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爺子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兩位小同誌，能否讓我提一個要求，就一個小小的要求？”

  ??“請說！”

  ??“我必須帶走我的羊，不管去哪裏！”

  ??我和師姐麵麵相覷，帶著一隻羊乘坐穿梭機？羊肯定不習慣吧？會不會暈車？會不會餓得咩咩叫？會不會便秘拉不出羊糞？

  ??這一係列問題都是重要問題。關於羊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小問題。

  ??“很抱歉，你不能帶走那隻羊。”我殘忍地說。

  ??郭老爺子瞬間躺到地上。

  ??“哎呀，我心髒病發了，哪兒也去不了！”他躺在地上哼哼叫。

  ??頓時我心想，哎喲喂，你個糟老頭，居然跟我玩陰的。告訴你，任何人跟我玩陰招都沒有好下場。

  ??想到這裏，我歎了一口書生之氣，說：

  ??“郭老爺子，既然你要帶走那隻羊，那就帶走那隻羊，但那隻羊的家眷不能帶。我冒昧地問一句，是公羊還是母羊？”

  ??“公羊，咋地啦，你不喜歡公羊？”

  ??“不，不。公羊母羊我都喜歡，我就是嘴賤隨便問問。現在，我們去見一見那隻羊吧！”

  ??郭老爺子很高興，領著我和師姐返回屋子，穿過客廳，進入後院。後院搭著一個碩大草棚，棚裏拴著一隻山羊。

  ??對，不是小羊，是很大一隻成年公羊。具體多大年齡，我不想問。

  ??郭老爺子親切地走到“公羊兄”麵前：“狗娃，我們爺倆要出一趟遠門。可能很久不回來，也可能永遠不回來。隻是我走了，小菊怎麽辦？”

  ??他頗為傷感，但很堅強，沒打算掉眼淚。

  ??“郭老爺子，你有完沒完？我們帶走你幾天就回來，你磨磨唧唧幹啥？”師姐不喜歡公羊身上的特殊味道，所以催促起來。

  ??“真的？”郭老爺子很高興。

  ??“可不是咋地！”我說。

  ??於是，郭老爺子哼起小曲兒，牽著公羊兄樂嗬嗬出了小院。

  ??我們三人領著一隻羊，就這樣出發了。

  ??其過程不必多說，無非是公羊兄鬧了幾次脾氣不肯走，郭老爺子哄它半天才肯走。總之，我們三人和一隻羊乘坐穿梭機出發了。

  ??按照老規矩，郭老爺子帶著眼罩塞上耳塞，但他嫌棄穿梭機的座椅太硬，所以抱著公羊蹲在穿梭機角落睡覺。

  ??說來也很奇怪，公羊兄可能因為第一次出國，第一次飛入宇宙，第一次乘坐穿梭機，還被郭老爺子抱著很暖和。所以一路上硬是沒有哭鬧，也沒有隨地大小便，稱得上是一隻特別懂事的羊。

  ??那麽真正的故事，從我們抵達“盤星星際機場”隆重開始。

  ??走出穿梭機以後，郭老爺子不是可以看見穿梭機嗎？（他能看見穿梭機，並非因為取掉眼罩和耳塞，原因在前麵章節已有相關表述。）

  ??他掃了一眼機場橫七豎八停靠的穿梭機，瞬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接著，他把公羊兄的韁繩遞到我手裏。

  ??“這麽多廢鐵，怎麽沒有人撿走賣廢品！讓我撿回去，我可發大財了呀！”他說著取下褲腰帶打算捆住我和師姐的穿梭機背回去。

  ??我和師姐忍住笑。

  ??“郭老爺子，等我們辦完正事再來收拾這些廢鐵，好嗎？”我攔住他。

  ??他這才住手，重新裝上褲腰帶，隨我們走向“永生之門”。但是，許多盤星人見到“山羊兄”很可愛，立即圍住我們。

  ??“哦，真可愛！”某位高大英俊的紳士操持著某種外語，驚喜地說。（為了避免引起地域歧視，恕我不提及語言種類。）

  ??另一位風度迷人的姑娘彎腰摸了摸“公羊兄”的濃密毛發，也有話說。

  ??“真是迷死人啦，嘻嘻！”這位姑娘同樣操持著某種外語，郭老爺子肯定聽不懂。隻見姑娘一邊讚美公羊兄可愛，一邊掏出指甲剪薅羊毛。

  ??郭老爺子瞬間急了，把“公羊兄”抱在懷中死死護住。

  ??“你們想幹啥？你們想幹啥？”他嗬斥這些占小便宜的人。

  ??我和師姐見圍觀群眾越來越多，還有人乘機薅羊毛，趕緊拉起郭老爺子朝“永生之門”猛跑。還好沒人追來，我們三人才放慢腳步。

  ??郭老爺子一遍遍撫摸公羊兄的毛發，一邊安慰：“狗娃，沒事啊沒事。”

  ??公羊兄根本不搭理他，睜著小眼睛掃視正在穿越永生之門的人。走出永生之門，郭老爺子還緊緊抱住公羊兄，生怕它被人偷走。

  ??因此，他對量子地鐵以及量子公交等先進設備根本無暇一顧。似乎在他看來，不管人世間如何美麗滄桑，他都不放在眼裏。

  ??他的眼裏隻有你——那就是公羊兄。

  ??直到此時，我都沒有意識到他把公羊兄看得多麽重要。我還以為，城裏人養貓養狗作為寵物，而郭老爺子的寵物就是那隻公羊。

  ??然而，等我們抵達永生醫院所發生的事，我才意識到並非如此。

  ??當時，抵達LFEE醫院門口，郭老爺子馬上不肯再走。

  ??“你們帶我來醫院幹甚麽？”

  ??“體檢。”

  ??“體檢？我聽說犯了錯誤的人槍斃之前才需要體檢，可我犯啥錯誤了？”他抱著公羊轉身就走，但被我拉住。

  ??“其實我們是電話公司的員工，您幸運抽中一個頭等獎，可以免費體檢，免費治病。”我為了留住他，不得不說謊。

  ??“嗨，你不早說！搞得神神秘秘，把我嚇一跳。”他舒了一口氣。

  ??“我們不就是想給您一個驚喜嗎！”我說。

  ??我們領著他進入LFEE醫院，來到掛號機之前。

  ??“郭老爺子，麻煩你把頭湊近那個屏幕，機器需要掃描你的臉！”師姐指了指掛號機的屏幕。

  ??郭老爺子把臉湊近那個屏幕停留片刻，然後把公羊的臉也湊過去。

  ??“你們也給我的羊體檢體檢，看它有啥毛病，順便給它治一治！”他命令我們。

  ??“可是這裏是給人治病的醫院，沒辦法給羊看病。”師姐說。

  ??“那不行！不給羊看病，我也不看了。”他說著轉身走向門口。

  ??我們隻好把他請回來。

  ??這時，掛號機出來兩張掃描結果，一張是郭老爺子的，一張是公羊兄的。

  ??郭老爺子的掃描結果，顯示他全身器官都沒病，隻是全部器官在兩天內即將衰竭，也就是陳舊老化了，需要以舊換新。

  ??而公羊兄的掃描結果，隻打著一行字：臉太長，無法掃描。

  ??“郭老爺子，很抱歉。羊的臉太長，機器掃不到整張臉。”我提醒他。

  ??“哎呀，真笨。一次掃描半邊，掃兩次不就可以了嗎！”他說著又把羊的臉湊近掛號機屏幕之前。

  ??師姐暗中把掛號機的開關關掉，於是掛號機瞬間黑屏。

  ??“哎呀，死機了。郭老爺子，羊的臉太長，把機器都掃壞了。實在沒辦法了！”她故意驚叫。

  ??郭老爺子可能擔心我們要他賠機器，這才同意不再給羊治病，但他很不開心。

  ??之後，我們陪同他在長椅上等候手術開始。

  ??“狗娃，這次不能跟我一起享受免費體檢、免費治病，你不要傷心。下次一定讓你享受享受。”郭老爺子把公羊兄抱在膝蓋上，一邊用五根手指順著羊毛安撫羊的情緒。

  ??我心想，他對寵物羊真是嗬護備至，當作親兒子了。

  ??但再過片刻，我將明白，我想得過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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