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做不到的。”蟻人女王遺憾地說道，“且在他已經做出選擇的情況下，即便做得到我也不會這麽做，這有違我的原則。”

  ??柳德米拉頗有積怨地說道：“你的原則！有多少事情本可以變得更好，但你就是不願意出手是麽？”

  ??“我是目前最接近神明的存在，且其他種族對我缺乏除了殺死我以外的有效的反製手段，若我不能嚴格遵守原則隻會導致更大的恐慌與混亂。”蟻人女王一邊繼續對羅特的靈魂進行著精密的手術，一邊讓高級蟻人回頭看向了母親的浮雕。

  ??這個高級蟻人自大教堂建立起，數百年間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個房間，隻有這樣一直與母親同在，蟻人們才能保持內心的平靜。

  ??“母親選擇了留在大荒漠，想必也是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吧。”

  ??柳德米拉冷笑一聲道：“我倒是覺得如果你們的母親要是能作為在世的神明來到這裏，聯合王國肯定可以發展的更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表麵一副欣欣向榮，暗地裏卻要靠賭博來謀取破局之法！”

  ??“那樣的話就根本不會有聯合王國存在了，真神也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在汙穢來臨之前我們蟻人一直都居住於大荒漠之中是有理由的。”蟻人女王絕不會質疑母親的決定。

  ??“可你就是從來都不肯說那個理由是什麽……哎！這種對話到底是第幾次了！”柳德米拉心情煩躁了起來，“那就隻說這件事，你不強行治好他也就算了，但你說做不到是不是太荒謬了，他不就一凡人麽？”

  ??“在我接觸到他的靈魂的那一瞬間，他就立刻從傷口處增生出了一個擁有精神副本的靈魂碎片，若我強行徹底修複作為本體的靈魂，想必這個保留著原本傷口的備份就會直接殺死本體並取而代之吧。”蟻人女王的聲音中也帶上了無奈。

  ??“就不能殺了那個副本？你第一次接觸的時候不是已經幹過一次了麽！”柳德米拉提議道。

  ??蟻人女王耐心地解釋著：“那個副本上保留著原本的傷口，一旦我對他起了殺心，他立刻就會再次自我複製，並試圖殺死正在接受治療的本體吧。每個副本都可以再次的複製自身，借用法師的術語，羅特先生的精神隨時都可以進行指數型增長，而每個副本與本體之間又是藕斷絲連的，這種精神上的屠殺隻會造就大量帶有死亡實感的靈魂碎片，最後隻會導致羅特先生的徹底死亡，甚至最糟的情況下他會成為一個精神汙染源……不抱著殺死他的覺悟，是不可能強行治愈他的靈魂的。”

  ??“……真是活的久了什麽東西都能撞上……”柳德米拉也隻能帶著驚訝，並著一絲厭惡與一絲敬佩看著這個外表平平無奇的男人了。

  ??高級蟻人將視線從母親的浮雕上收回，看著柳德米拉。

  ??為了避免刺激到羅特的那個精神副本，這次治療看來要花上更多的時間了。

  ??反正柳德米拉也會忍不住找話說，既然如此……

  ??“為什麽你會這麽關心這位羅特先生呢？我本以為你會像討厭約爾先生一樣討厭他的。”

  ??滿足一下自己對好友的好奇心也是可以的吧。

  ??柳德米拉對這個問題感到了驚訝，稍微猶豫了一下，“因為英雄才沒有這樣一個師傅，羅特的存在就是約爾並不是英雄的最好的證明。”

  ??蟻人女王聞言感歎道：“想不到連你也動搖了。”

  ??柳德米拉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聯合王國幾乎每一代人都會給自己製造一個英雄，英雄那活躍的身姿讓他們為止傾倒，英雄麵對汙穢的身影令他們感到了安心，哪怕許多人心知肚明那是他們自己製造出來的虛假光芒，也依舊會被它所照亮。

  ??柳德米拉對此事嗤之以鼻，她心目中的英雄隻有那一位，那個真正拯救了世界的人，後人對其拙劣的模仿她姑且承認其必要性，但從未放在眼裏。

  ??約爾是聯合王國建立至今第一個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接近了原初的英雄的人，不僅僅是實力上的接近，甚至還包括人們麵對英雄時的態度也一樣的接近。

  ??教會遇上了問題，造神計劃可能不可實行的消息流出後，那些大人物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對約爾進行暗殺。

  ??虛假的光芒化為了現實，人們反而要嫌它太過耀眼，拚了命的要掐滅它了。

  ??這讓柳德米拉想起了真神沉睡後所發生的事，對英雄的思念不知不覺中開始與約爾的身影重合，險些令她崩潰。

  ??就在這時，羅特這個“師傅”突然帶著奇怪的存在感出現了，在柳德米拉看來，他就是約爾並非英雄的最好證明。

  ??……但是她竟然需要一個證明了。

  ??柳德米拉看向了自己的雙手，那是和矮人粗壯結實的雙手截然不同的，人類幼體一般的稚嫩雙手。

  ??整體。

  ??但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她是矮人，是一個超凡種族，她的靈魂可不像凡人那般容易改變。

  ??靈魂與肉體的不匹配帶來的不僅是極大的痛苦。

  ??她的肉體不止一次地受到靈魂的影響要重新變回矮人的模樣，她的超凡實力反而成為了最大的負擔，整體，反彈，再進行整體，身體經受折磨的同時，靈魂也終於漸漸地被打磨成型，力量從超凡實力的新標準訂立時的最早一批新傳奇一路跌到了金級，這才讓她維持在了現在的樣子。

  ??如果不是蟻人女王一直在偷偷幫她修補受損的靈魂，恐怕她早就死在了自己的瘋狂之下吧。

  ??她本以為沒有誰能在這個層麵上瘋過自己了，誰曾想一個還沒到三十歲的凡人竟然能給她這麽一個驚喜！

  ??是了，削肉拆骨的痛苦是要比死還要痛苦的，但她至少還有一個強烈的感情來支撐自己；感受死亡的同時卻又不死，不僅如此還毫不在乎地死個好幾遍，他又是圖什麽？

  ??“看來就算是長生種，也沒辦法讓一份感情千百年毫不動搖啊。”柳德米拉無奈道。

  ??蟻人女王順勢問出了一個她其實在意了數百年的問題：“你那麽喜歡他，為什麽在他還在的時候卻完全沒有表達過這份感情？為什麽在他……離開之後，你才用這麽極端的方式來紀念他？”

  ??柳德米拉撿起之前掉在地上的精神探測槍，順便回顧了一下自己這幾百年的經曆。

  ??“把自己變成那個英雄當年畫出來的所謂‘蘿莉’，製造那個英雄口中‘男人的浪漫’的二足機兵，甚至明明把自己都變成了幼女的樣子，卻要在原本十三歲就要結婚的這個世界推行禁止未成年婚姻的思想。”

  ??隻是因為英雄曾經這樣說過，“我雖然喜歡蘿莉，但我隻是喜歡二次元的蘿莉而已，對真實的幼女動手的都是人渣！”

  ??柳德米拉苦笑道：“這麽一說，我也就幹了這三件事嘛！而且整體和禁止未成年X行為這兩件事其實都是多虧了拜戈這個怪胎才能做成，嚴格來其實隻有製造了機兵這一件事啊！而且到最後也還是沒能讓二足機兵流行起來，就這一件事我也是一個半調子，真是……我自己都要對自己失望了。”

  ??蟻人女王關注著柳德米拉的靈魂，發現沒有出現太大的波動，卻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為之感到高興。

  ??“你若不願意說，我就不勉強了。”蟻人女王無奈道。

  ??柳德米拉“嘿嘿”笑了兩聲，而後又皺眉看著仍然處於沉睡的羅特問道：“哎，這家夥應該聽不見我們剛才說了什麽吧？”

  ??蟻人女王說道：“他的靈魂仍在我的靈能包裹之下，當然是什麽都聽不到的。”

  ??柳德米拉還是覺得奇怪，“就算如此，我們也完全可以等到把他送走之後再敘舊吧？”

  ??“柳德米拉，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蟻人女王說道。

  ??“才不是！他那個誘發周遭隱患的類災星體質具體來說什麽效果或許不好說，但我肯定這是一定存在的！雖然隻是通過傳感器，但是我們最近……我又差點說漏嘴了，嘖。”柳德米拉看向昏迷的羅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忌憚。

  ??“可我說過了他聽不到啊……”蟻人女王竟是有些委屈了。

  ??這可讓羅特為難了。

  ??他聽得到的。

  ??原本還想過這二人把這些情報告訴自己是為了什麽，沒想到竟然是意外……

  ??靈魂的本體確實還處於紫色的靈能包裹之中，與肉體暫時隔絕了，但是蟻人女王錯誤判斷了一件事。

  ??她以為被羅特起名為人格幻影的這另一個羅特必須殺死本體才能成為另一個本體，但在羅特的意識中，所有自己都是自己，隻不過活到最後的是最好的那個。

  ??正因為都是他自己，所以哪怕是一個虛弱的靈魂碎片，在主體靈魂被剝離肉體的情況下也可以勉強操控肉體的，隻不過沒有這樣做的必要，而且做了也隻會嚇到兩位女士。

  ??但是很不巧，雖然他跟莉潔莉特學習了一些將聽到的聲音分割辨別的能力，但在不捂耳朵的情況下阻斷自身聽覺這一點他還是做不到的。

  ??雖說這兩人的交談中有很多地方建立在她們之間的種種共識之上，對於不知道背景的羅特而言感覺有些支離破碎的，但即便如此他也可以提煉出許多信息了。

  ??有許多他知道了都覺得不該知道的信息……

  ??現在最危險的就是萬一蟻人女王一時興起檢查了一下他這個人格幻影，雖然蟻人女王說她不會擅自讀心吧，但是萬一呢？

  ??以柳德米拉剛才的表現，怕不是真神都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

  ??因為女王的靈能，本體與人格幻影之間的精神聯係暫時斷了，隻能希望本體在聯係恢複，共享了情報後能及時做出正確的決定吧。

  ??“快好了！”蟻人女王開心道。

  ??在剛才之後柳德米拉就閉口不言了，蟻人女王對於自己沒有得到信任這一點有些傷心，現在隻想著趕快把羅特打發走然後和柳德米拉再談談了。

  ??“啊！”

  ??然而出乎她的預料的，羅特的靈魂本體才一脫離她的靈能，第一件事就是消滅了自己的靈魂碎片！

  ??“為什麽要這樣做！我明明有更穩妥的解決方案的！”蟻人女王的聲音顫動著。

  ??羅特做出了一副很難受的神情道：“因為我現在是最好的我了……咳咳，感覺，有點難受……”

  ??“你當然會難受！你的靈魂已經適應了那個傷口帶來的感覺，現在剛剛被調整成新的狀態，你卻又立刻產生了新的死亡實感……”蟻人女王的聲音中帶上了憤怒，就連聽到這個聲音的羅特自己也感覺到了這股針對自己的憤怒，“羅特先生，我現在懷疑是不是需要將你監控一段時間了！”

  ??羅特連忙求饒道：“我絕不會再濫用這種能力了！聽說王都再有兩天就要到達終點，約爾也和可能就要回來了，我不想讓他擔心！”

  ??柳德米拉這時替他解圍——或者說是為了趕他走，說道：“可以了女王，你之前不也說過他不治也能挺到那一天麽，就別太追究了。”

  ??“……羅特先生，你對母親的形象有什麽看法麽？”蟻人女王突然有些沒來由地問道。

  ??羅特再次瞻仰了母親的浮雕後，說道：“請原諒我鄉下出身沒什麽文化，我覺得祂是很偉大的存在。”

  ??蟻人女王的聲音再聽不出波動，對羅特說道：“今天勞煩羅特先生了，你可以先離開了。”

  ??羅特盡量放空著大腦以避免因為思考產生會被蟻人女王感知到的精神波動，退出了這個房間。

  ??柳德米拉看著離去的羅特，對蟻人女王說道：“他眼神避開了我。”

  ??在奧斯卡城，領主海蒙感覺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不僅如此他連自己在哪都有些不確定了，隻能靠著臉部的觸覺猜測自己應該是以一個麵朝下的姿勢接觸著自己的床。

  ??他有些記不起到底發生過什麽了，依稀記得是自己手下的影賊杜歌從新天地的邊境提前撤了回來，還帶了一個據說是從汙染區走出來的人。

  ??這種胡話要是以前他恐怕理都不會理，但現在的情況他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就讓杜歌帶著那個人來麵見自己。

  ??那是一個哪怕在畫裏他也沒見過的美麗秦漢女子，說真的他其實對秦漢人有些臉盲，從來也不曾覺得哪個秦漢人長得好看過，但是這個自稱舍蟲的女性實在是……

  ??對了，自己當時還誤解了杜歌，以為他會不會其實是借著這個由頭送女人來討好自己來著，然後那個女人說了什麽來著？

  ??“哦！是本地的人種吧？你就是這裏地位最高的人咯？”

  ??真是十分的無禮，但她確實也穿著那種很古老的秦漢式服裝，秦漢語的口音聽起來也怪怪的，海蒙覺得自己都說得比她好，如果她真的是從聯合王國以外來的……

  ??那之後他做了什麽？當然是打發杜歌出去了，在這個房間裏海蒙覺得自己還是很安全的，有沒有一個影賊沒什麽區別，而既然已經見到了本人，自然也沒有從杜歌那裏問情報的理由了。

  ??……好後悔，雖然想不起來為什麽後悔，但是好後悔，屁股好疼……

  ??“你好像剛才用好色的眼光看了我啊？”舍蟲在杜歌欲言又止地離開後對海蒙調笑道，“也對，也對，食色性也，仔細想想倒也很正常，但是魅惑啊，我覺得魅惑能力果然是不能直接等於魅力的。”

  ??在聽到魅惑二字的時候海蒙還是很警戒的，畢竟對方身上其實一直籠罩著一種淡淡的超凡氣息，為求保險海蒙瞬間就啟動了房間中的反魔法陣，當然純粹的精神異能的可能性他姑且也是有未雨綢繆的，隻是沒有派上用處。

  ??因為對方身上的超凡氣息解除後，反而變得更加光彩奪目了，甚至讓海蒙當時就呼吸急促了起來，身上的魔導具一點反應也沒有，肯定不是什麽法術或者異能，這就是純粹的美啊！

  ??“你這人，還好我這隻有八十六，萬一破了九十你不是自討苦吃。”舍蟲說著完全不明所以的話，“喂，喂，高位者，你覺得魅力和魅惑可以等同麽？”

  ??自己當時是怎麽回答的來著……

  ??“你，咕嚕，你是說，魅惑魔法？在反魔法場裏可用不了魔法！”

  ??當時好像是響起了骰子聲。

  ??“嗚哇，九十二！怎麽在這方麵總是這麽高啊！”

  ??回憶到這就斷了，海蒙再想不起之後都發生過什麽了。

  ??海蒙發現自己趴在床上，屁股翹起，渾身冒虛汗，腰疼，屁股疼！

  ??為什麽會屁股疼！？

  ??為什麽沒有手下進來，如果自己遇到了處理不了的危險，這個房間裏的布置應該會報警……啊，自己並不是遇到了危險，是吧？

  ??海蒙在掙紮，但因為大部分身體都還使不上力，翻倒在了床上。

  ??他看到了一封用有些走形的秦漢語寫的信。

  ??“多謝海蒙先生了。我想要知道的情報已經差不多都了解了，還久違地和他人親熱了一番，是真的真的久違了啊！實在是非常感謝海蒙先生，順便也要道歉，後半段我有些興奮過頭了，眾道這種東西不是誰都喜歡被走的，我竟是冷靜下來之後才想起自己沒有征求過你的意見。作為道謝兼賠禮，我給你留了一個東西，因為符籙，飛劍，丹鼎的點數全部低的沒眼看，隻有法器莫名的高，所以我就擅自改造了你身上的奇怪法器，危急時刻可以救你一命。”

  ??信的旁邊，是他的項鏈，原本紅寶石製成的，固化了火劍術的魔導具現在鑲上了一層金邊。

  ??這，這算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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