樓,薛阿姨叮囑了幾句,原本要轉身離開的,但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一事來,又轉身走到了床頭櫃旁,拉開抽屜取出一件東西來。

  “下午我收拾顧小姐衣服的時候,在她外套口袋裏發現了這個。”薛阿姨把一隻U盤遞給了陸子初。

  陸子初接過來,舉到眼前看了看,U盤這種東西出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奇怪,但阿笙隨身攜帶……奇怪。

  這趟洛杉磯之行,沒有人是真正的贏家,全都輸的徹底。

  “韓愈”這兩個名字曾經簽署在各大文件尾頁,每一次都是沉穩利落,唯獨這次,簽署落定,換來的不是名利喜悅,而是撕心裂肺的痛。

  有東西破胸而出,疼的喘不過氣來,過往歲月,曾經近在咫尺的幸福刹那跌落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除了把情緒掩藏在蒼白的臉色間,韓愈似乎再也找不到可以宣泄的方式。

  緣盡緣散,有些事,錯了一瞬間,也便錯了一生。

  這次是真的緣盡緣散了,斬情斷愛,仿佛早就設定好的結局,婚姻起步洛杉磯,止步洛杉磯,滄海桑田之後,誰也沒能全身而退。

  太害怕把她再次逼進死胡同,孩子因他間接早夭;顧清歡因他間接死亡;奶奶因他間接去世……這些人裏麵太怕有一個她。

  他用最慘烈的方式逼她走進陰霾,此去經年,物是人非,方才醒悟,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控製一切,凡事收斂小心,銳不可擋,殊不知唯一擺不平的就是:愛。

  愛,可以給,但不能要。

  洛杉磯黃昏陽光散去,有一種幹幹的冷,一同走出來,明明很近,靈魂之間卻已離得那般遠。

  近距離呼吸,千言萬語哽在喉間,韓愈出口竟是艱澀無比:“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

  大街上人來人往,冷暖喜悲,兀自體會。於他人,無關痛癢。

  “我有。”韓愈沉默一陣,隻默默道:“這輩子沒機會在一起,下輩子隻盼最先給你溫情的那個人是我,可以讓我成為你身邊的誰。”

  “……”阿笙靜靜的看著他,不說話。

  那雙眸子散去了陰霾,塵埃褪盡,所有的隱晦全都紛紛化開,這一天,她似乎等了太久太久……

  韓愈移開眸子,深吸一口氣:“在洛杉磯逗留一夜吧!一起吃頓飯,明天我送你回國。”

  語氣小心翼翼,深怕她會拒絕一般。

  街道上,顧笙眼眸漆黑冷寂,烏潤潤地仿佛浸潤在溫開水裏,透著說不出的沉靜清媚。

  “天總會亮的。”

  阿笙嗓子啞了,但落入風中別有一番從容隨性。

  他和她和平坐下來吃頓飯,又算什麽呢?她麵對他隻有痛,他麵對她又何嚐不是傷?

  何必。

  風吹亂了她的長發,阿笙裹緊大衣,朝街頭走去。

  韓愈看著她的背影,仿佛所有喜悲全都成為了過往雲煙,那些癡纏不休的過往,那些無法訴說的血淚,轉瞬間在洛杉磯上空灰飛煙滅。

  那天黃昏,頎長挺拔的男人,大步追上女子,在對方愕然的神情下緊緊抱著她,右手扶著她的後腦貼向他的胸口。

  他說:“顧笙,韓愈這一生虛虛假假,連他自己也看不清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但他愛你是真的。”

  時間停止了,空間凝結了,蠱惑人的話語從他嘴裏道出,男子麵具徹底撕裂,液體滑出眼眶,滾燙的淚就那麽砸落在了阿笙的脖頸處。

  他說:“我不會再傷你,但此生不見……我做不到。”

  他曾經伸出手,把她安放在掌心裏,後來某一天她變成了一隻鳥,長出了翅膀,忽然就這麽飛走了……他受不了。

  就這麽被他摟在懷裏,這個男人有著英俊冷漠的臉龐,為人處事不留餘地,卻在麵對前妻時眼神深痛。

  路上有情侶撞見,笑笑走遠了。

  這對情侶大概以為他們很恩愛,殊不知此生都不會再在一起。

  被他環抱的女子,靈魂顛沛流離太久,已經很少有人能夠再帶給她絲毫悸動,內心寂靜。

  三樓媒體室,陸子初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這才彎腰把U盤插好,待他走到沙發前坐下,巨大的媒體屏幕上緩緩展現出最清晰的畫麵。

  ——年輕女子,精神恍惚,穿著長裙和帆布鞋坐在輪椅上,斜斜的靠著門框,閉上眼睛時,沒有眼淚。

  那水最終沒有送到陸子初的嘴邊,被他放下了。

  她腿疼的睡不著覺,她輕聲喚:“子初,子初……”

  韓愈從書房走出來,伸手摸向她的膝蓋,幫她把腿一點點拉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