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那天，陳義鈞站在他的邊上，和他一起宣誓。

  這傻蛋的聲音特別大，幾乎吼得他的耳朵嗡嗡作響。

  “恪盡職守！不怕犧牲……貢獻自己的一切！”

  將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在哭聲當中，何揚轉頭看向了火場的方向。

  他的目光掃過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大家都在，那麽被困的居民應該都救出來了吧。”

  “現在就隻剩下滅火就好了，好啊！好啊！哈哈哈……”

  他大笑著，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陳十一看著他，他默默看著隊友，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在一棟高樓上，某道影子注意到他與何揚的時候，麵色微變。

  良久之後，何揚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看著已經控製住的火勢，他麵露釋然。

  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陳十一的邊上，他輕聲道：“走吧，老板。”

  陳十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不再看看了嗎？”

  搖了搖頭，何揚吸了下鼻子，仰頭看著天空，長呼一口氣。

  “不看了，我想老爸了。”

  他癡癡望著，被火光照耀的夜空中，似乎有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那張臉，無數次在夢中出現過，那是他引以為信仰的英雄。

  每一次進入火場，他都有想象過，自己是否也跟老爸一樣，再也出不來。

  但是每一次，他都義無反顧。

  他本來以為那一天應該很遠，也可能永遠不會來到。

  哪知道……

  “呼——”

  再次呼出一口氣，何揚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火場。

  閉上眼睛，他再次道：“走吧，老板。”

  陳十一沒有挪動腳步，同何揚一樣，看著那棟還在燃燒的大樓。

  他目光微動，嘴裏輕聲念叨：“那你，有沒有想你母親。”

  緊抿嘴唇，何揚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他刻意不去提起，就是不願意去麵對。

  當陳十一在店內說出那句“當妻子失去丈夫，當母親失去兒子”，那一瞬間，他隻覺得心如刀絞。

  咬了咬牙，他的聲音顫抖，“想！”

  “遠嗎？”

  何揚偏過頭，猛地看著發問的陳十一。

  這麽問的意思，是還能讓自己回去再看看嗎？

  本來已經止住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流，他雙手不可抑製的抖動。

  喉嚨鼓動了一下，何揚內心無比忐忑的道：“不遠，老板……可……可以嗎？”

  見何揚聽懂了自己的意思，陳十一看著一個個還在忙碌的安全員，低聲道：“可以。”

  難掩臉上的喜色，何揚激動的朝陳十一一個勁兒的說著“謝謝”。

  陳十一搖搖頭，火光在他臉上不斷的跳動，一門雙烈士，帶何揚回去看看，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隻是讓他疑惑的是，銘文鬼竟然還沒有提示任務完成。

  按道理來說，自己已經帶著何揚回了火場，而且何揚已經主動開口離開，任務應該完成了才對。

  看著銘文鬼欄那“未知”兩個字，陳十一不在意的笑笑，或許自己並沒有完成任務的要求吧。

  打了輛車，陳十一帶著何揚離開了火場的位置。

  這一次，他隻打算讓何揚自己回去，他不再跟著，把這時間留給他們母子。

  小區樓下，陳十一止住了腳步，幽冥氣灌注到何揚體內，讓他看起來如同活著時一樣。

  “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目送著何揚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陳十一輕歎口氣。

  何揚是自己遇到為數不多身上半點怨念和惡意都不帶的陰魂，哪怕他手下的捕頭和陰差當中，除了楊歡以外，都或多或少帶著怨念。

  “不怕犧牲，貢獻自己的一切。”

  “你和你爸爸都做到了，他是你眼中的英雄，對於那些被你救出來的人，你又何嚐不是英雄？”

  就在陳十一於小區樓下安心等待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剛才有一道影子麵色糾結的看著他帶著何揚從火場離開。

  這種糾結化作掙紮，隨後慢慢化作果斷。

  “雖然上麵已經說了不要去招惹這禦鬼司捕頭，可這事兒不說，我內心過不去！”

  閃身離開了火場邊上的那棟高樓，他朝東方迅速掠去。

  他要找的人，一直守護著那片區域。

  半刻鍾之後，影子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他在想，這件事該怎麽去說。

  他是不久前停留在那棟大樓邊上的，隻看到陳十一帶著何揚回到火場，但是並不知道何揚的陰魂，為什麽會跟陳十一在一起。

  “你怎麽在這兒？”

  就在影子皺著眉頭思考怎麽措辭的時候，一道雄渾的聲音出現在他身後。

  影子身子一僵，因為他要找的，正是聲音的主人。

  轉過身來，他擠出一絲笑容。

  “嘿嘿，我這不想你了嘛，過來看看。”

  聲音的主人有著一張國字臉，此刻麵露疑惑，“你？想我？”

  “可不嘛！自從……”

  “別廢話，直說。”

  影子臉上的笑容一滯，恨不得一巴掌打在這個直腸子的腦袋上。

  不過到底是多年的兄弟，知道對方的性格，隨後他收起了笑容，露出嚴肅的表情。

  “老何，我來找你確實有事兒。”

  “上麵有什麽變動？”

  “不是，是私事。”

  見馬鬆平說話的時候，一臉凝重，何興行內心有了不好的預感。

  麵前這貨在安全隊的時候就跟他是死黨，對方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

  流雲有規矩，除非有命令或者其它重要事情，不然他們不得離開自己所在的區域。

  他本來以為對方過來，是上麵的意思，可現在，明顯不是。

  有事？有什麽事值得對方單獨跑一趟？

  老馬專門過來找自己，那說明這件事和自己有關。

  與上頭無關，和自己有關。

  何興行腦子轉得飛快，隨後他呼吸一滯，看著馬鬆平那張表情凝重的臉，著急道：

  “是不是何揚和蘭英他們出了什麽事？”

  正不知怎麽開口的馬鬆平如同見了鬼一樣，哦，他自己就是鬼，那沒事了。

  馬鬆平瞪著眼睛不知道對方是怎麽猜出來的，一句話卡在嗓子眼有些難受。

  “你這什麽表情？你快說，是不是他們倆出事了？”

  說完這句話，何興行已經從老馬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中確認了自己的猜測。