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溺愛,她為什麽不能愛他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1      字數:3584
  “為什麽不能愛上我?”陸子初的眼神閃過一抹陰鬱,“七年了,望江苑裏麵的擺設從未改變過,你去看看鞋櫃,她的鞋都還好好的擺在那裏,我不敢回望江苑,卻會讓傭人隔三差五過來清洗晾曬,防止有黴味。你知道這些年我以阿笙的名義為她的母校捐了多少錢嗎?縱使她消失了,我也要讓她成為母校的驕傲。因為她是顧笙,我可以善待她在乎的所有人。那個叫陶然的,2010年初秋,陶然父親開的工廠裏出了一起安全事故,你知道我是怎麽連夜趕回國幫他收拾爛攤子的嗎?縱使她母親那樣對待我,我也舍不得遷怒她,一個男人能為一個女人做的,我都做了。不舍得給她壓力,她難過時給她擁抱,我處處把她放在心尖上,她為什麽就不能愛上這樣一個我?”

  那樣平淡的逼問讓韓淑慧喉嚨發緊,話語迸出時,嗓子發痛:“你太高估你的愛了。她早已不是曾經的顧笙,你和她相處一年兩年沒關係,但時間久了,你會厭倦照顧她。有過瘋史的人,哪能那麽輕易就恢複正常,會有一定的潛伏期,顧笙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犯病,認不出你是誰。你要小心翼翼伺候她所有的壞情緒,不管她闖了什麽禍,你都要幫她善後,長此以往你隻會因為她變得心力交瘁。”

  陸子初眼中一時間掠過無數情緒,夾雜著寒冰似的冷漠:“媽,能不能收起你的苛刻,如果顧笙是你女兒,你忍心一再拿話刺傷她嗎?她是一個渴望家庭溫暖的人,但她的家人卻不要她,西雅圖滿牆的照片中沒有她的身影,這才是最讓她痛心的。她在最絕望,最脆弱的心境下沒有人來安慰她,沒有人給她溫暖,最該愛她的人,卻把她當做了瘋子,你知道她有多痛嗎?你們有誰試著去懂她?去站在她的立場上去想問題。”

  陸子初的話字字擊在韓淑慧心頭,對她而言,和陸子初對話,就想是在打一場毫無勝算的仗。

  那麽憤憤不平,那麽割舍不下,無非是因為他是她兒子,做父母的,誰不想讓子女活的更輕鬆一些。

  她知道她對顧笙苛刻,但那樣的苛刻在家人麵前,無疑不具備任何力量。

  陸昌平起夜,站在客廳一角,拿著水杯眸子沉沉的看著母子兩人,抿著唇。他並不知道韓淑慧找顧笙一事,但聽了一會兒,多少聽出了端倪。

  韓淑慧在商界遊走那麽久,若是言語刻薄一點也不輸給任何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好,奈何兒子不領情,心中難免是有怨憤的,語氣難免有些不好:“你懂她,所以你默認她的病態,不計較她是否結了婚?不管當初她是怎樣迫不得已嫁給了韓愈,現如今她是韓愈妻子是事實,而你陸子初又算什麽呢?舊愛?密戀?你這樣插入別人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你自以為是在愛她,但把她害到如今這步田地的人不是別人,是你……”

  “淑惠——”陸昌平終於出麵按住了韓淑慧的肩,這話說得太傷人了,無疑也刺傷了陸子初。

  陸子初的眼裏有東西瞬間破碎,燈光照在他的眼睛裏,倒像是被紮滿了透明的玻璃渣子,他覺得痛,但那樣的痛卻被母親毫無重量的提起,這讓他原本已經麻痹的痛覺神經再次變得敏銳起來。

  他自嘲的笑笑:“你說得對,是我害了阿笙。我太緊張她,太想保護她,所以存了自私的壞心思,把她關在陸子初的天地裏,對她縱容溺愛,生活上把她照顧的無微不至,出了事情盡可能的幫她善後,我太怕失去她,所以才會加倍對她好,希望她的眼裏隻有一個我,我和她的感情世界裏容不下任何人。我以為隻要我們愛的深,誰也不能把我們從彼此身邊搶走。因為我愛她,所以我可以包容她的一切殘缺。但我的愛卻把她逼瘋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她不會那麽痛苦的活著。我看到那樣一個她,我不痛心嗎?有多少次我想當著她的麵,什麽也不管,就那麽抱著她嚎啕大哭,但我不能……我太怕嚇壞她了,她的痛苦不叫痛苦,但在她的眼裏,我的痛苦會被她加大好幾倍。我早就知道我是一個卑鄙的人,比韓愈還要惡劣上千倍,但是媽……”

  陸子初嘴角揚起一抹笑,卻讓人從心底泛起了一股涼意。

  他說:“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的態度但凡惡劣一些,都不至於讓她變成今天這副模樣。回國之後,她那麽戒慎恐懼,努力嚐試著跟我重新開始,你以為是因為她自己嗎?她心裏對愛情哪裏還有什麽期待?她放不下的隻是我而已。她沒有道德廉恥嗎?她不知道在有丈夫的情況下不能與我太過親近嗎?她什麽都知道。我出車禍,她絕望迷茫,她就那麽無計可施的看著我,她說隻要我好好活下去,她不會再纏著我……她要有多無助,才能說出這番話?和我在一起,她沒享受過心安理得,她如果自私,明知我中了魔,她就應該死死的抓住我不鬆手,你說什麽,她都可以一笑置之,不會因為顧慮我的感受,被我的親人傷害。”

  韓淑慧移開眸子,覺得一雙眼睛酸澀的很,是因為陸子初的話,還是因為其他原因,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陸子初收斂了冷漠,語氣舒緩平和:“你們是我父母,是公眾眼中的慈善家,你們關愛弱勢兒童,關愛殘疾人,麵對被病痛折磨的患者,你們會流淚,會覺得心痛,媒體說你們心存仁慈,可這樣的仁慈,為什麽就不能偶爾施舍給阿笙?她是我喜歡的人,你們愛我的同時,是不是能做到少許的愛屋及烏?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真的無路可走了,原以為我可以和她就這麽手牽著手一直走下去,但她病了,你看似為我著想的話語全都變成了她的傷。”

  韓淑慧眼眶生疼,她不承認冒出來的水汽是眼淚,耳邊響起陸子初的聲音:“09年,爸爸甲亢半身麻痹送醫急救,你嚇得接連三天沒敢合眼,不僅僅是因為夫妻情深,是因為你深深的眷戀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阿笙回國後,她的舍友和朋友們通過各種途徑想要和她見麵,我想讓她走出去,但又害怕別人會傷害她;想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卻又擔心她會恐懼不安;她不見了,我會發瘋一樣去找她;她差點出車禍,命懸一線,我隻能發出一道聲音,那就是她的名字。我不是沒有理智的去愛她,是太明白,七年對我來說已經是最煎熬的時間段,我沒勇氣再經曆一次七年。將心比心,我有多矛盾,你們真的感覺不出來嗎?如果你們懂,怎麽能勸我離開她,言語施壓阿笙,讓她放開我的手?”

  陸子初麵容原是清俊異常,但他今天晚上卻氣色很差,話語就算說的再如何平靜,也帶著幾分咄咄指責。

  韓淑慧沒表情的笑了,眸子水霧彌漫:“人這一輩子會愛上很多人,你又怎麽能保證她是你的最愛呢?”

  “你錯了,她不是我的最愛,而是隻愛。”

  “一意孤行,總有一天你會毀了整個陸氏。”這話是陸昌平說的,對他的孤注一擲和不管不顧,多少有些失望。

  陸子初扯了扯唇:“那好,從今天起,我不再是陸氏負責人,顧笙的人生,我自己負責,不給陸氏添黑。”

  聞言,陸昌平和韓淑慧呼吸一緊,客廳悄無聲息,靜的駭人。

  人活一世,注定被現實所苦。

  生活中每個人都不是善茬,就算是最脆軟的人也會擁有強大的破壞力,當今社會沒有所謂的弱者。

  坐車回望江苑,陸子初開始明白,現實總會與願望背道而馳,預期中的美好暴露在陽光下,偶爾會像泡沫一樣不真實,繽紛但易碎。

  陳煜一路沉默,他在陸家詭異的氛圍中預感到了什麽,很難有人能夠完全擁有陸子初的內心世界,或是在他的靈魂裏自成一局。

  多少年了,他身邊來來去去那麽多女人,每個人為了得到他的目光,都會把自己放的很低很低,卻注定得不到他的心。

  他把他的心給了另外一個人。那麽多條路他不走,偏偏選了一條最難走的路,因為唯有這條路才能讓他看到希望。

  車裏,陳煜忽然開口問道:“陸先生,您覺得陸氏目前大盤走勢還算正常嗎?”

  陸子初眸色一閃,大概沒想到陳煜會忽然說起這個,但還是應了一聲:“正常。”

  陳煜緊接著又問道:“如果意外出現行情結束的跡象,陸氏該怎麽做?”

  “控倉避險,不過行情結束的概率很低。”後座沒有開燈,陸子初整個人隱身在朦朧的光影裏,如夢似幻。

  沉默了片刻,陳煜看著後車鏡:“周三鑫耀大盤衝高回落,從高點到收盤,回落點較多,您怎麽看?”

  “典型誘多下殺,殺傷力大才能振出浮動籌碼,鑫耀這次洗盤手法凶狠,主力已經浮出水麵了,大盤短線突破那麽多均線,出現一次大力度洗盤很正常。”說到這裏,陸子初語速緩慢下來:“下周走勢,陸氏最好根據每日收盤做好應變準備。”

  陳煜抿唇,過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陸先生,您是一個操盤高手,在商界遊走那麽多年,早已和陸氏經營理念融為一體,說離開陸氏是氣話,您心裏很清楚,對於陸氏,您根本就放不下。”

  陸子初望著窗外,陳煜跟隨他多年,拐著彎勸他留在陸氏,他是知道的。

  月色打在陸子初冷峻的臉龐上,柔和了之前的冷硬,他說:“07年,我應該跟她一起去美國,於是一別多年,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錯過了溫柔對待她的機會,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從前是天涯,現在是咫尺,我不想再錯過。”

  他的聲音百轉千折,出口後在車內久久縈繞不散。

  陳煜握著方向盤,手指微不可見的緊了緊,他終於意識到,陸子初是認真的。

  回到望江苑,阿笙之前吃的藥裏有安眠成份,睡的很熟,陸子初俯身貼上她的唇,把她摟在懷裏,聲息很輕:“阿笙,我帶你私奔,好不好?”

  寒冷的夜,他把大衣蓋在阿笙身上,抱著熟睡的她下樓,吳奈站在客廳裏,突然從身後抓住了陸子初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