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他是先生

  ??“錦瑟自幼被家裏寵壞了，還請殿下責罰，玉暖身為蘇家長女，願替錦瑟受罰。”

  ??這清冷的聲音一出，初元殿都沉默了三分，天都知道蘇玉暖和蘇錦瑟是死對頭，在這種情況下蘇玉暖還知道顧全大局，這蘇錦瑟也忒不識大體了。

  ??“什麽時候輪到你替我受罰了？殿下要責罰，隻管奔我一個人來就是了！”蘇錦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蘇玉暖竟然會落井下石，氣惱得口不擇言。

  ??“本公主何曾說過要責罰你們？”靖陽也不生氣，脾氣極好地叫了昭陽公主的閨名，“謝紜，你的兩位伴讀似乎對本公主有什麽誤解。”

  ??一直被忽略的昭陽按捺住怒火，笑容滿麵道：“皇姐乃是公主，一舉一動都令人心生敬畏，蘇錦瑟與蘇玉暖在皇妹這兒散漫慣了，回去我定好好教教她們禮數，不會再驚擾皇姐。”

  ??要不說昭陽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三兩句話就將事情又踢到了靖陽的頭上。

  ??蘇梨看著一次比一次精彩的理論，忽然覺得初元殿不像什麽學堂，倒像是傳說中的比武場，生怕這些公主小姐在家裏憋壞了，讓她們到這兒來好好大展身手。

  ??好在下一課的先生也很快就來了，昭陽和靖陽這才沒有繼續爭論下去。

  ??蘇梨看見來人時不無震驚，她怎麽也沒想到，這節課的先生竟然是宣武侯李元燭。

  ??李元燭乃是當朝大儒，門生眾多，在朝堂之中頗有威望。也正因如此，宣武侯府鮮少有人入朝為官，以免被皇帝猜忌，唯有一個嫡次子李墨軒在虎營衛當值。

  ??大儒所授自然是琴棋書畫，今日所臨的帖子便是李元燭年輕時所寫的《歸元帖》，其書法飄逸流暢，如浮雲驚龍，瀟灑恣意的字體之下暗藏筆鋒，蒼勁有力，不是一般人能臨摹出深意的。

  ??對於李元燭，蘇梨了解頗多，他的帖子早已了然於胸，前幾世蘇玉暖出嫁時的嫁妝裏麵就有這麽一幅字帖，後來她也有幸得到過幾次。雖然對宣武侯府沒什麽好印象，但蘇梨閑來無事臨摹書法時，還是忍不住對李元燭嘖嘖稱讚。

  ??擺好筆墨，蘇梨提起筆，一股悵然之感由心而發，落筆決絕而有力，那幾世下來悲憤隱忍皆化作筆意，落在這帖子上。

  ??名義上身為先生，但李元燭清楚，行教書之事是為掩人耳目，皇帝不過是要他每日都在宮裏罷了。

  ??看著下麵一個個手腕無力地姑娘小姐，李元燭輕歎一聲，走下去查看她們的字。

  ??能入他眼的隻有兩位公主，還有就是他那個外孫女……走到蘇玉暖身邊停下，李元燭多看兩眼，運筆通暢，沒有太多停頓之處。

  ??知道她在將軍府的境遇，李元燭對此已很是滿意。

  ??再走到靖陽公主麵前，能看出來靖陽公主在盡力模仿他的筆跡，但往往模仿最容易迷失自我。何況李元燭自己清楚，就算是現在的自己也未必能重現那般境界。

  ??至於蘇梨，李元燭隻聽到她小聲念叨著帖子的內容，敲了敲她的桌案，以示警戒，但看見紙上筆酣墨飽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帖子，突然間被吸引了目光。

  ??這字功力深厚運筆靈巧，雖不比原貼遒勁，但剛柔並濟，靈動秀氣，必是一揮而就，不假思索，單單是這樣的意境，就與那些姑娘截然不同。

  ??上麵的墨跡還沒幹，李元燭眉頭皺在一起，凝視著問道：“這是你寫的？”

  ??“回先生，正是。”蘇梨知道這幅字必然會引起李元燭的注意，但方才經由《歸元帖》想起過往種種，下筆如有神助，一氣嗬成，直到她瞥見李元燭走動才驚慌回神，開始念叨帖子內容——否則李元燭未必能看見自己。

  ??“你師從何人？”看了一會兒蘇梨，李元燭還是沒想起來她是誰，直奔主題問道。

  ??“回先生，我自幼勤練書法，並未拜師。”總不至於說自己活了好幾世，把他的帖子都爛熟於胸了吧？

  ??“果真未曾拜師？”李元燭怎麽也不相信，就算這小丫頭從娘胎裏就開始練，也不可能寫出這樣的字來。

  ??“千真萬確。”蘇梨也是百口莫辯。

  ??“你是哪家的女兒？”

  ??“家父定遠將軍蘇安淮，我是他的三女兒，蘇梨。”

  ??聽到這個名字，李元燭確定她的確不可能拜師。盯著那字帖良久，他問道：“可否將這幅字贈予本侯？”

  ??這要求出乎蘇梨預料，她又驚又喜：“能得侯爺喜歡，是蘇梨之幸。侯爺拿去就是。”

  ??李元燭抬手敲了敲書案，吩咐道：“水全，將三小姐的這幅字送去玲瓏閣，讓人裝裱一下，送去宣武侯府。”

  ??名喚水全的小太監匆忙跑進來，蘇梨道了聲多謝，便讓他將字拿走。

  ??靖陽公主微微愣住，趁著水全小心翼翼拿墨寶的時候瞄了一眼，的確是靈氣充沛，自成一體，難怪李元燭喜歡。

  ??但，同樣的，靖陽和李元燭都注意到了一點，蘇梨的字筆力渾厚，雖然靈巧，但難掩功力，除非她真的是天生奇才，否則這樣的字絕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

  ??下了學，靖陽欣喜地打量蘇梨，平日裏一本正經的臉上難以掩飾笑容：“早知道你有這樣的能耐，本公主還要別人做什麽？帶著你一個，就夠讓宣武侯驚豔的了！往日裏，他可沒少因為此事責罰本公主。”

  ??“殿下謬讚了。”蘇梨沒有過分謙虛，她的字都被宣武侯指定裝裱起來了，再謙虛就顯得過猶不及。

  ??“今兒你可算是給本公主長臉，中午本公主請你去醉山樓吃好吃的，聽說那兒來了個胡人廚子，做得一手西域好菜。”靖陽自然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挽著她的手往外走。

  ??或許是感受到了身後的怨念，靖陽笑盈盈轉身，“三小姐與本公主去醉山樓，興許要遲一些回府，就勞煩你們兩位回去說一聲。”

  ??說罷，她便拉著蘇梨頭也不回地離開。

  ??蘇梨低頭憋笑，這靖陽公主一點兒也不難相處，那兒像傳說中那麽嚇人嘛？明明就是個小姑娘。

  ??話雖然說出口了，到到了醉山樓，靖陽才有些心虛，醉山樓的雅間不好訂，何況她也沒來過，不知道能不能訂到。

  ??兩人帶著丫鬟下馬車，靖陽正與蘇梨小聲嘀咕，醉山樓的掌櫃立刻迎了上來：“二位，頂樓雅間已經備好，兩位先去雅間坐著吧。”

  ??“頂樓？”靖陽一愣，隨即看向身邊的蘇梨，當下明白過來，這是九皇叔給她們行方便呢，笑道，“那今兒可是有口福了！”

  ??原本蘇梨是一頭霧水，可看見靖陽臉上的笑，哪兒還能不明白？加上裙幄之宴那日，星魂就是在醉山樓頂樓取下的那壺酒，蘇梨不禁麵上一熱。

  ??攝政王大人當真心細如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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