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姆斯說要帶羅特去找能幫他和那位坤恩·劍·爐火大師見上一麵的人，到時再通過坤恩大師認識一些矮人，順藤摸瓜地一步步爭取到和那個“婆娘”見麵的機會。

  ??雖然羅特覺得一般來說是不會把一個不熟悉的人叫做婆娘的。

  ??“這是我的一點小問題，我對大部分人都是通過讀心來……認識的，有些時候我也會被別人的想法反過來影響，婆娘這個稱呼也是一樣。實際上在學會控製這種影響之前我根本就沒有屬於自己的感情，直到六歲我還是被當成一個癡呆兒被扶養，隻是因為擁有魔力上的親和所以才被當成活體的魔石來使用。嘿，雖說我最終能夠控製自己的能力跟那家夥培養了我的超凡能力這一點也分不開關係……”霍姆斯說起這件事時，臉上的嘲弄不知是在針對著誰。

  ??“我也在學習了，這種事不僅給我帶來了一些生活上的小麻煩，還會誤導我。就比如說因為希爾芬家的刺客想法中有暗殺馬爾卡二世，我就自然地把馬爾卡二世從內奸候補中剔除出去了。但仔細想想這根本不矛盾，馬爾卡城如此衰落，馬爾卡二世本人又沒出息，那麽會被希爾芬籠絡也不出奇。而在希爾芬家看來，馬爾卡二世畢竟是一個貴族，還是王都貴族特爾裏木家的附庸，沒可能那麽簡單受擺布，隨時有可能反咬一口。這種事一旦發生，那麽暗殺馬爾卡二世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霍姆斯聯想到了馬爾卡城發生的事情，有些後悔地說道，“而且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那個刺客認出了我是誰，雖然我不曾宣揚過自己的讀心能力，但這種事不是完全沒可能暴露的，如果那家夥能暫時控製自己的想法的話……唉！要是我能提早想到就好了。”

  ??羅特倒是覺得沒有後悔的必要，“哪怕我們知道了馬爾卡二世就是內奸，事情也不會得到任何改變吧。馬爾卡二世在那一天就沒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中過，所以我們為了線索還是要回城堡，發現找不到馬爾卡二世我們還是得徹查，而且愛麗和瑪麗也不會因為我們其實沒有懷疑她們就不逃跑，我們隻能懷疑她們也與此事有關，所以伯恩先生還是要追上去，我們也仍然要在仆人中尋找同夥，畢竟主人自己就是內奸那仆人就更可能有問題了。過去是很難改變的啊，霍姆斯。”

  ??霍姆斯有些驚訝，“你說得簡直跟你真的嚐試過改變過去一樣，一般來說不會想的這麽細的吧？”

  ??羅特咳嗽了一聲，“咳，我隻是那個，你看我和你說的那個刺客戰鬥時也一樣嘛，因為思考的太多所以落了後手，這就是我的一點小問題了。”

  ??霍姆斯笑了，“看來大家都有屬於自己的小問題，嗯？我也許沒自己想象的這麽特殊。”

  ??羅特思考著該怎麽應對霍姆斯，他的經曆可能比羅特預想的還要嚴重，因為可以讀心，因為可以直接獲得他人的想法反而會導致幼兒無法處理接收到的過量信息。

  ??普通人需要學習什麽東西的時候必須專心於那個東西才行，嬰兒在剛剛學會“媽媽”這個單詞時真的能理解“媽媽”是什麽意思麽？肯定不可能的，嬰兒隻是在模仿而已，眼前這個能給自己帶來安心與幸福感的存在是“媽媽”，想要理解這一點也是需要時間的。

  ??但如果嬰兒天生就可以讀心，無數的成年人的想法直接湧入嬰兒的大腦，原來如此，會變成癡呆也是無法避免的，隻有超凡能力，尤其是與智力緊密相關的魔力才能改變這種狀況吧。

  ??霍姆斯取出了地圖，把要走的路指給羅特看，“我們就從這條路線走吧，最好能在不碰到聖俠兄弟會的情況下找到需要見的人……”

  ??這條路中間拐了幾個不必要的彎，繞了許多的原路，結果上避開了大力神路，水瓶街以及射手街。

  ??“聖俠？”羅特覺得這個名字也未免口氣太大了，“聖也就罷了，但不是放到某個名字前麵而是和俠連在一起，他們扛得住這裏麵的含義麽？”

  ??“這個組織在聯合王國建立後的第一個百年內就成立了，或許那個年代真的有過一個擔得起這個稱呼的人吧？”霍姆斯聳肩道，“我很不喜歡接觸那些人，所以了解不多，隻知道這是東西方的兩個組織合並而成的，西方的是聖馬可兄弟會，東方的好像是一個和俠有關係的組織，和現在的俠客們好像還有什麽關係。”

  ??“這個組織是幹嘛的？為什麽我要避開他們？”羅特對此很不解。

  ??“他們啊，他們是試圖壟斷戰技和武術教導這一行業的人，不過他們實際真正壟斷的隻有劍術這一門，而其他的像槍法，錘法，甚至爭議蠻大的刀法都做不到壟斷。”霍姆斯介紹道，“不過換句話說，在劍術這一門上，他們……曾經是真的壟斷過的。”

  ??“曾經？”羅特問道。

  ??霍姆斯壞笑地看著羅特道：“你覺得約爾為什麽之前一直都是少年劍聖？劍聖是對劍術境界的稱呼，沒必要非得加上少年二字吧？原因就是這個聖俠兄弟會啊！別說劍聖了，就連劍術大師這種稱呼也是不可以隨便叫的，必須得到了兄弟會的認可與承認才行！當然，對約爾那樣的天才，隻要他拜個師父，當時就能獲得劍聖的稱號。別的冒險者啊，戰士啊想要加入兄弟會或許還要找關係，拜碼頭，約爾這樣的，怕不是他們內部為了誰能當這個領他進門的師父還要先打上一場。”

  ??羅特也笑了，苦笑。

  ??約爾會拜這樣的師父就有鬼了。

  ??羅特歎了一口非常長的氣，問道：“他們之所以變成了曾經壟斷過劍術的狀態，也是跟約爾有關吧？”

  ??霍姆斯說起這個顯得莫名開心，“聽說背後還有更深的隱情，隻不過我讀心的幾人沒資格了解到那麽深入的東西，也不是完全沒接觸過更高層的人員，但是對那些人讀心會被察覺的。總之當時還是銀級冒險者的約爾先生的說法十分簡單，想要我拜師，那就找出一個可以與我在同級實力上交手超過兩次的人吧！如果都是不過交上一次手就會被我把東西學光的人，那麽我也沒有拜師的必要。”

  ??“那可真是痛快的一天，別說交手兩次了，那些劍術大師啊，劍聖啊，根本就沒有一個能打贏約爾先生的！不是幹脆敗下陣來，就是不得不使出超過銀級的超凡之力，甚至還有把鬥氣提升到金級卻還是敗下來的人！而當人們都在想，是不是兄弟會的會長要親自出手的時候，你知道你的徒弟說了些什麽？”霍姆斯的語氣中透著一種痛快的感覺，好像對於聖俠兄弟會有很大的意見。

  ??羅特心情很是複雜，一方麵他當然為約爾感到驕傲，但另一方麵他也想得到自己這個師傅現在惹上了多大的麻煩。

  ??“他會叫那些輸給他的人再和他打一次。”羅特說道。

  ??霍姆斯連連點頭，“真不愧是師徒，我當初讀心讀到這個想法的時候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說：我的條件是交手兩次，不是打贏我兩次，為什麽你們都不來嚐試第二次了呢？”

  ??羅特是不相信有能力壟斷整個聯合王國的劍術資格評定的組織會真的被約爾徹底打敗，畢竟約爾回鄉的時候也確實被自己短暫地壓製了一會兒，雖說要是自己沒有跌倒的話，約爾應該馬上就要反過來壓製自己了，但這也說明約爾的劍術也沒強到離譜的地步才對。

  ??“既然約爾得了少年劍聖的名號，應該是和兄弟會達成了和解吧？我也聽到醫院的醫生也開始直接稱呼約爾劍聖了。”他說道。

  ??“和解嘛……也算是和解吧。”霍姆斯笑道，“兄弟會的現任會長克裏斯蒂爾·王·斯托羅蒂直接出麵製止了這場比試，並且承認了約爾少年劍聖的身份。他的說辭是約爾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實力，無論是讓各位大師們再與他打上第二場還是由他這個會長親自出手都已經是沒有必要的事情了，就算這樣給約爾安上一個師徒名分，想必無論是約爾本人還是各位觀者都會心存芥蒂。反正不管他怎麽說，約爾就是在沒有正式加入兄弟會的情況下得了少年劍聖的這個稱號，有一些不滿兄弟會的劍客也就自然把約爾當成了一麵旗，開始反抗兄弟會對劍術的壟斷了。不過約爾一直都不關心那些人，所以本來也有人想過要拉約爾的師傅，也就是羅特你進場，不知為何沒有了下文就是了。對了，對你的詆毀聲也就差不多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傳開的，說你隻不過是一個鄉下劍客，運氣好收了天賜奇才約爾做徒弟而已。我從那時起就對你起了很大的好奇心，隻是沒想到會以那種形式相遇，更沒想到你會是這樣的……實力派。”

  ??羅特回想起了都城的大人物到村裏來找自己，然後把《耕餘閑練》批判了一番這件事，微微皺眉道：“實力派我還是覺得……說我是鄉下劍客沒什麽問題，但是無論是對我還是對約爾，我們的相遇絕對都不是好運的結果。也罷，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些人的想法，但正如你所說，我實在是不適合和這些人見麵，可能的話還是盡快離開王都才比較好吧。說起來，我的假身份，秦漢人羅特的樣貌有沒有暴露？要是能想辦法給懷表充能的話，也許可以偽裝起來。”

  ??霍姆斯對著羅特伸出一隻手，但沒有接觸到，在空中往下壓了壓道：“最好不要，你的那個假身份還是有可能保存下來的，這邊正打算給你安排一個新的冒險者牌照，直接從銀級開始。不過你原本那個羅特的牌照還可以留著，萬一以後有用呢？約爾正在回王都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我不覺得有人敢主動找上門來找你的麻煩，但是萬一偶遇了就有些難說了，所以我才要幫你避開他們。”

  ??說著，二人已經走了一半，霍姆斯一邊和羅特交談著，其實也一直都在用讀心能力警覺著，大力神路早先卷進了某些意外，所以在那裏經營劍術教室的很多兄弟會成員暫時沒辦法待在自家教室裏，據說兄弟會內部還要做些審查，所以哪怕有意避開他們的勢力範圍，在其它路上遇到兄弟會成員的幾率也並不低。

  ??這種廣域讀心也算是他最近才開始嚐試的能力使用法，現在來說他隻能大概知道某個想法是從哪個方向來的，做不到廣域讀心的同時還能辨認具體想法是由哪個人產生的。

  ??現在王都正處於長距離移動途中，情況特殊是以行人相對來說少了許多，大部分想法都是來自室內的，但霍姆斯還是得用廣餘讀心，因為他又不知道哪個人會是兄弟會的相關人員，真等到自己目視了某個人覺得奇怪才去讀取對方的想法那早就晚了。

  ??“唔。”霍姆斯還是捕捉到了一個可疑的想法，隻是可疑，但保險起見他還是對羅特說道：“北邊有個好像與兄弟會有關的人要拐過來了，要再繞路了。”

  ??羅特覺得無所謂，“現在還沒到中午，多看看王都的風景也好。”

  ??二人於是提前換路，走到了幼鹿路上，羅特發現有一夥身穿白色罩衣，罩衣上畫著紅色的交叉圖形的人正站在街邊，守著一個奇怪的頂上開口的箱子。

  ??“那些是什麽人？”羅特好奇道。

  ??霍姆斯看到他們時表情也柔和了很多，“是慈恩會的人，是所謂的慈善組織，羅特你既然是出身邊境村莊，那應該是聽說過他們的名聲才對吧？”

  ??羅特點了點頭道：“在約爾出名後，我們是接收到不少來自慈恩會的物資，但他們到底是什麽來路？”

  ??霍姆斯卻挑刺道：“不是約爾出名後才接收到物資吧？慈恩會一直都有援助邊境村莊的，但約爾出名前你應該也接觸不到村莊的高層事物所以不知道而已。”

  ??羅特的養父是威爾斯福長老，應該說在村子裏哪怕是村長都要……敬他三分的，但羅特沒有立刻明說這件事，“你還沒告訴我這個什麽慈善組織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霍姆斯說道：“你應該知道奢侈是貴族的義務這種說法吧？許多屬於貴族的財富在這個奢侈的過程中才能流通到領民手中，但這樣也隻限於自己的領民而已。慈恩會就是為了讓內地的貴族們能夠支援邊境才會成立的，畢竟邊境的貴族很多都是開拓貴族，也就是因為在剛收複的汙染區建了城才得以被追封為貴族的，往往並沒有什麽財富積累，也沒有太多餘力去保護邊境的村莊，正是需要內地的支援！”

  ??羅特看著霍姆斯的眼睛問道：“你很喜歡這個組織？”

  ??“……雖然捐獻者裏有不少是為了買名聲，但我接觸到的跟這個組織有關的人都是真心在做慈善的。”霍姆斯說道。

  ??“你接觸過這個組織的高層，或者誘導過你接觸的人的想法麽？”羅特想起了霍姆斯在馬爾卡城堡演給過自己的那出好戲，對霍姆斯這麽信任這個組織的樣子感覺到了一些違和感，說起來可能有些不好聽，但是霍姆斯可不像是會那樣輕易相信他人善意的人。

  ??霍姆斯果然（？）沉默了，看著慈恩會的那些人不說話。

  ??羅特想到了些什麽。

  ??被人當做人體魔石養大的霍姆斯獲得獨立的過程怎麽想都不會是一個光明的故事，讀心能力又使他可以直接接觸到人們心中隱藏的黑暗，如果沒有一定程度上的救贖的話，他不可能像現在這樣還保有基本的人性。

  ??基本的人性，羅特是這麽認為的。

  ??當然，如果說對馬爾卡城的那些官吏的折磨還能說是有必要的，使用讀心能力對城堡中那些仆人進行的心靈折磨就完全沒有必要，甚至可以說就是在借此取樂了。

  ??如果羅特可以和那些被折磨者共感，想必一定無法心平氣和地對待霍姆斯了吧，應該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劃分為惡才對。

  ??但羅特除了少數對他特殊的人，很難和他人共感，他隻能去理解。

  ??而思考後的結果，就是霍姆斯精神上根本就不應該算人，人類無法讀心，人心就是在相對間接地交流中成長起來的，而一生下來就能讀心的異能者當然不可能長出正常的人心。

  ??但說對方不是人怎麽想都有貶義，哪怕羅特不想貶低對方也一樣，所以羅特才用王族與平民的思想差異來進行了類比。

  ??這樣一想的話，作為非人之物的霍姆斯成為了協會的偵探，擁有了在社會中的正當身份，這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再考慮到他的成長軌跡，一定要有人從善意的方麵給予他一定的救贖，才能中和他成長過程中接觸到的惡意。

  ??但就現在看來，並沒有哪個人直接的成為了霍姆斯的救贖，而且他所獲得的救贖顯然也不完美，所以他才會隻有基本的人性，卻還能毫無在意地做出折磨他人取樂的惡行。

  ??慈恩會麽……

  ??羅特心裏有些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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