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特覺得自己的長刀在被灰衣人使用過後發生了一些變化，但他也隻是覺得，在幻境中用了一個月他也沒找出變化在哪裏。

  ??可惜的是奧斯卡城的武器店老板也沒有這個能耐，或許真的隻能想辦法去找打造出長刀的矮人大師才行了。

  ??二人來到奧斯卡城時太陽便已偏向西方，當羅特結束與武器店老板的談話走出武器店時昏黃的陽光已經拉長了房屋的影子，讓他注意到了房屋上新裝的一些奇怪管道，過濾掉路人們行走與交談的雜音後，他依稀聽到了一點水流動的聲音。

  ??“等你體內的力量再強一點，我教你用超凡之力控製耳朵來增強和減弱聽到的特定聲音的技巧吧，瞧你這多費勁。”莉潔莉特這個身體控製大師被羅特這拙劣的技巧辣到了。

  ??羅特聽到“教”字就一猶豫，但隨後在心裏回應道：“那到時就拜托了。”

  ??他沒急著去酒館撈利斯塔，而是決定今晚就在這裏休息了。

  ??原以為大人物應該個個日理萬機，但拉夫特給出的期限意外的很寬鬆，應該是他原本也有什麽事要在馬卡爾城待上一陣，聯想到剛剛與武器店老板談起的王國中心這件事，羅特心中產生了一些猜想。

  ??王國的中心，與聯合王國同名的王都最後希望，據說這是一座可以移動的城市，無論聯合王國數百年來如何收複失地，版圖如何改變，它都永遠會是王國的中心。

  ??新天地真的會改變王國中心麽？關於這一點武器店老板和羅特談到最後也沒有達成一致。

  ??收複土地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像之前白鷹堡壘那樣可不算是收複了，那裏隻是被打下了而已，隻有當土地上的汙穢之力被徹底淨化時，那片領土才能算是被收複了，是以王國中心的移動也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數百年間從未離開過王都的範圍。

  ??像新天地這樣被粗暴手段強行炸出來的，與其說是被淨化不如說是變成了沒有汙染而已的區域至少在聯合王國的曆史上是沒有的，實在是遺患無窮，羅特自己就親眼見到了樹變成石頭做的，石頭變成木質的詭異景象。

  ??但真神的力量又確實地已經觸及到了新天地中，公會的告示牌上已經有了開采新產生的礦脈的委托，這就是證明。

  ??那麽現在王國中心到底到哪了？王都的移動速度真的趕得上麽？中心離開王都後又會發生什麽事？

  ??“世界的中心在哪有那麽重要麽？”莉潔莉特問道，“汙穢來之前這個世界的中心可是在大荒漠裏，那裏除了蟻人和怪物以外什麽都沒有。”

  ??羅特也不清楚，他隻是覺得王都特意做成可移動的，數百年來保持自己處於王國中心的這個行為應該不是沒有意義的才對。

  ??一邊和莉潔莉特討論著，羅特走到了酒館附近，卻發現利斯塔一臉衰樣的坐在酒館門口。

  ??說起來酒館裏人數也有些少，難道不隻是冒險者都到新天地去了的原因？

  ??利斯塔看到羅特後立刻就衝了上來，“老大！你快請我喝酒！”

  ??羅特莫名其妙，“你窮成這樣了？”

  ??“不是我付不起錢，是他們不賣我啊！”利斯塔訴苦道。

  ??酒館的女接待原本一直帶著一份憂愁的氣息站在一旁，因為酒館冷清的事實使得她的憂愁更添了一份淒苦的感覺，此時聽到利斯塔和羅特的對話她走了過來說道：“現在城內每個人用水的量都是有規定的，過了那個量哪怕再有錢也是不允許用的。我勸你不要答應他哦，不然你這一天就都沒水用了。”

  ??利斯塔忙道：“今天眼看天黑，老大你的配額不用白不用，不礙事的！”

  ??羅特沒能理解，對女接待問道：“難道是因為超凡者太少，沒法淨化雨水了麽？”

  ??女接待指了指天上：“哪還有什麽雨水，自從那場爆炸以來就沒有下過雨。而且為了支援新天地裏的冒險者，我們還得把水送給他們，我最近一周才能攢出洗一次澡的量……看你風塵仆仆的，要是不渴今晚不如趁機擦擦身子。”

  ??利斯塔大驚：“那我豈不是澡都沒得洗了？喝水和用水居然還是不分開的麽！？”

  ??羅特也幾乎跟不上狀況，為了防止新天地被汙穢重新汙染，王國阻止了新天地中的降雨，這他能夠理解，但是聯合王國之內為什麽也不下雨了？

  ??問女接待這個問題，她也不清楚，隻是繼續唉聲歎氣。

  ??作為酒館的接待她卻在阻止別人喝酒，看來情況確實已經非常嚴重了。

  ??利斯塔突然說道：“老大，我覺得讓拉夫特先生繼續等待我們是很不好的，我們連夜趕路吧！”

  ??羅特則說道：“時間很寬裕，急什麽，我還想擦擦身子呢。話說你就叫他拉夫特先生？我最開始是不知道他多厲害，但你不應該吧？”

  ??“拉夫特先生不允許其他冒險者叫他大人的，這種事……先別說這個了，老大你分我些水。”

  ??“你等明天不就又有那什麽配額了麽。”

  ??“明天就要繼續趕路了啊，我出門前擦身子，出去了風一吹又是一身灰，有什麽用啊！”

  ??“怪我咯？”

  ??在酒館門前進行了一番很沒水準的爭吵後，羅特帶著嘴裏不住念叨“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利斯塔走向了旅店，走之前羅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之前和武器店老板聊了很久，但他沒有抱怨過一句水不夠用。”

  ??女接待在他們談起拉夫特後就已經一臉驚訝，聽到這句話後更是愣住了，羅特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繼續朝著旅館走去。

  ??他沒打算在這件事上追根究底，但既然此事很不自然他也不可能當沒發現，害得自己心裏難受。

  ??莉潔莉特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你這樣的人不惹上事就怪了。”

  ??“如果這是正常狀況，女接待應該會立刻說明原因而不是愣住。”

  ??“所以我才說啊……”

  ??在馬爾卡城附近的村莊中，貴婦看著沒有出水的水管，問道：“你確定配額還沒有用完？”

  ??村長苦著臉說道：“確實就是沒有用完啊！自從天上不再下雨，都城派人過來接了水管之後，我們就讓原本負責管理水源的人專門負責記下村莊用水的明細，夫人您看！”

  ??他拿出了一個賬本，“都城的人隻告訴了我們村莊的配額，具體到村民們怎麽分配都是我們自己來計劃的，您看，每天每個人用了多少，誰因為有什麽情況多用了，誰因為怎麽少用了，我們都記得明明白白，絕不可能出錯的！”

  ??貴婦翻看了幾下賬本，點了點頭。

  ??當她接到村莊可能無法繼續上供的消息時，所做最糟糕的預想便是村子因為分水不均而內亂，但現在看來村長十分有能，最大限度地穩定住了村中局勢。

  ??可現在的情況是外部的供水出現了問題，這其中蘊藏的危險並不比村子出現內亂要小。

  ??應該不太可能是馬爾卡城的原因，據說拉夫特大人就在那裏，誰有這個膽子在這時候犯渾。

  ??“村中水井呢？”

  ??“來接水管的大人們好像做了些什麽，之後就不能用了，他們說這是上頭的命令，不過原本不靠淨化雨水的話，隻靠那個井也是不行的。”

  ??貴婦不由得皺眉，她因為記得村中有井，還以為這裏應該算是水源地，沒想到卻是這樣的情況。

  ??她隻在小的時候被父親帶著和兄長一起來過這個村莊一次，在父親去世後她匆忙地接下了這個家的擔子，對於這唯一的領地她了解其實有限。

  ??她一下想到了什麽，翻動著手中賬本，果然發現自從開始缺水後，每日村莊可用的水其實都是一樣的，想來就是從村子原有的井中提取的，而少掉部分的應該就是本應從其他水源地調來的了。

  ??雖然已經過了收獲的日子，但這樣缺水下去村子也是堅持不住的。

  ??“離這裏最近的有水源的村子是哪裏？”

  ??村長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是西南方的洪恩村。”

  ??貴婦想起來了，那是她前夫家的領地。

  ??因為她們家族在王都有房，是以當初她的前夫是入贅過來的，但在她的父親死去長兄失蹤後，這個男人就不見了。

  ??最令她不可接受的甚至不是他的離去，而是他連試圖篡奪家產的想法都沒有，直接選擇了逃跑的懦夫行徑。

  ??看來現在下黑手的人是誰已經不言自明了。

  ??已經去世的先輩砸鍋賣鐵也要入住王都的行為究竟是豪賭還是愚蠢她不願去想，她所能做的隻有接受現實。

  ??現實就是她們家沒能充分利用起入住王都帶來的人脈與機會，反而因為上一代人沒能做出貢獻便死去而失去了原有的領地，隻靠一個村莊的上供是不可能供得起在王都的開銷的，或許很快她就要賣掉魔能車了吧？

  ??即便如此，她也至少想要堅持到孩子們成年。

  ??隻要能夠成為名師的弟子，哪怕這個家真的敗了，兩個孩子以後也能有一份照應。

  ??便是不說在王都受教育的機會，隻說此次突如其來的全國計劃用水，在王都也是沒有限額之說的。

  ??村長憂心忡忡地打斷了她的思考，“夫人，若真到了時候，我們願意為了您戰鬥，隻是夫人您為何要把少爺和小姐也帶來這裏呢？”

  ??貴婦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村長，他竟已做好了這樣的準備麽？

  ??隻是她也是被逼無奈啊！

  ??兩個孩子畢竟也都繼承了那個混蛋男人的血，要是這是一個調虎離山之計呢？要是她離開王都後，那個恬不知恥的男人趁機脅著孩子們在王都實行了什麽陰謀呢？

  ??雖說他一個贅婿，又有離家出走的惡名在，但是他的家族基盤還是紮實的，連續三代都有人立下戰功，領地雖沒有得到擴大，但也維持住了穩定，與之相比她的家族……嗨，哪還有什麽家族，連父親的死是因為什麽她都不敢問，更別提其他親戚了。

  ??把孩子帶在身邊是她唯一的選擇了。

  ??“如果真是他們在搞鬼，那麽孩子們就不可能遇上危險不是麽？”貴婦沒有多做說明，她已了解到這個村長是一個明白人這點了。

  ??然而話音剛落，她卻聽到了一聲尖叫從村子南邊傳來，是她的兒子的叫聲！

  ??她顧不得體麵，以會傷到裙子的速度衝到了那邊，卻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啞巴女仆蘇手裏提著一根樹枝，正在和一群明顯沾染了汙穢氣息的瘋牛對峙著，而她的兒子和女兒則捂著嘴，淚流滿麵地坐在了地上！

  ??她發出“啊！啊！”的喊聲，暴烈的鬥氣纏繞在樹枝上，一群已經徹底失去理智的瘋牛竟然害怕地站在了原地，而地上還躺倒著三隻口吐白沫的瘋牛，地麵上的痕跡講述著之前發生了怎樣的衝突。

  ??“蘇！？你是超凡者？”

  ??也難怪貴婦如此難以置信，蘇可以說是照顧著她長大的！

  ??不僅僅是因為她們之間認識了二十多年而已，更是因為蘇是在王都這個地方幹了二十多年的女傭，如果她是超凡者沒有理由不被人發現的。

  ??蘇不敢回頭，仍舊隻是對著牛群揮舞著樹枝，生怕一停下瘋牛們就又會衝過來，被汙穢汙染的它們不可能在麵對生命的氣息時控製住自己，若不是它們還沒有被汙染到成為穢獸的地步，想嚇住它們也是不可能的。

  ??村民們有的拿著自家的劍，有的幹脆舉著農具就跑了過來。

  ??當人越聚越多，受真神祝福生命的氣息開始強過汙穢的氣息，瘋牛們也露出了畏懼的神色，開始後退。

  ??貴婦鬆了一口氣，這些瘋牛都是家畜，哪怕被汙穢汙染了也威脅有限。

  ??話雖如此，若是沒有蘇提前擋住它們，讓這些瘋牛就這麽衝進村子的話……

  ??村子的結界擋得住汙穢，卻擋不住還沒有成為穢獸的牛，哪怕這些牛在通過結界的時候稍微恢複了一些理智，已經開始奔跑的它們也不可能輕易停的下來，村子必然會受到重創！

  ??“媽媽！”

  ??她的兒子在看到牛群退去之時終於再也無法忍耐，哭著奔向了她。

  ??“道爾！”貴婦迎上去抱起了兒子，並繼續朝著蘇和女兒那邊跑去。

  ??蘇不小心甩丟了樹枝，一個站不穩就要倒下，她的女兒卻想要扶住蘇，結果被帶著一起倒了下去。

  ??“媽媽，蘇，蘇她！”在貴婦抱住兒子的同時，不愛說話的女兒也終於哭出聲來。

  ??貴婦抱著兒子跑到了蘇和女兒的旁邊，“索麗雅，你沒事吧。”

  ??“母親，我，我沒事，但是蘇她……”

  ??“我！我也沒事！”聽到妹妹索麗雅這麽說，哥哥道爾也故作堅強地這樣說道，隻是手絕不肯放開母親。

  ??貴婦握住了蘇的手腕，臉上難掩驚訝之色。

  ??蘇體內鬥氣不住從丹田處噴湧，正是鬥氣初湧時的表現！

  ??她竟是剛剛覺醒了超凡之力！

  ??而且這個量……

  ??就在貴婦還沒有從震驚中擺脫的時候，她聽到了一個熟悉而又令她厭惡的聲音。

  ??“蕾莉亞·戈爾察克！你這毒婦，竟然把孩子帶走了！道爾！道爾你沒事吧！”

  ??兒子道爾聽到了這個聲音，驚訝地看向了自己的父親，隨即又產生了一絲怒意，“父，父親大人？您，您為什麽要辱罵母親！”

  ??這位明顯是利用超凡之力徒步匆忙趕來的貴族聽到兒子這樣的話語，卻不知要如何回答了。

  ??貴婦蕾莉亞甚至連生他的氣的力氣都沒有，譏諷地看著他笑道：“凱涅，你還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呢。”

  ??“你，你竟敢……！”

  ??“你現在出現在這裏，豈不是直接說明了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誰麽？”

  ??貴族聞言大為慌張，指著蕾莉亞道：“你，你少在那裏血口噴人！你有什麽證據……”

  ??“洪恩村，不就是因為養了牛才那麽出名麽？”村民中突然有人開口道。

  ??“我剛才聽到夫人和村長的對話了，夫人問最近有水源的村子是哪裏！”

  ??“那不就是洪恩村了麽！”

  ??“我們的水就是被他們給截下來了！”

  ??“那些希爾芬的混蛋，最近一直就瞧不起我們！”

  ??“饒不了那些混蛋！饒不了他們！”

  ??村民中除去僅僅兩名的民兵外，再無超凡者存在，但此時麵對著他們的憤怒，捐了個鐵級冒險者銘牌的凱涅·希爾芬卻感到了無比的懼怕，竟是朝著西南方逃跑了。

  ??“嗬，哈哈，哈哈哈哈！”蕾莉亞不帶眼淚地笑著。

  ??道爾害怕地看著母親，卻也不敢放開抓著紅裙的手。

  ??索麗雅摸著蘇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恨恨地看著父親逃走的方向。

  ??村長默默走到了蕾莉亞身邊，說道：“夫人，我覺得沒有繼續忍讓的必要了。”

  ??蕾莉亞眯著眼睛看向了這個和自己的父親一輩的村長。

  ??“……他們還有牛群誤喝了被汙染的水的借口，我們呢？”

  ??“不需要什麽借口。”村長說道，“即便這次忍下了，這個村子又能堅持多久？村中其實已經開始對戈爾察克家產生怨言了，作為您父親的朋友，我不希望這個村子在對戈爾察克家的仇恨中走向終結。”

  ??蕾莉亞看了看村長，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蘇。

  ??這些下人，今天帶給了她太多的驚喜。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