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合影,她笑得如此清淺
作者:雲檀      更新:2021-08-01 10:39      字數:3595
  於是這一找,足足找了半個多小時,阿笙最終在江寧的風衣口袋裏找到了她的身份證,來不及擦汗,又把江寧淩亂的衣物重新疊好歸位,待一切忙完,阿笙下樓,學校複印店已經關門了,阿笙隻好跑到學校外找複印店,待把身份證複印件給江寧傳過去,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了。

  江寧那端收到,通過手機一連送了阿笙好幾個飛吻,一口一個“愛你,愛你…”聽得阿笙笑意融融。

  女孩相處,表達的感情通常細膩而深沉。為了對方,哪怕再辛苦再累,隻要對方說一聲“愛你”就足夠了。

  去辦公樓找陸子初,留校學生開始出現在校園各處,每一個學院都能看到出沒的學生。

  走近辦公樓,陸子初頎長的身子斜靠著原木大門,雙臂環胸看著她,清雋的眉目間笑意溫柔,並未因為等候多時有所怨言,而是開口問她:“要不要走走?”

  阿笙點點頭。

  7月末,陸子初牽著阿笙的手,和她並肩走在校園林蔭大道上。路遇學生,看到兩人走來,離遠看隻覺得很出彩,近了才發現那人是陸子初和阿笙,女生多會頻頻張望。

  T大有很多在校生擁有生意經,縱使是放假期間,依然擺起了攤位。T大是名校,隨時都會有人前來參觀遊玩,於是就有人設了小攤位,專門幫人拍照。

  那日,有同學看到陸子初和阿笙走近,認出陸子初來,膽子也挺大:“教授,拍照嗎?”

  “抱歉,不拍。”

  阿笙拉著陸子初就要走,那女生也膽大,也許隻是尋機摸摸陸子初,一把抱住陸子初的手臂:“您就拍一張嘛。”

  阿笙頭頂有一群烏鴉飛過,陸子初垂眸看了一眼那女生的雙手,女生有眼色,依依不舍的鬆開,微微低頭,但卻睜著一雙大眼睛望向陸子初,盈盈水波,別提有多楚楚可憐了。

  現在的女生不得了,阿笙如果是男生,絕對會心軟,別說她了,連陸子初也心軟了。

  “那就拍一張吧!”

  事後問陸子初是不是女生的眼神撞在了他的心坎上,他但笑不語,後來告訴她:“我們好像還沒有照過合影照。”

  那是他和她的第一張合影,也是唯一一張。

  草地上,他摟著她,而她依偎在他懷裏,起先不肯笑,他湊近了說:“微笑。”

  暖暖的氣息,他又故意撓她癢,於是那張照片裏,她笑得清淺明媚,他笑得宛如月光清雅。

  後來的後來,那張照片被他放大,掛在了望江苑客廳裏;而她把照片放在了刑法學課本裏。

  八月,T市被綠意覆蓋,閑暇時,阿笙很少出門,天氣太熱,真正外出活動通常都放在了黃昏和夜晚。

  依依曾問過阿笙:“陸子初除了是你戀人,還是你什麽?”

  他是她的精神寄托。

  原本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從陌生走向熟悉,再一起奔向親密無間,期間度過的風雨和情感曆程是阿笙一生中最寶貴的記憶。

  他們從未向對方說過“我愛你”,但卻在平淡中把對方變成了彼此的不可或缺,那麽親近的距離,有時候就連夢境也可以纏繞在一起,驚人的相似。

  他說:“昨晚夢到你,在笑。”

  她說:“夢境裏全是你的笑容。”

  她依賴他,那種依賴的方式有時候連她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但事實上他確實狠狠駐紮在了她的心裏,她的靈魂裏。

  八月走到一半的時候,迎來了陸昌平的生日,家宴,隻有韓老太太、陸昌平、韓淑慧、陸子初,還有一人,那就是……阿笙。

  陸昌平給阿笙打電話:“來家裏坐坐,人多熱鬧。”

  接完電話,她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陸子初站在秋千後,手指安放在她的雙肩上:“如果不願,可以不去。”

  抬手覆上他的手背,阿笙沉默笑了。

  還是要去的,她深知這是他和她在一起必須要經曆的一道坎,在她看來任何擺在麵前的坎都不可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麵對和跨越。

  盡管知道這頓飯並不會吃的很舒心,但被陸昌平邀約,內心還是很歡喜的。

  想要被人接受,就必須要先付出。

  陸昌平生日那天,陸子初開車帶阿笙先去接韓老太太。

  去的時候,老太太正蹲在院子後麵的菜園裏忙活著,阿笙很難想象這樣一位身家驚人的老太太,晚年生活竟然會過得如此平凡家常。

  一處院落,一片菜園,偶爾遊走嬉戲的流浪貓……老太太獨處一隅,歡喜自在。

  看到陸子初帶著阿笙走來,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眸子,繼續忙著手頭工作。

  陸子初緊了緊阿笙的手:“叫外婆。”

  “外婆。”阿笙輕輕叫了一聲。

  老太太沒應,隻對陸子初說道:“你們先去客廳坐著,等我忙完再走。”

  陸子初沒多說什麽,離開前無聲示意阿笙留下幫老太太,她明白他是想讓她們私下裏多相處。

  “外婆,我幫您。”這話多少帶著試探,老太太拔著蒜苗沒抬頭,但卻開口說道:“客廳櫃子裏有手套,你問子初,他知道在哪兒。”

  阿笙笑了笑,沒有起身,就那麽伸手把蒜苗拔掉,老太太不是也沒戴手套嗎?年輕人雖然愛幹淨,但也懂得什麽叫“入院隨俗”。

  一顆顆蒜苗拔出來,連帶白皙的手指上沾染了潮濕的泥土,老太太側眸看了她一眼:“味道怎麽樣?”

  阿笙把泥土湊到鼻前,聞了聞,笑了:“很新鮮,也很清新。”

  老太太聽到她的回答,嘴角終於有了溫暖的笑容,她確信這是個傻孩子,一個懂生活的傻姑娘。

  “我問的不是泥土,是蒜苗。”尋常人聽到她的問話,直接會往蒜苗上麵想,隻有這個孩子,想到的是泥土。正是因為她能發現別人忽視的“平庸和醜陋”,所以才顯得難得可貴。

  “呃……”阿笙有著小小的尷尬,拿起堆放在一旁的蒜苗,聞了聞,這才說道:“有點辣。”

  “我種得是辣蒜。”停了幾秒,老太太說:“不嫌辣的話,可以拿些回去慢慢吃,就是味道比較大,年輕人可能不喜。”

  “不,我很喜歡,外婆。”

  那些堆積在一起的青翠蒜苗,隻是家常蒜苗而已,老太太種得不是寂寞,她也無需吃得優雅。

  年輕人在外再嘚瑟,回到家照樣需要柴米油鹽犒勞一日來的勞累和辛苦。她喜歡這樣的平凡瑣碎,欣賞韓老太太這樣的“俗人”:深居簡出,耐得住寂寞,平淡的話語裏充滿了故事。

  對於老太太來說,阿笙言語輕輕,笑意淺淺,敏慧輕靈的女子,置身一片孑然的盈綠中,無疑是美好的。

  坐車去陸家,老太太適應不了冷氣,開了車窗,天氣很好,藍藍的蒼穹間沒有雲朵的痕跡,仿佛回到了春日,風刮打在滄桑的麵孔上,纏綿的像是做了一場韶華美夢。

  記憶深處,老爺子年輕時對她說:“阿玉,等我們老了,種一院蔬菜可好?”

  他說這話的時候,風溫柔的拂過她的發,再後來被他繞到手指間,繞成了半生的孤守和想念。

  他死了之後,她信守承諾,一個人種了滿院蔬菜,她要活著,因為她還有兒女需要照顧;兒子死了之後,她依然要好好的活著,因為她還有女兒需要照顧……

  堅強是給別人看的,脆弱是留給自己的秘密財產。

  老爺子臨死前對她說:“阿玉,不管是愛,還是人生,都是自己跟自己的對手戲,所有的悲喜都是持續的妥協,再忍一下,人這一輩就過去了。”

  06年8月18日,韓老太太坐在車裏,閉上了眼睛,嘴角掛著雲淡風輕的微笑,手心裏有溫暖傳來,響起女子清淡的溫暖聲:“外婆,這麽睡,到時候頭會疼。”

  老太太睜開眸子,入目是一張清麗的麵龐,眉目如畫,嘴角的那抹微笑,有著老太太舊時的模樣。

  陽光明媚,陸家外表看似古樸,裏麵卻是布置奢華,有財不外露,客廳裏擺放的古董,隨便一個都價值不菲。

  阿笙關注的不是這些名器,而是滿院的花草。

  陸昌平和韓淑慧都是喜愛花草的人,那一叢叢的花開得極其鮮豔,驕傲的盛放在陽光下。走進室內,隨處都有花影,滿室香味撲鼻。

  韓淑慧麵色如常,內心卻是隱隱動怒,飯桌上的風平浪靜,也僅僅是風平浪靜罷了。

  期間,陸子初接電話去了,阿笙沉默吃飯。上了新菜,韓老太太有心緩解韓淑慧和阿笙之間的氣氛,對韓淑慧說:“小姑娘第一次來陸家難免拘謹,不好意思夾菜,你幫她夾一下。”

  韓老太太開了口,韓淑慧隻得夾起一隻蝦放在了阿笙麵前的碟子裏。

  阿笙說了聲“謝謝”卻沒動筷子,韓淑慧見了,放下筷子說:“不喜歡吃蝦嗎?”

  阿笙想,如果說她吃不得海產品,韓淑慧縱使不會逼她吃,但心裏總會是不高興的。

  “不,我很喜歡吃。”那隻蝦最終被阿笙吃了下去。

  那天中午,阿笙用微笑武裝著自己的不安,一隻蝦不會要她的命,不會像那日一樣,因為誤食太多海產品進了醫院,但一隻蝦足以讓她坐立難安了。

  幫韓淑慧洗碗,她支走家傭,對阿笙說:“在我接受你之前,能不能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

  空間驟然間縮小,阿笙低頭看著水流衝刷過她的手指,語言被凍結,化為了沉默。那道沉默是一道撒了鹽的疤,縱使放在白日,依然被悄悄撕裂。

  韓淑慧比起有些人脾氣已經很好了,至少沒有對她口吐惡言,拿錢砸她…

  她在洗手間給許飛打電話:“許飛,十分鍾後你給我打電話,就說找我有急事,好不好?”

  “為什麽要說謊呢?”許飛察覺出了異常。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忽然間覺得有點累:“有這樣一個飯局,想早點脫身。”

  “好。”

  十分鍾,這樣的距離是安全的,因為彼時她已經坐在客廳裏風平浪靜的陪陸昌平一家人聊了一會兒天,許飛電話響起,她委實鬆了一口氣。

  她起身告辭,對陸昌平說著抱歉,陸子初也沒往深處想,拿起車鑰匙要送她。

  到了院子裏,她說:“我打車過去,今天是你父親生日,我這時候走已經很不合適了,你至少應該留下來陪他說說話。”怕陸子初繼續跟著她,她說:“子初,別讓我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