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該怎麽用？我該走到什麽位置？”羅特對耶格問道。

  ??這名為湯匙，形狀為四分之一個勺子的奇兵實在是奇到羅特看不出有什麽用處。

  ??耶格看到羅特順利挺住了白色靈體的攻擊，鬆了一口氣，“不用什麽位置，隻要你在另一邊就可以……你左臂沒事吧？沒想到努努羅這麽不靠譜。”

  ??之前隻是每天出入這條街的時候被他騷擾幾句而已，羅特一直也都懶得理他，還真沒意識到這家夥原來可以這麽不著調。

  ??“等到事情解決了什麽話都可以說，這東西怎麽用！”羅特加重語氣問道。

  ??白色靈體說話間又靠近了努努羅一點，把離他更近的羅特嚇了一跳。

  ??耶格連忙說明道：“你就把超凡之力輸入進去然後朝著那家夥揮就行，我這邊來配合你！”

  ??羅特依言將內力輸入了手中“湯匙”，得到超凡之力支持的“湯匙”開始了延展，從四分之一個勺子長成了一個完整的勺子。

  ??耶格小心地調整著自己這邊的鬥氣輸出，讓自己手裏的“湯匙”變完整的進度保持一致。

  ??“那我要動手了！”羅特告知耶格後，朝著白色靈體揮出這古怪的兵器。

  ??耶格以鏡像般的動作與羅特的揮舞保持了完全的同步。

  ??“湯匙”忽然仿佛變成了虛影，羅特感覺不到握著這東西的實感了，仿佛它跑到了另一個次元，而後它脫手而出，與從另一方向飛來的另一把“湯匙”合二為一，重新回歸了實體。

  ??耶格一個衝鋒衝到了白色靈體附近，抓住了合一的“湯匙”，這把大勺子的中間盛著一對白色的短刀，與此同時某種斥力在不斷試圖將合一的湯匙重新分成兩把，耶格握著勺子柄的雙臂筋肉暴起，強行阻止了這份意圖。

  ??白色靈體則仿佛失去了靈性一般停止了所有動作，一直都毫無建樹的水蛭般的黑色咒文此時發揮了作用，瘋狂地吸收著靈體的力量，最終將靈體吸得直接消失，咒文自身則落於地麵，畫出了一個黑色的人形，看起來頗為驚悚。

  ??羅特發現自己的左臂稍微恢複了一些感覺，似乎那白色的拳痕在靈體自身消失後，其消散的速度也大大加快了。

  ??鬆了一口氣的法師努努羅虛脫地坐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著，之前看起來一滴汗都沒流的法師身體被忽然冒出的汗水徹底浸透，真正的身心俱疲，令羅特錯開了視線。

  ??在靈體消失之後，湯匙所遭到的抵抗之力也近乎消失了，耶格也呼出了一口氣，問道：“所以說杜赫姆那家夥呢？”

  ??“你看不出來努努羅現在多累麽？問問問，早不來幫忙現在就知道問！”一個蘊含怒氣的渾厚聲音對耶格說道，正是那個被打成石膏像的壯碩男子，身上拳痕最多的他在拳痕的壓製力降低後反而第一個恢複了行動能力，“杜赫姆先生突然收到瓦巫山的飛劍傳書，緊急趕回瓦巫山去了！”

  ??“果然那些劍仙也察覺了什麽啊……”耶格沉思道。

  ??協會總部的其他工作人員這時才陸續出現，開始照看倒在街上還不能行動的那些傷員，其實這些人中也不乏前銅級甚至前銀級冒險者，為什麽早不出來幫忙啊……

  ??一些經過羅特身邊的協會員工的眼神帶上了一些以前沒有的尊敬，為什麽？

  ??莉潔莉特猜測道：“應該是你和那外域武者對了一拳的緣故？那個壯漢的實力按你們現在的劃分法也是金級的最頂尖，他被打得那麽慘那別的人覺得自己幫不上忙也很正常吧。”

  ??“可我也隻是使用了耶格的奇怪兵器而已，主要還是這矮人沒盡早出手的緣故吧。”羅特心想。

  ??損失了好幾台二足機兵，傷了好幾位協會員工，羅特看了看街上的慘狀，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聽到羅特這理所當然的問題，壯漢和耶格都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雖然壯漢現在其實還看不出是什麽神色。

  ??“現在……哈，還不能，咳，告訴你……”法師努努羅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耶格為難道：“要是沒讓他撞個正著也就算了，現在還瞞著他可不太好吧？”

  ??“是……誰的錯啊！”努努羅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我說了杜赫姆在我就不在了啊！你不能讓我言而無信吧！”耶格辯解道，“而且這家夥實力這麽強還不是你們的失誤，這個……”

  ??他看了眼羅特，繼續說道：“到時候羅特拜托約爾來問，你還能也不回答怎麽著？今時可不同往日了，人家都傳奇了努努羅！”

  ??“約爾到時要不要告訴自己的師傅就是他的事情了，現在我說就是不行！”努努羅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堅持道。

  ??羅特隻好反而勸架道：“行了行了我明白你們有苦衷了，當我沒問過行了吧？”

  ??自己這邊正好也有麻煩，而且麵對一個累到虛脫的人羅特也不好多說什麽。

  ??上半身全是白色拳痕都認不出是誰的壯漢對羅特抱拳躬身，不知是道謝還是致歉。

  ??努努羅笑著對羅特點了點頭，“多謝你的理解，並非有意隱瞞，不需要多久你自會看到這是什麽，如果用不上的話，那到時告知你事情原委也同樣無所謂了。”

  ??某種未雨綢繆？為可能發生的什麽所作的準備？

  ??耶格還是不爽道：“就一定要等到告不告訴人家都無所謂了的時候才讓別人知道，嘖，這回是我們對不起……啊對了你那把刀能不能讓我看一下？”

  ??羅特笑著把食月“藏”到身後，“那句話怎麽說？禮尚往來，我也不讓你們看行不行？”

  ??“那我要是……”

  ??耶格話沒說完，努努羅就對壯漢說道：“杜陵！攔住他！”

  ??被稱作杜陵的壯漢用胳膊直接鉗住了耶格的腦袋，矮人鐵匠論力氣還真未必輸給受著傷的壯漢，但是他至少要用一隻手握著仍然時刻可能再被分開的湯匙，隻用一隻手掰不開壯漢的胳膊。

  ??羅特覺得此刻時機正好，與各位協會員工示意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沒準那矮人之後會以交換秘密為條件試著告訴你怎麽一回事呢。”莉潔莉特說道。

  ??羅特苦笑道：“前提條件是食月身上沒什麽大不了的秘密，那這就確實是一場好交易了。好在那些人似乎是真的不覺得這把刀有什麽特別……嗯，完全不覺得特別會不會也不太對？他們應該知道色金武器的傳聞吧？”

  ??“你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色金武器的傳聞或許會讓人好奇，但對冒險者協會來說這種就是他人的事情，但那個白色靈體明顯是對他們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二者並不能等價，沒什麽不正常的吧？”莉潔莉特說道。

  ??……整理一下吧。

  ??那個白色靈體的出現是在協會預料中的，矮人耶格“不是不知道”。

  ??那個白色靈體的強度是出乎預料的，而沒能控製好強度，造成了這場騷亂是一種“失誤”。

  ??這件事沒到傳奇的約爾無權知曉，但是已經是傳奇的約爾若是問起則協會就不能不回答。

  ??這件事約爾知道了或許也未必會告訴羅特，知情都會意味著危險？不，也許隻是會讓羅特擔心？那就是約爾會有危險？

  ??協會之所以，弄出，這麽一個外域武者的白色靈體是因為察覺了什麽，這是為了那個“什麽”的準備，同時瓦巫山的劍仙們也察覺了什麽，並因此把杜赫姆叫了回去……

  ??莉潔莉特糾正道：“那是矮人的猜測而已，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原因。”

  ??“還有別的原因那也太……這邊就已經有黑月亮的事情了啊？”羅特在心聲中犯愁道，“協會突然搞出這種事會不會也是為了應對黑月亮？隻不過是通過不同的渠道察覺的，所以不像和化煞人合作的坤恩那樣確信因果是在我身上？”

  ??莉潔莉特不認同，“從你拿到那把食月，坤恩確信黑月亮的到來不可避免到現在才多久？哪怕協會厲害到同時間就知曉這件事，這也依然太倉促了吧？這麽倉促的情況下出意外算得上是值得一提的失誤麽？不管是哪個人都沒有反駁‘失誤’的說法，也就是說不造成任何騷亂的完成這件事才是正常的，能有這種自信，我認為這種，嗯唔，召喚實驗？應該是一個進行了很長時間的計劃的一部分，隻不過今天正好隱患爆發出了問題而已。”

  ??羅特清空了一下大腦，把原有的思緒排除，而後平等地看待兩種說法，不得不承認莉潔莉特說得才更有可能。

  ??“是經驗上的差距麽？還是莉潔莉特思路更清晰啊！”羅特笑著點頭道，“召喚實驗……召喚外域的力量？不過原本舊時代法師就有召喚異界生物來充當信使或者仆人的習慣，隻不過汙穢開始侵蝕這個世界後異界的生物全都不敢來了而已，這是想要強行讓異界的力量來幫忙？不過隻是靈體……”

  ??莉潔莉特倒是和他互誇了起來，“我比你有經驗那不是理所當然的麽！倒是你這接受能力到底哪裏像凡人了，你還是改一改自我評價比較好，對外是一回事，自己怎麽看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畢竟我狂法已趨至境呢。”羅特隨口說道。

  ??莉潔莉特一驚，“狂法是什麽？”

  ??羅特也一愣，“狂法是什麽？”

  ??“你問我哦！不是你自己突然說出來的，聽起來和拙法倒是一個命名思路，而且和狂刀門不是也很搭麽？”莉潔莉特說道。

  ??羅特努力回想著，“不對！約爾解構出來的功法裏麵沒有狂法這種東西，我是從哪裏聽來的……”

  ??他的頭有些疼，想要用左手按一下，但是左臂卻抬不起來，於是羅特就把右手的食月交到了左手。

  ??但左手才接觸到食月，就突然發生了異變！

  ??整條左臂突然變成了白色，同時藍色的光紋勾勒出了左臂與左手上的每一處骨骼關節與肌肉的線條！

  ??異變一閃即逝，而後左臂便恢複了正常。

  ??連靈體留下的白色拳痕都完全消失，徹底的恢複了正常！

  ??羅特連忙對莉潔莉特問道：“我剛剛左臂還是血肉之軀麽？”

  ??莉潔莉特一邊思考分析著，一邊回答道：“是的，剛才隻是表麵覆蓋了一層，該說是物質還是能量呢，某種存在？你的左臂本身依舊是血肉組成的，這我可以肯定。你想起了什麽？”

  ??羅特坐在了床上，看著自己的雙手。

  ??右手一直握著食月，但什麽都沒有發生，那麽剛才的異變是為了治療左臂上的傷？

  ??“某種同化，我以為自己是免疫了，但似乎並非完全是這樣的。”羅特說道。

  ??莉潔莉特想了想，提議道：“你讓現有的這個人格幻影在精神中重現一下剛才的事情，我再觀察觀察。”

  ??羅特“嗯”了一聲，讓一直在精神世界中繼續研究超凡視覺但毫無建樹的人格幻影轉而再現剛才的情況，在精神世界模擬出了左臂受傷，握住食月。

  ??但再現才剛開始，現實中羅特的左臂就再一次被白藍二色的某種存在的外殼所覆蓋了，而實際握著食月的右手卻沒有任何反應！

  ??人格幻影，靈魂本體和身體在同一時間再現了同一反應！

  ??“這是……！”羅特驚慌了一瞬，而後立刻重置了人格幻影的狀態，當模擬出的傷勢消失時，現實中的異變也隨即消失了。

  ??莉潔莉特確認了這是什麽情況，“從靈魂對肉體的反向幹涉！我隻在重塑肉體的不死族和被墮落轉化成惡魔的人身上見到過，不過就像你說的這不完全……死靈法師的骨鎧，舊時代牧師的天使降臨？沒錯，這個更像！包裹在肉身外的另一層偽身，就是這個！”

  ??在肉體與靈魂的關係之中，肉身是絕對的基礎。

  ??不管精神如何堅韌的人，隻要破壞掉大腦的特定部位，就可以讓他失去特定的記憶，精神能力，感情，甚至思考能力，就算立刻再把那些部位再生，傷者也不會完全恢複，而是呈現出肉身完好的靈魂受損者一般的狀態。

  ??而精神或靈魂受到破壞但肉身完好的人，隻要肉身還完好，那麽靈魂得到修補後就可以立刻恢複正常。

  ??這是某一次醒來的莉潔莉特曾經做過的實驗。

  ??但超凡之力是可以扭轉這個過程的。

  ??就像正常情況下火焰中聚集產生火元素，但超凡之力可以聚集火元素來產生火焰一樣，超越凡俗之上的力量，規則之上的規則，這就是超凡之力的真諦。

  ??同時事物之間的影響本身也是相互的，在肉體與靈魂上也是一樣，反向的幹涉即便不通過超凡之力也是可行的，以精神淩駕肉體的凡人莉潔莉特在漫長的人生中也見過不止一個，隻不過想要整個顛倒過來就隻能是超凡手段了。

  ??但這也存在極限，比如一些舊時代的元素法師延壽到了某種極限會選擇轉化成元素生物，但他們的思維能力會在這種轉化中遭到不可逆轉的改變，肉體對靈魂的影響是基礎，是前提，扭轉也是有限度的。

  ??更多的法師會選擇成為不死族，除去感情能力上會受到影響，其他方麵幾乎都能保持生前的水平。

  ??超凡是凡俗之上，則神力是超凡之上，已經不是扭轉過程的問題，而是直接顛覆前提的程度了，在神力的領域或許靈魂決定肉體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死靈法術是最接近神明的法術也說不定。

  ??“天使……”羅特越來越理解，想不起來，但是理解。

  ??“這種無論遭遇什麽，都能將精神迅速恢複常態的能力，原來不是因為靈魂上的缺陷而是一種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掌握的法訣麽？狂法……不是免疫，而是受到影響後的迅速恢複，所以麵對那種轉化的啥時候我也並非免疫了，而是受到影響後強行恢複了人類的靈魂與精神……”羅特自語著。

  ??莉潔莉特不解道：“啊？可這什麽法訣不是叫狂法麽？一個讓精神回複正常的法訣怎麽會起這麽個名字？”

  ??羅特笑了一聲，“理智才是最大的瘋狂？”

  ??“說得跟真的一樣……”莉潔莉特雖然這麽吐槽，但心裏實際上卻是接受了的，她不止一次地感慨過羅特精神上何等的不似常人。

  ??理智與瘋狂本就是相對的概念，將精神的常態稱為理智，那麽相反的自然就是瘋狂。

  ??如果所有人都是瘋狂的，那麽所有人就都是理智的，不瘋狂的那一個才是瘋子。

  ??“流傳下來的神技叫食月，這把刀的力量給舞和洛基製造的戰場看上去也像是月麵，月亮總是和瘋狂扯上關係，瘋子往往會被認為是遭到了大天使長的懲戒的罪人……不，真的是懲戒麽？還是說是失敗了？成功的就會像你一樣？”莉潔莉特分析著。

  ??“像我一樣的什麽？”羅特問道。

  ??“天使之力降臨的宿體。”莉潔莉特說道，“隻不過那個天使可能已經沒了自己的意識，所以這股力量降臨下來也會為你所用！不對，與其說是降臨下來，不如說是藏在了這把刀裏，用來對付墮落了的自己！”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