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小湯,生活中的平靜如水
作者:
雲檀 更新:2021-08-01 10:40 字數:3574
一直聊到夜晚十點,若不是樂樂困了,明天還要上學,隻怕談話時間還要往後延伸。
送他們離開,陸子初在廚房裏洗碗,阿笙在外間打掃衛生,後來走進客房,把床鋪好,拿著睡衣走進了浴室。
出來時,陸子初躺在沙發上,似乎睡著了,呼吸輕淺。
阿笙幫他把鞋脫了,轉身走進客房,把被子抱出來蓋在他身上,幫他掖被角的時候,他抬起手臂搭放在額頭上,嘴角笑容加深:“我還沒睡。”
阿笙蹲在那裏,有些尷尬,一雙手也不知道該不該收回來。
此時,他已經睜開了眼睛,擁著被子坐起身,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待阿笙坐下時,他這才重新躺下來,枕著她的腿。
他說:“這次我會在杭州多逗留幾天,你陪我四處走走。”
“我還要上班。”
“我跟小湯打聲招呼。”
很難得,聽了他的話,阿笙笑了,湯總年紀大概在四十五歲左右,比陸子初年紀要大上許多,“小湯”外號叫出口,倒像是惡作劇。
陸子初笑了一下,聲音柔和:“笑什麽?”
她說:“畢竟是盛景總經理,若在人前叫他小湯,湯總怕是會覺得很尷尬。”
“那你說我該叫他什麽呢?”他含笑看著她。
“……”陸子初笑的太過迷人,阿笙領會的太遲,那聲“小湯”,無疑他是在故意逗她開心,他待人一向謹守禮節,又怎會不知輕重在人前喚出那聲“小湯”呢?
“阿笙……”等不到她回應,他輕聲喚她的名字,低沉纏綿。
阿笙輕歎一口氣,抬手蓋住他沾染笑意的眼眸。
“你還是睡覺吧!”
阿笙沒辦法當一名好向導,因為她對杭州並不熟。其實她心知肚明,至於去哪裏,陸子初並不在乎,他隻是想和她四處走走。
對於陸子初來說,自從他接管陸氏後,一直都很忙碌,這樣的悠閑時光,是極為少有的。
出門前,他問阿笙:“打算帶我去哪裏?”
想了想,阿笙說:“我隻去過靈隱寺。”
“西湖斷橋呢?”
“沒去過。”
西湖斷橋,阿笙確實沒去過,曾經坐出租車路過那裏,司機指著斷橋給阿笙看:“那就是斷橋。”
一眼望去,沒有多少想象和觸動,在她眼裏,那就是一座再平常不過的石拱橋罷了。
人人都說西湖有斷橋,但橋從未斷過。
西湖是沒有斷橋的,所謂“斷”橋隻是天氣在蠱惑世人,季節變遷時開的一場無傷大雅的玩笑。
白素貞和許仙斷橋相會,在無數人心中被賦予了無限的想象和愛恨癡纏,“雪景斷橋”,陸子初和阿笙選的不是時候,注定看不到斷橋一景了。
陸子初說的,上午看看西湖斷橋,下午去靈隱寺。
杭州是愛情之都,西湖的橋是情愛之橋,兩人抵達的時候,橋上人潮擁擠,旁邊有導遊經過,“夫妻和戀人過橋的時候應該牽著手,這樣就能恩愛永遠。”
陸子初牽著她的手上橋,阿笙輕聲說:“假的。”
他看著她,似笑非笑:“你如果不牽著我,到時候我被哪個小姑娘牽著手,你可別哭。”
最終還是牽手上了橋,陸子初也知道是假的,但曾幾何時起,就連是謊言,隻要是和她有關,他也願意去相信,去嚐試。
2004年夏天見到她,他的生活早已不複平靜。2007年到2013年,心湖幹涸,湖底積攢著歲月遺留下的塵埃。
沒有能力清理,隻能任由一顆心蒙了塵,霧蒙蒙的活著,似是一場前世虧欠的劫。
他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麽,什麽東西在他生命裏不可或缺,他的所有堅持都是有原由的。之前走過那麽一大圈彎彎繞繞的曲折人生路,隻當人生必經過程,曆練一場,對待顧笙,母親說他病態,那就病態吧!
如此瘋狂的貪戀一個人,不怕經受任何坎坷,隻是想要牽著這雙手走一輩子。
2004年到2013年,轉眼間竟然走過了九個年頭,陸子初第一次察覺到時間過得真快。
還沒到午餐時間,兩人在西湖附近散步,路過報亭時,看著懸掛在外麵的娛樂周刊,上麵有熟悉的人,阿笙回頭多看了一眼。
看的不甚清楚,但圖片還是看到了:麵容姣好,氣質迷人的女子手裏拿著一張票,正欲遞給陸子初……
陸子初步伐如常,稱不上是解釋,倒像是最平淡的敘述:“她叫方欣,大提琴演奏家,邀請我去聽她的演奏會。”
“……”阿笙沒說話,她其實並未多想。
“我沒去。”聲音輕淡,似乎夾著笑音。
阿笙有些無奈:“我沒問,你……可以不用說。”
陸子初淡淡道:“還是要說的,我現在寄宿在你家裏,你如果覺得我人品有問題,不讓我進門,那我豈不是要露宿街頭了?”
阿笙沒接話,他又在逗她了。
“報紙上麵的新聞,都是假的,媒體消遣我們,但我們不能消遣自己。”陸子初看著路邊行人,語氣略顯淡漠,側眸看向阿笙時,隱隱透著溫情:“不管是楚楚,還是方欣、秦芸,或是任何一個女人,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可你總要結婚的。
這話阿笙沒有說出口,怕這麽一說,好好的氣氛會變得凝滯。
陸子初見她默默低頭走路,仿佛一株孤絕已久的清蓮,風吹動她的頭發,似是沉陷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陸子初細細觀察她的神色,且歎且笑:“亂想什麽呢?”
她笑了笑,抬眸看他:“餓了。”
午後去了靈隱寺後麵的北高峰,石隥數百級,陸子初要背她,她執意不肯。
這麽長的台階走上去,他怎麽受得了?
他牽著她的手,走走停停,期間抱著她上山。
她說:“你還是把我放下來吧,我腿沒事。”
“抱還是背,你自己選擇。”她腿受傷了,其實他一直想對她說沒關係,道路平坦,他牽著她走過去,若是道路崎嶇,隻要那裏她想去,哪怕再苦再累,他也會把他背上去。
阿笙心知勸說無用,看著他額頭上的汗滑過臉龐,沿著下巴,一滴滴的砸落下來,她把臉移到一邊,眼睛酸澀。
抵達北高峰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章小貝曾經對阿笙說過,在北高峰求簽其實還是挺靈的。
阿笙去裏麵求簽,求得是愛情:第七簽,下下簽。
簽詞是:風雲致雨落洋洋,天災時氣必有傷;命內此事不順當,艱難曲折終成雙。
陸子初問過簽釋:說她的愛情要曆經一些風雨磨難,還有一些來自於外界的壓力。比如說社會輿~論,父母家人幹涉。佛教裏把這叫“孽緣”。
她聽了簽釋,微微失神,陸子初上前握著她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很涼。
她抬眸看他,淺淺笑了,拉著他出去:“假的。”
她是這麽說的,但坐纜車下山時,她卻把臉轉向窗外,無聲無息的憋紅了雙眼,他把她摟在懷裏,撫摸著她的頭發:“別哭。你知道的,沒有人能幹涉我的想法,不管是九年前,還是九年後。”
刺傷阿笙的不是愛情坎坷,而是那句“孽緣”,怎麽會是孽緣呢?她想不明白。
這支下下簽,影響了阿笙,同樣也影響了陸子初,他對她說:“求神拜佛隻是為了尋求心理安慰,不能當真。”
“我明白。”她已經恢複了平靜,似乎之前發生的一切不愉快,都被她丟在了北高峰。
她越是這樣,他越是忐忑不安,其實阿笙是真的看開了,如果他是她的劫,那麽對於她來說,良緣和孽緣其實區別並不大。
陸子初給她買水,離開前讓她不要亂跑,她點頭應了。
街道上,有孩童追著氣球跑,正是很小的年紀,應該是剛學會走路,步履蹣跚,仰臉看著氣球,咿咿呀呀的嘟囔著讓人聽不懂的話語。
孩子媽媽正在跟人說話,沒注意自己孩子正往馬路方向走去。
路上車流還是很多的,阿笙見孩子已經跨過路邊線,來不及多想,拖著酸痛的腿,快步跑了過去,一把將孩子抱在了懷裏,身邊有車驚險駛過,孩子當場就嚇壞了。
聽到哭聲,孩子母親醒過神來,心裏一驚,和剛才談話的朋友一起跑了過來,後怕不已。
孩子母親一邊道謝,一邊從阿笙懷裏接過孩子,一遍遍對孩子說著“對不起”。
阿笙靜靜的看著,對孩子母親說:“他還很小,沒有自保的能力,身為母親,你要好好保護他。”
孩子母親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孩子險些出事,無疑她的心裏比誰都難受。
跟她們相隔一百多米的地方,陸子初宛如一尊雕像,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剛才看見阿笙忽然衝進車道,手裏的飲料忽然砸落在地,他衝過去已經來不及了,直到她和孩子都沒事,他的意識才開始歸位,蹲在地上撿飲料,卻是半天都沒站起身來。
杭州街頭,阿笙看著遠去的母子,陸子初站在她身後看著她,他不曾知道她眼眸深處一片水光,她更不曾知道他的臉色究竟有多蒼白。
阿笙轉身就看到了陸子初,他站在那裏,眸光灼灼的盯著她,分不清喜怒。
阿笙猜想,剛才那一幕,或許被他看到了,邁步走近,笑了一下:“時間不早了,回去吧!”
他的氣息極其不穩定,阿笙伸手握他的手,這邊還沒觸碰到,手臂一緊,就被陸子初拉到了懷裏。
他緊緊的抱著她,不開口說話,但有力的手臂卻昭顯了怒氣。
這就是他,縱使在最盛怒的情況下,也從未對她發過火,有時候無非是言辭犀利了一些。
懷抱窒息,她被他抱得難受,拍著他的背:“子初,我有分寸。”幫人,但惜命。
陸子初依然抱著她不鬆手,聲音在她頭頂緊窒響起:“顧笙,我現在老了,你如果想讓我多活兩年,最好別嚇我。”
T市,韓家。
數不清是第幾次做這樣的夢了,夢境淩亂,記憶碎片交匯在一起,宛如天地間呼嘯而過的風,天涯遊蕩。
07年,顧笙進過兩次手術室。第一次是因為孩子;第二次是因為車禍。
死嬰抱出來的時候,他看著孩子身上粘稠的鮮血,微微泛黑的身體,他的後背竟出了密密麻麻一層冷汗。
宛如抽走了靈魂的花朵,脫離母體後瞬間枯萎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